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箫胤临刚朝前走了十几步,忽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王矩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正要迎上去,便听他冷叱道:“沈明宜得的是什么病?”
王矩险些忘了这最重要的一茬,忙恭敬答道:“那位姑娘说她得的只是寻常妇人得的病,老奴本想找个大夫帮她诊脉,确认一下她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可那位姑娘宁死不从,老奴怕她一时想不开伤了自己,所以没敢再逼她。”
箫胤临皱眉凝思:是什么病能让沈明宜宁肯死也不说?这其中定然有比她性命更攸关的秘密。
当即沉声道:“孤昨日从她身上闻到些药味,她应该近期一直都在服药,你去后厨看看,说不准还能找到些没倒干净的药渣。”
“殿下英明。”王矩笑赞一句后,忙转身离去了。
箫胤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朝前走去。
“轰隆 ——”
一声惊雷陡然从墨色天边炸响后,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儿从暗沉的穹隆落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外的青石板上,水花溅起半寸高。
不过片刻,潮湿的水汽便漫进窗棂,在案头的宣纸与砚台上,凝了薄薄一层水雾。
埋头抄写经书的沈明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她左手手肘忙抬起,护住桌案上还未抄写完的《金刚经》,仍继续奋笔疾书,边头也不抬地道:
“绿翠,过来帮我把窗子关一下。”
她话音方落,两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已越过她头顶,啪的一声,将窗外的风雨阻住,与此同时,怀中还未抄写完的磁青纸也被抽走。
沈明姝惊愕抬头。
便见箫胤临将那叠磁青纸扔到一边,无奈叹道:“《金刚经》中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便是来警醒世人,世间的一切现象都是暂时的,不真实的,不该对它们产生执念,王妃日日抄经,可从中悟到了?”
沈明姝听后杏面微微泛白,可她掩饰得极好,只一瞬便眼露淘气地嗔他一眼:
“殿下不想让妾身抄经就明说,妾身不抄就是了。”
当即丢下手中软毫,起身挽着他的臂膀,极其自然地用寻常语气担忧道:“殿下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可是那名女子还没找到?”
箫胤临看在眼里,眸色一暗。
看来妻子不仅巧舌如簧,单凭此刻心里记挂沈明宜安危,可不敢表露出来的演戏功夫,也足以登台当花旦以假乱真了!
看来他想要试探她对自己的真心,还需多下些功夫才行!遂煞有介事地摇头:“还没有。”
沈明姝本就忧心沈明宜的安危,听后一下子慌了神,忙要旁敲侧击的再打听打听。
男人却已起身走到屋中央的圆桌前,见桌上放的饭菜都凉透了,竟还未动,眉头皱得更深。
这时,绿翠忙小声解释:“晚膳的时候王妃说她没胃口,所以就.........”
“把这些撤下去,再换一桌新的端上来。”箫胤临吩咐后,转头对沈明姝道:“既然王妃也没用膳,孤正好还没用晚膳,王妃陪孤一起。”
沈明姝急在心里,却只得先按捺着。依着礼数轻移莲步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了。
晚膳端上来得很快,有火腿炖肘子,油盐炒枸杞芽儿,酸笋鸡皮汤,枣泥馅山药糕等,荤素搭配,秀色可餐。
箫胤临亲手帮她盛了一碗米饭。
沈明姝接过捧在手里,拿竹筷胡乱扒拉了几口米饭,做完样子后,方要将碗筷放下,箫胤临已夹了一筷子火腿肘子放在她碗中,不吝惜称赞道:
“这个菜是王府的厨子做的,味道极好。”
“还有这个糕点,皮薄馅足,咬上一口绵软可口,你尝尝看。”
“还有那个菜........”
盛情难却之下,沈明姝只好将碗又端起来继续吃。
待用完晚膳后,不知不觉间,沈明姝被喂得不仅比平日多用了一碗米饭,还多吃了好几块糕点,撑得肚皮滚圆。最后她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佯装不经意又提起方才未说完的话。
“殿下选的这间客栈离官道不远,沿途还有官兵把守,按理说,寻常的流寇和匪徒就算为了劫财抑或劫色,还没那个胆量敢来此处造次,就更不用说能做到不惊动客栈的其他人把人劫走的事了,以切身看,这伙人应当不是普通的劫匪,极可能是熟人作案。”
这也是沈明姝白日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遂轻蹙娥眉一并说了出来:“说不准此刻真正的犯人,还在客栈中。”
她越说越觉是这个理儿,忙将柔荑放在男人右手手背上,胸有成竹道:“殿下白日派人逐一盘查客栈里的人了吗?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箫胤临万没料到妻子心思竟如此缜密,仅凭他三言两语便能猜测出这么多,握茶盏的左手微不可察地一抖,陌声道:“盘查了,暂时还没发现可疑之人。”
“那这两日可有谁从客栈离开?凶手也可能混在这里面走了,殿下,您——”
沈明姝话未说完,箫胤临已淡声打断她:“这些左右都是官府该操心的事,王妃就别多想了。”
起身朝浴室走去。
可沈明姝怎能不管,方追过去两步,可见男人冷着脸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生怕说多错多,引起他的怀疑,眼睫轻颤几下,不舍得闭上了嘴。
在心中暗暗地想,也罢,等明日她去楼下办案的官差那儿再问问好了,正欲转身视线却在他身上一顿,几步追上去:“殿下。”
箫胤临对这对姐妹欺骗他的事,本就不满,此刻实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还未转过身去,腰间的络子已被妻子一把抓过,放在手心里左右翻看起来。
箫胤临一怔,听她语气认真道:“殿下,您这络子左上角坏了,您取下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修补一下?”
这个时候她急需做点什么来缓解心中的焦虑。
而她不知的是,这个络子是箫胤临母妃生前给他打的,已有些年头了,之前箫胤临曾找过宫里的绣娘想要修补,可绣娘说做这络子的线好几年没进贡到宫里了,没有同色的绣线会修补不好,箫胤临才一直没修补。
闻言,箫胤临犹豫了一瞬,可还是听话地取下来,递给她:“若修补不好,莫要逞强把它弄坏了。”
沈明姝听话地点了下头,拿起络子走到小榻上,边吩咐绿翠拿针线过来。
半个时辰后,箫胤临从浴房出来时,一抬眼便见妻子左手握着络子,右手捏着穿银线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挑开络子上断开的线头。
因客栈条件简陋,屋中只有一盏豆大的烛火,光线极暗。
妻子每挑开两针,便费力地将头凑近烛火一些,生怕出错,想要再看清楚一些,脸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见状,来之前他心头的憋闷顿时消散大半,箫胤临心头一软,走过去温声道:“夜深了,明日再修补也不迟。”
沈明姝头也不抬地摇头:“马上就好了,殿下若困了,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箫胤临见劝不动,想等她知难而退,便没再劝,径直走到床榻前,放下床帷后,缓缓闭上了眼。
可许是心中藏不住事,他明明很困,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索性将身子翻转过来,脸朝向床帷外的妻子。
隔着影影绰绰的青色帷幔,烛光下的沈明姝,手下动作不停,可每一针都仿佛扎在他的心尖上。
今晚眉头一直没松开的箫胤临,忍不住忽想——
妻子虽非沈明宜,可此时此刻对他的情谊却做不了假!
且他们箫家的子孙,一贯都是华丽的长相,极得女子喜欢,他自诩自己容貌尚可,而且妻子每每在床笫上都夸他眉眼生得漂亮,还为此沉沦不已。
妻子也合该是喜欢他的。
得出这个认知,方才残余在他心头的不快一瞬消失殆尽,箫胤临唇角微不可察的扬起,只剩无尽的欢愉。
儿子:别管我,我自己会哄好自己的。(蜜汁自信)[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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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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