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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悸

太子承天地之重,既主东宫之政,当以兰芷相映、手足同辉为念,亦需明德垂范。

临近启程,不管萧翎钧心中是如何想的,至少要做些表面功夫。作为太子身边的人,沈知微去医馆的频率比往常更多了。

今日的雪比前几天稍大,沈知微穿着先前三殿下送来的狐裘,撑伞下了轿子,却挡不住风吹雪沫黏上发梢。萧翎钧在她临行时塞的暖炉还有些烫手,貂裘将单薄的身形拢得严实,乍一看像是长在了身上。

沈知微挥退想跟上的侍从,跨过太医院的门槛,听见萧望卿穿透窗纸的闷哼,随后是仿佛肉撞到菜板上的响声。

“沈伴读又来当门神?”老太医提着染血的铜盆掀开帘子出来,声音枯涩沙哑,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沈知微身上。

两人的关系全凭沈知微一厢情愿,只因她还是个团子的时候就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往药庐跑不说,还顺带蹭了不少医书看。那时老太医的胡子还没那么长,不至于老学究一样快要垂到地上。

经年累月下来,徐竖几乎当收了她做徒弟,他无儿无女,于是又像平白添了个孙女。

“徐院判…殿下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沈知微笑着颔首当作行礼,其实她也不愿意来,每次看萧望卿的眼睛,她都会想起自己早夭的小妹。

分明他们两个容貌没一点相像,偏又有着如出一辙的求生。

沈知微恨这种求生,更恨自己忍不住的恻隐。

“太子殿下仁善。”老太医不置可否,为沈知微掀起门帘,新鲜的血气本还是虚拢的,去了遮挡一下子扑得人头昏。

实则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东宫除了太子殿下本人,再没人能使唤病骨支离的沈伴读做什么。

沈知微收了伞走进去,方才外面太冷,她冻得鼻尖发红,素白的面容几乎埋进柔软丰厚的绒毛里。

萧望卿赤着上身伏在药榻,十六岁皇子嶙峋脊背扎满银针,左腿的细纱布渗着红色,冷汗顺着鬓角滚落。

听到帘响和细微的脚步声,三殿下的头微微侧转。待看清立于阴影中的沈知微,他眼中那几乎要择人而噬的凶戾与狂躁退潮般敛去,取而代之是强压下一切痛楚的示弱。

“沈……公子?”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粗粝的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喘息,“此地污秽,恐污了公子的眼。”

萧望卿说着,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因剧痛猛地一颤,又重重跌伏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额上瞬间又沁出一层密汗。

沈知微想起那个雪夜,萧望卿也是这样攥着饴糖,双手黏腻不堪还来抓她的红绳。

沈伴读的心情又不太好了。

皇帝赏赐的天材地宝不可胜数,这些日子三殿下已经被养出了一点肉,但还是瘦。不至于和先前一样吓人,却好似比他更干瘦的人皮换了他本来的那张,以至于多出来的肉全无用武之地,只能徒劳地绕开白骨。

沈知微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颤,她还没见过少年皇子健康的模样,似乎自己每次看见萧望卿的时候他都在挨打,要不然就是快死的模样。淤青在瘦小的躯干上叠了一层又一层,如年轮生长。

针还没拔就敢做这样大的动作,真是找死。

沈知微的脚步停在离药榻三步远的地方,她想转身就走,却也知道不太现实,而且自己是领了任务过来,至少要陪着他取过针才算做数。

徐竖端着针盘放到小桌上,头也不抬,枯槁的手指稳如磐石,拈起另一根针刺入腰侧一处软肉,语气平板无波。

“三殿下还是省些力气。这脓毒已入腠理,再乱动,寒气侵了骨髓,老夫也只好锯了这条腿,换根木头给您安上。沈伴读,既然来了,搭把手。按住他右肩,别让他拧断了老夫的针。”

“……好。”

反正屋内就剩他们三人,沈知微卷起袖口靠近,她本就常冷着张脸,现在更是低气压地像是要把人捞起来打一顿。

玄狐裘柔软的边缘扫过沾着血迹的地面,她脚步无声,没有看萧望卿的眼睛,伸出手,隔着衣袖,冰凉的手指按在了他紧绷的右肩上。

萧望卿蜷起指节,方才攥得死紧地手指已然松开,只余掌心月牙状的血痕。他半边脸陷在药枕里,声音闷得像化不开的雪:“有劳…沈公子。”

在沈知微按着的时候顺从地侧过头,下颌抵在冰冷的榻沿,目光却固执地向上,试图捕捉沈知微垂落的视线。

心中不合时宜地想起先前雪夜在沈知微腕上留下的咬痕,依稀记得是见了骨,于是沈知微的冷淡在萧望卿的眼里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于情,自己应该对他再好一点的。

于理就不管了。

“别动,若徐院判真将三殿下起成瘫子…只能说时运不济。您若疼得厉害,可咬住软木。”沈知微留意到萧望卿的视线,懒得猜他在想什么,手上的力度却卸了三分。

起针的过程同样漫长而折磨,针尖带着沉滞的阻力被缓缓抽出,带出丝丝暗红的脓血和清亮的组织液。

忽觉一阵心悸袭来,沈知微眼睫微颤,她早已习惯突如其来的不适,熟稔地单手取过药匣里的参片含在自己舌根,不耽误看徐竖起针。

似乎算不上疼,是以没听到三殿下痛呼。

待到针全入了针盘,沈知微欲收回手,却被萧望卿抓住腕子。

他只是虚拢地握着,更像是一种无措的挽留,语调沉沉地压低:“沈伴读的参片,分我半枚可好?”

“…”

徐竖正背对着他们清洗银针和血布的动作微微一顿,混浊的老眼瞥了过来,又迅速移开,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太医院里一时寂静得可怕,只听得见炭盆里木柴燃烧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萧望卿压抑不稳的呼吸。

沈知微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舌根下的参片已经化了大半,那带着微弱麻痹感的药力仍在心头盘旋。

她垂眸看着萧望卿抓住她手腕的位置,萧望卿的手腕苍白得过分,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带着高热病人特有的烫,又被无尽的虚弱缠绕着。

这人刚从狼嘴和兄弟的算计里爬出来,拖着这条差点废掉的腿,在皇帝似宠实害的恩旨里挣扎喘息,朝自己讨要半片参片。这点微末的温存算什么,怜悯,试探?

还是……他当真疼狠了?

她想起雪地里那只攥着饴糖的手,想起他缩在裘衣里,烧得胡言乱语时喊出的那句母妃。

心口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这感觉极其微弱,却足以让她的手指微微发僵。

半晌,在那几乎要烧穿空气的灼热目光下,沈知微终于有了动作。她没有挣脱那虚握的手腕,只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探入自己内襟的口袋。

那里放着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小盒,是谢明煦年关那晚硬塞给她的所谓好东西。

沈知微指尖捻起的并非盒中之物,而是她压在自己参片旁的一颗备用小参片,是太医院常用的那种用于提气的薄片。

她指尖一弹,那片带着凉意的参片便不偏不倚落入了萧望卿的唇间。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施舍般不容置喙的意味。

“还望三殿下保重身体,臣不想在去江淮的船上,还得顾着您如何躺得舒服些。”

萧望卿咬住参片,口中漫上的干涩甜意逐渐变为清苦,手上的力道刚松便被沈伴读抽出,一如冷宫那日她赶着回东宫,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但如今的他也做不了什么,只从沈知微的动作中抿出一丝甜味,目送她掀起珠帘离开内室。

沈知微没走,在太医院前厅的椅子坐下来,过会见徐竖走出,从衣袍内取出谢明煦塞的那只木盒,打开盒子是一颗药丸。

她将其放到老太医面前:“殿下让我来问问您这药的功效。”

徐院判盯着那药摸了摸胡子,小心翼翼拈起那颗深褐色的药丸,凑到鼻尖下细细嗅闻。片刻后摸出一柄磨得锃亮的小银刮,缓缓将刮下的暗褐色药沫送入口中。

细细品咂片刻,那双浑浊老眼骤然一眯,松弛的面皮微微抽动,抬眼看向沈知微时,目光里透出一种惊疑混杂着促狭的探究。

“此乃…虎狼之药。”此时前厅并无旁人,徐竖的声音压得极低,枯瘦的手指捏着木盒边缘,几乎是硬将它塞回沈知微手中,仿佛那盒子烫手。

“谁让你碰这腌臜东西的?这东西是你这破身子能沾的?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拿远些,莫污了我这药堂的清气!”

“……?”

这倒霉孩子,沈知微将木匣啪地合上。

“殿下偶得,观之不俗,故遣我来,”她声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笑意,垂眸给徐竖倒了杯茶,一瞬间像极了萧翎钧,“这不是我的东西,气急伤身,您消消气。”

老太医的怒意被这杯茶压下半寸,目光掠过她怀中紫檀盒的雕纹,指节重重叩向桌案:“腌臜之物倒称得一句不俗?这药都是宫外青楼专给那些接客的清倌人用的!”

“……好了我知道了,劳您费心,下次再见送这药的人我大嘴巴抽他。”

沈知微的礼数向来弹性。

徐竖五岁学医,十四进太医院,五十三遇见沈知微

行医四五十载,如今没有他不会治的病,不会救的人,却对沈伴读的症状无能为力

实则并非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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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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