白嬷嬷的茅屋比裴玉想象中还要破败。
雨水顺着茅草屋顶的漏洞滴落,在泥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裴玉把萧烬安置在唯一干燥的角落时,老妇人正在捣药的手突然顿住——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萧烬裸露的后背,那里除了新添的箭伤,还有蛛网状的旧疤痕。
"月儿弯,照宫墙..."裴玉沙哑地哼出半句童谣。
老嬷嬷的药杵砰然落地。她颤抖着摸向萧烬锁骨下的箭疤,又突然抓住裴玉的手腕,粗粝的拇指摩挲着他内侧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痕。
"血誓兄弟..."老嬷嬷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小公子和长孙殿下...果然还活着..."
屋外惊雷炸响。裴玉腕间的红痕在闪电照耀下竟隐约泛出微光,与此同时,昏迷中的萧烬突然抽搐起来,他手腕相同位置也浮现出诡异的红光。
"这是..."
"饮血为盟的印记。"白嬷嬷掀开萧烬的衣襟,露出心口处同样的红痕,"当年东宫事变前夜,太子爷让你们结为血誓兄弟。"她枯瘦的手指指向裴玉颈间的玉坠,"滴血认亲的玉,解百毒的血...老奴等了二十年啊..."
裴玉握紧那枚从小戴到大的玉坠。记忆中父亲临终前死死攥着这玉说"藏好",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裴家的传家宝——玉上暗刻的蟠龙纹,分明是东宫旧物。
"救他。"裴玉扯开衣领露出红痕,"需要什么?"
白嬷嬷从灶膛里扒出个陶罐,里面是泛着腥臭的黑色药膏:"箭毒与当年太子中的一样,需血亲或血誓者的心头血为引。"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玉,"会很疼。"
匕首划开腕间皮肤的瞬间,裴玉听见萧烬在昏迷中闷哼一声。奇怪的是,当鲜血滴入药罐时,他竟能隐约感受到萧烬的痛苦——就像有根无形的丝线牵连着两人的心脏。
"血誓感应。"白嬷嬷将黏稠的药膏敷在萧烬伤口上,"同生共死,痛觉相连。"她突然压低声音,"当年太子爷就是靠这感应,知道远在北疆的长孙殿下遇险..."
裴玉突然按住太阳穴。破碎的记忆中浮现出父亲深夜焚毁信件的画面,火光中隐约可见"血誓""毒发"等字眼。所以父亲早就知道萧烬的身份?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
屋外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白嬷嬷猛地吹灭油灯,三人陷入浓墨般的黑暗。裴玉屏息贴在窗缝处,看见十几个黑影正呈扇形包围茅屋——这次他们举的不是弩箭,而是熊熊燃烧的火把。
"黑蛛营的猎犬。"白嬷嬷塞给裴玉一个油纸包,"从后窗走,沿着溪水到断碑处..."她突然撕开萧烬的里衣,从夹层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绢布,"这个和玉簪里的诏书拼在一起。"
裴玉刚要接过,老嬷嬷却死死攥住他手腕:"记住,首辅大人腰间的龙纹玉佩..."话未说完,一支火箭穿透窗纸,正中她咽喉。
热浪扑面而来。裴玉背起萧烬撞开后窗,在茅屋坍塌的轰鸣中滚入溪水。冰凉的河水暂时缓解了烧伤的灼痛,却让萧烬的高热更加滚烫。将军在昏迷中无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唇瓣擦过他耳垂:"...玉奴儿...跑..."
断碑立在溪水转弯处,上面爬满青苔。裴玉用匕首刮去苔藓,露出半幅残缺的地图——是皇陵的暗道布局!他颤抖着取出玉簪中的丝绢,两块绢布拼合的瞬间,墨迹竟神奇地延伸连接,显现出完整的密道图。
"原来如此..."裴玉轻抚萧烬滚烫的额头,"你要带我找的不是白嬷嬷,而是这个。"
怀中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萧烬在剧痛中睁开眼睛,瞳孔已经有些扩散:"裴...尚书...没...叛变..."他呕出一口发黑的血,"他替...太子...藏了..."
又一波追兵的声音逼近。裴玉把地图塞回萧烬贴身处,正要背起他继续逃,突然摸到将军腰带里有个硬物——是半枚铜钱,边缘刻着细小的蜘蛛纹。这纹饰他太熟悉了,三年前查漕运案时,曾在首辅心腹的私印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图案。
"萧烬,"裴玉在溪水中捧起他的脸,"当年东宫事变...首辅参与了多少?"
将军的指尖在他掌心划了个"十"字,又艰难地补了"玉簪"二字。远处火把的光亮已经能照见水面,裴玉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茅屋,背着萧烬潜入冰冷的溪水深处。
黑暗中,他腕间的红痕突然灼痛起来。裴玉知道,这是萧烬在警告他危险临近——血誓的感应正在苏醒,而比追兵更可怕的秘密,正随着二十年前的血案一起浮出水面。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