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妈妈急急走到门口,亲眼见着男人关上门,心下一慌,焦急出声:“沈公子,这里由奴家来处理便好,您不必插手。”
虞秋水心狠狠一跳,被柳妈妈靠近的声音吓着,一时不察,衣裳差点被扯开。
她立刻回神,抬手抵着崔老爷,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发簪,身子竭尽全力往后挪,躲避这头猪恶心的触碰。
挣扎间望向门口站着的男人,抱有那么一丁点祈求的眼紧张得瞪大,脸上施了脂粉,此刻瞧着分外动人。
男人神情漠然,平静望着她,吐出一句话:“崔老爷邀请我来赴宴,他出事,我理应该帮他。”
虞秋水彻底断了所有求人帮自己摆脱的念头,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恶心极了!
柳妈妈听了男人的话,本想再劝说,忽地想到这间房的用处,面上一喜,“那奴家就不打搅了,沈公子慢慢享用。”
她正转身要走,房间里扑通一声,像是有重物倒地,心下还是不放心,问了句:“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丫头性子犟,怕是……”
冷声从里头传出:“不用。”
“那奴家这便走了。”柳妈妈嘴里说着要走,实则在外头站着听里头的动静,待听到崔老爷不堪入耳的叫声时,笑容满面,边点头边离开。
被推开的崔老爷再次撞了上来,扯着她的衣裳,一个劲地哼哼,酒气熏天,满身肥肉,一眼看去,像是一头猪在拱。
虞秋水睁着蓄满泪的眼,脑海中闪过这一生经历的所有,这些年堆积的怨气直往上冲,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既然都不想她好过,那就一起死。
虞秋水眼中哀求瞬间被决然取代,没有一丝犹豫,举起发簪,朝崔老爷脖颈刺去。
男人在她动手前发现了她转变的眼神,脚下一动,碎裂的瓷器碎片被他精准踢向虞秋水握着发簪的手,轻微的一声惊呼响起,发簪被击落。
血丝自手背缓缓显现,血逐渐蔓延。
少女僵着身子,看向阻止自己的男人。
崔老爷哼哼笑,醉得都不分不清进来的人是谁,以为是与他一样的嫖客,朝他招手,“来,这蹄子嫩得很呢。”他说着就要亲她。
虞秋水什么都没有想,艰难地用被男人伤到的手去捡发簪。
“让我尝尝你的滋味——”
虞秋水一把攥住发簪,手背的伤口裂开,钻心地疼,可她顾不上,盯准崔老爷张开的嘴就要刺进去。
忽地一声闷哼,崔老爷两眼一闭,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露出不知何时走过来的男人身影。
惊恐的眼眸倒映出男人的身影,他俯身跪在自己面前,视线齐平。
虞秋水在他眼里看到衣裳破碎的自己,狼狈的模样与他的整洁矜贵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把扯出被崔老爷压住的衣裳,迅速拢紧,往后缩,然而后背已经抵上墙,退无可退。如果他要对自己做些什么,以他的身手,她根本没法反抗。
眼睫挂着泪,一颤一颤的,眼眸防备地盯着他,看起来可怜极了。
沈琢就这么看着她破碎的模样,目光被她捂着胸口衣裳的手吸引,方才被他划破的手背此刻鲜血直流,沿着手背滑到手腕,她似感觉不到痛一般,五指曲起,使得伤口裂痕更大。
他抬手,啪的一声被她一把拍开,力道不轻。
“别碰我!”
沈琢垂眸,望着被打回来的手,余光瞥见自己跪下的双腿,身子一震,立刻起身。看向蜷缩的少女时,眼里已经带了杀意。
尽管重来一世,她在他身上刻下的烙印,还是没法彻底抹去。
目光转向一旁被自己打晕的崔老爷,露出的脖颈上有一处红点,细细一看,那是被发簪刺出的血窟,只是力道较小,没能刺穿脖颈。
“你可知,按大祁律法,杀人的后果是什么?”
虞秋水不知道,她只握紧手里发簪,警惕他的一举一动。
“崔正是凉州城最大的富商,背后有刺史撑腰,你以为你杀了他,便可逃脱?”
男人的话比冰雪还要冷,虞秋水没有想过后果,她只想活着,有尊严,不被侮辱地活着。
她拢着堪堪遮住身子的衣裳,被墙壁的冷气冻得身子打颤,眼眶重新湿润,再看他时,颗颗泪珠砸落,脆弱的模样看着令人怜惜。
“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是他逼我的。”
许是因为他自进来后没有像崔老爷那样对她动手动脚,又或是她没有在男人身上感觉到令自己恶心的脂粉酒气,松了口气,没那么紧绷。
“是他先动手的,我不是自愿的……”她难以启齿,迅速瞥了眼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崔老爷,咬了咬唇,最终选择将一切都说出来:“是柳妈妈逼我的,我根本不愿意。”
她猛地仰起头,仰视着这个清冷绝尘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他像是雪中谪仙,求生的本能让她再次请求他。
“你能不能帮我,就帮我这一次,我不想被……”虞秋水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她伸出鲜血流淌的手,轻轻扯他的衣摆,却被男人扯开衣摆。
直愣愣望着空了手,方才男人扯衣摆时,扫到了她手背,终于感觉到了痛意。
她缓缓转动脑袋,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崔老爷,男人若是没有阻止,以她的力道和角度,就能杀了崔老爷。
不愿意救她,为什么又要阻止她杀崔老爷呢?
虞秋水眨了眨眼,泪珠从眼尾滑落,再次抬头看向男人时,将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展现出来。
这是她在华娘那学到的,华娘说,男人都喜欢柔弱女子,会激发他们的保护欲,抢着在女子面前表现。
“柳妈妈要是知道我对她的恩客动手,她饶不了我的。”
可她忘了,她做不出那种矫揉造作还柔弱的模样,更不知眼前的男人,没那么好骗。
沈琢凝视她良久,握着伞柄的手缓缓往上提。
只要他想,便可在现在将她杀了,前世的一切只会是一场梦,只有他一人记得。
衣摆又被扯动,看到她眼底的恨意与挣扎的瞬间,脑海里闪过画面。
女子跪在雨夜中,凄声哀求。
他走到她身后,举起的伞被她挥开。冷冽的雨冲打着脸,她回头,含着恨意的眼怒视他。
“你的阴谋得逞了,你高兴了?”
沈琢应该高兴的,现下就是他杀了这个折磨自己的人最好时机,但心口堆积的郁气怎么都得不到疏解。
杀了她,并不能令他畅快。
“只帮我这一次……”
声音重叠,沈琢抬起的手按下,杀意随之封入剑鞘中,他垂眸,凝视她半晌,开口道:“我可以帮你。”
“谢谢公子相助!”
欣喜若狂的声音传入耳中,他并未回她这一句感谢,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她还会说谢谢。
少女稚嫩的脸庞即便满是泪痕,依旧难掩朝气。
沈琢想起自己查到的,她现在只十五,没有后来的狠辣心机,有人帮她,她便真情实意感谢,着实令他不适。
毕竟前世的她对自己,从来只会索求。
“我只能保证这次崔正不会动你。”
虞秋水愣了一下,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该高兴,这次能躲过去,下次呢?刚想说话,男人已经转身去开门,急忙问:“不知公子姓名?”
沈琢脚步不停,打开门,留下一道冷声:“你不必知道我的名讳。”
虞秋水怔愣许久,久到柳妈妈带着小厮来抬崔老爷走时才回过神。还没起身,就被柳妈妈一阵骂。
“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让你来给我找麻烦的!连伺候人都不会,我留着你干什么!”
虞秋水只听到后面一句,双眼瞬间明亮,直直望着柳妈妈:“您要放我走?”
柳妈妈呼吸一滞,拍拍胸脯,气得不轻。
“放你走?做梦。”她掉头就走,“本都没回,你还想跑。”
虞秋水瘫了回去,攥着发簪瞪大眼,不让眼泪流出来。
走进来的婢女小声说:“阿水,你快去包扎你的伤吧,流了好多血。”
虞秋水反应过来,撑着墙站起来。危机一解除,浑身力气骤然卸去,哪还有力气捂手,裹着婢女拿来的衣裳垂着手走出去。
垂着的手背滴着血,走下楼梯时,听到柳妈妈道歉的声音,语气与方才斥责她时截然相反。
“您放心,这事奴家定然不会瞎说,是青玉楼的婢女不懂事,奴家定然会好好教导她。”
她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只听见柳妈妈一声送送公子,心一急,快步下楼,莫名想再看他一眼。
然而她只来得及看到男人离开的背影。
脚步在楼梯转角止住,虞秋水眨了眨眼,忽然想哭。
“你跑什么,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柳妈妈待会还要训话。”
虞秋水一声不吭地下了楼梯,转身去厅堂后门。今晚躲了一劫,后面还有更难的等着她。
“公子下次若来,青玉楼定然会好好服侍。”
沈琢没有理赔笑的柳妈妈,扫了眼昏迷的崔老爷,抬脚上马车,动作忽然停下。
衣摆上的鲜红刺人眼,他直直望着,良久未动。
侍童见状,急忙拿出帕子去擦,可怎么都擦不干净,“公子,奴去将帕子湿了水再擦?”
“不必。”沈琢抬脚进入车厢,伞靠在身侧,闭目不再言。
侍童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叫车夫掉头回驿馆。
虞秋水本以为柳妈妈会罚她板子,最后竟然只是罚她跪上一宿,第二日继续伺候华娘。
寒冷的夜跪上一晚,又未进食,第二日起来时,险些晕过去。
“你本事不小,我都接近不了他,你一句话吼出来,就引得他去救你,虞秋水啊虞秋水,我真是小瞧你了。”
不过昨晚的事过后,青玉楼里的人瞧她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有些眼神她看不懂,有些她一看便知。
是想问她昨晚与那位沈公子发生了什么。
她只抿唇不言,一概不答,起先他们还有些兴致问,但次次得不到回答,便失去了兴致,离她远远的,生怕被柳妈妈的怒火波及到。
虞秋水不说话,只伺候华娘梳洗打扮。
刚梳好发,外头忽然吵闹起来,一道惊呼响彻整个青玉楼。
“崔老爷家里昨晚进贼,把他最宝贵的东西偷了!”
虞秋水没兴趣听那老头的事,继续给华娘穿衣裳。华娘是个爱看热闹的,一把夺过衣裳穿好,快步走出去。
她抱着脏衣裳拿去洗,出了房间瞧见华娘倚在围栏上,问底下人:“偷了什么宝贵东西?”
底下哄笑:“他的传家宝,命根子!”
“昨晚啊,那贼潜进崔老爷家里,剁了他那物什,以后都不能寻花问柳了!”
虞秋水险些没抱紧衣裳,瞪大眼看去,恰巧对上华娘望过来的视线。
女子语气意味深长:“这可真是巧了,怎的轮到阿水你伺候崔老爷,他便出事了呢。”
虞秋水愣愣地想,是啊,怎么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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