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只鼓在你手里都变得这么烫手了吗?要犹来阁咬文嚼字的贴了满城的公告来澄清哈哈哈。”
风惊幔就知道会是这个效果。秦恭俭若没有借助此事好好挖苦自己一番,她甘愿大头朝下一路蹦回祜城。
“我说是啊,你满意啦?你溜出王城又刻意蹲在这儿等我不会只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吧。”
“哪有哪有?我几时看过你的笑话那么没义气。”
秦恭俭将青梅去了果核,小心翼翼地盛在盘里推到风惊幔跟前。“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种的那株梅树?居然结得这样好意不意外?这些是我出城之前亲手摘的。赶快尝尝。”
转折虽然生硬但胜在态度还过得去。风惊幔以青梅佐茶,只一会儿功夫就喝进了小半壶。看得秦恭俭眼睛都直了。
“说吧,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风惊幔道。
秦恭俭被她突然间的发问搞得一时语塞,“那个,就,有那么明显吗?”
“好吧,你说有就有。”风惊幔刚要去接他的话被秦恭俭摆手阻止了。“你此去祜城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梅鼓的那个案子。我只是想问在你办案的同时呢,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小小小的忙。”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和食指在风惊幔面前比了一个逐渐缩短的程度演示。
风惊幔抢在他两指指尖碰触之前利落地插了一支调羹进去。“大哥,再小就要没了。你确定你是要我帮你的忙吗?”
话虽这样说,风惊幔笃定他的这个忙要是好帮那就奇了怪了。
“呵呵。”秦恭俭脸上的笑容非但看不出虚假而且丝毫没有勉强的意思,调羹被他掐在手指间捏了又捏。
“我的想法是,如果你有机会进得梅府或者见到梅老先生,也许因为案子的缘故你在机缘巧合下帮了梅方楚的忙,或者他单纯的觉得跟你投缘……”
“我跟他就不可能投缘。”
风惊幔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正题吧。你心里想的是不是梅方楚手中的梅家机关术。”
“嗯?嗯!嗯!嗯!”
秦恭俭听到最末的那几个字时,眼内瞬间绽放出的光彩不免令风惊幔有些动容。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喜欢。而令秦小公子支吾了半天依旧讲不出口的请求也是真心的难办。
“你该不会是指望着我此行足够幸运,以至梅老爷子真的愿意将其所藏送给我吧?”
“那个……”
“说到底,你是希望我凭借幸运去求呢还是干脆借助身份之便去偷啊?”
“我……”
“你一会儿要去偷兵器局两会儿又要去偷梅方楚的,我说你还能不能做个正经的王世子了?”
秦恭俭被她堵得插不上话,憋红了的一张脸颜色像极了他手边番石榴的果瓤。待风惊幔抢白完终于留了自辩的间隙给他,秦小公子的表情却渐渐由急切过度到黯然直至神采不在。
“你一定不知道,我父母跟梅家的关系很差的。没有人告诉我原因,从我记事起就是这个样子。梅方楚醉心音律志不在此术,他无妻无子,收的徒弟也皆是如此。在他晚年时也许会动在家族以外另觅传承的念头吧。我也是猜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或许云洲的子民每个人都有机会,除了我。”
待意识到秦恭俭的话已经讲完时,风惊幔正托着下巴听得出了神。
如若换作旁人,她首先想到的必然是此番剖白中有多少卖惨以博同情的成分。但同她讲这些话的不是旁人,而是秦恭俭。正是因为了解,所以能够感同身受。
话说,梅家人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其父别开天地永享身后之名,子不承其父志另辟蹊径仍可光宗耀祖。似乎父子两辈随便做点什么,其名望都可在云洲得万人所仰。此番成就旁人羡慕不来是真的,然风华不再遗珠沉海也着实会令人扼腕惋惜。
风惊幔一个局外人,不论扼了谁的腕都轮不到她头上。不过,她这个人大局观还是有的。护自己人的短就是她的大局观。
秦小公子,天赋有之,勤奋有之,诚挚也有之。心心念念一个半失传了的机关术想来也不为过。若自己可以借机为他争取到这个机会那自然是最好。如若没有,办法又怎么会真的没有呢……
“喂!惊幔,惊幔!”秦恭俭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个表情啊看着怪吓人。”
他的这份担忧不是没有根据的。每每当风惊幔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时,接下来总会有人要倒霉。
“你还没有听我解释呢。我可绝对绝对没有让你去梅府行窃的意思啊!”
秦恭俭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他是真的很怕风惊幔误会。“偷拿兵器局的图纸同这件事性质怎么能一样呢,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也不会让你为了我这么做的。我只是想拜托你,如果有机会我是说如果哈,记得帮我争取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随缘吧。”
“惊幔,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呀?”
你看我的样子很像没在听你讲话吗?我这是听得过于投入了好不好。这句真实到骨子里的大实话可惜秦恭俭是听不到了。
“有,当然有在听。不过你心态这么好,不如我帮你一次好了。”
风惊幔站起身来将最后两颗青梅一起丢进嘴里,双手合十做的虔诚祈祷的动作硬是没看出一点虔诚来。
“我会在神前替你祝祷的。你慢慢吃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秦恭俭显然没看懂她的这波操作,站起身来刚要叫住她,忽见风惊幔又折返了回来似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同他讲。
“还有啊,你下次再找我的话能不能换个人?”风惊幔的表情严肃到不行。
“啊?”一句话问得秦恭俭愣在了当场。“恩华,他,哪里不好吗?你之前还因为跟你配合的好而夸过他呢。”
“没错,他的戏演得确实好。正是因为演得太好了,我到现在心里阴影还在呢。”
耍完了无赖果然睡的觉都是香的。
小璟好意为她安神不知自哪个院抱进一只香炉来,被风惊幔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
一夜无梦。
步跃夕一睁眼,辛可威的指关节已经列好了队就差落在他的门板上了。
被那家伙的窗户六亲不认地拍了两次,辛可威彻底长了记性。直到由屋内传来第二声“进!”,他这才警惕地推开了这位步小爷的房门。
祜城的犹来阁本座,虽与衍城的建筑风格相同,然整体规模却较之大了一倍不止。古朴典雅不减气魄雄浑犹在。当然,入得了步跃夕的眼的从来都不是这些。阁内的布局依旧是唯此一品的孤景,之于对称的理念延续着融进骨血的痛恨。
他住的这间院子,是来此之前特意叫辛可威为他安排的。用词是“叫”而不是“拜托”,步跃夕的底气概括来讲只有一句话:如果居所不能令我满意我就索性到楼心月去住。
“起得这么早看来休息得一定还不错。怎么样?我选的这个地方?”
辛可威把自己舒展地丢在窗边的红木榻上。若面上的表情不是得意得太过,看姿势大有再睡个回笼觉的意思。
步跃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起得早跟休息的还不错两者有关系吗?不是我起的早,我看是你忘记了睡吧?这么早就跑来敲我的门。”
“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担心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先跑了嘛。”
辛可威闭着眼睛回他道。如果将辛可威的话补充完整或许可以再加上一句:还首问起来实在不知道怎么交待。
步跃夕正欲开口,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辛可威的肩膀上拍了两把。“起都起了,那就一块儿去吃早饭吧。”
辛可威眼都没舍得睁,口中含糊地敷衍着。若非步跃夕房内的红木榻有什么魔力就一定是他确实忘了睡了。直到步跃夕的手指一连几下戳在了他另一侧的肩膀上,辛可威口中吐出的字才勉勉强强算是说给人听的。
“时辰还早。稍等。稍等我带你去吃,去吃……”
“对了,我上次见你用紫碱水吹的那个泡泡还蛮好看的。反正时辰还早又没别的事,不如,我们出去你做给我看?”
步跃夕的语气除了闲适就是欣喜,辛可威是否铁了心粘在他榻上他貌似根本没看在眼里。
步跃夕虽没介意,辛可威却躺不住了。连人带抱枕猛地自榻上立了起来,盯着他上上下下一顿打量。
“你没病吧?”
他宁愿接受自己是在梦里也不愿相信步跃夕会莫名其妙地对吹泡泡感起了兴趣。又或者,他同步跃夕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疯掉了。
“看什么呢?我的眼圈又没黑。”
终于说得这家伙愿意振作了,步跃夕垂了眼睫笑得极奇隐蔽。“额,你说是用麦秸好呢还是稻棵?之前你吹的时候用的是哪一种我有点记不清了。”
辛可威显然没办法将两种作物及那一串色彩斑斓每一朵都斟满了童稚的泡泡同步跃夕这张脸联想到一起。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就像盯一只吃错了药后在雪地里尽情撒欢儿的短毛松鼠。
“你确定你没病?”
“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有一种情况特别容易令人胡言乱语。就是睡眠不足……”
步跃夕抬手搭了辛可威的肩膀,边说边朝着屋门走去。“放心好了。如此幽静的院落正合我意,睡得这么好我又怎么舍得跑呢?”
“……”
好家伙。自己方才分明连个盹儿都没打成,这么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步跃夕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不对,或者比他知道的还要早。给辛可威的感觉就是古怪,可究竟有多脱离常理他又说不出。
“我还是觉得你有病。”
步跃夕实在不想继续跟他掰扯到底谁有病这个问题,大踏步地迈出了屋门。
“有没有人夸赞过你的方向感不错呀?昨日带我来此处的那名左卫,还未行至一半自己先迷了路。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这个院子我要定了。对了,有没有人夸赞过你的眼光不错?”
“啊?”这种转移视线外加捧杀的伎俩辛可威才不会吃这一套,闲来养一养耳朵已是最多。
“毕竟没有那么多有眼光的人。哎?迷了路哦那你们最后是怎么找到哒?别告诉我那个左卫最后离开的时候你又很贴心地送了他一程……”
都说了贴心了。能将这么温暖的词用在他身上,步跃夕必然不会给辛可威丝毫后悔的机会。溶进了紫碱的雨水被他玩笑着用手指搅了搅,再度吹出来的彩色泡泡密集得简直令辛可威怀疑人生。
好嘛,人家只是动了动手指,辛可威囤了一个早晨的优越感破得比彩泡还要美强惨。
如果还有一件让他觉得幸运的事情值得拿出来讲的,就是两位大人童心未泯到在池边吹了整个早晨的泡泡居然半个人都没撞见。
准确的来说,只是辛可威这么觉得。步跃夕才不会在乎这些。并非没有撞见人,而是撞见他们的人全部选择了绕路走。
如果不是留给了辛可威一枚腰果形状的东西,留下的恐怕就是步跃夕的那枚手指了。
他虽然不曾见过辛可威小时候的样子,但多半是一件玩具一个游戏就可以安心地玩上一天的那种省事的孩子。
辛可威不仅困意全消并且早饭都不去吃了。
上诉皆为步跃夕吃早饭的时候倒出的感慨。
“扑通!”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丢在方才辛可威躺过的那张红木榻上,舒展的姿势皆与前者如出一辙。嗯。结实耐用有余,柔软安适不足。还不止……
“啊!硬成这样不早说?这么疼啊我了个去。”
莫清渠自榻上起身转了转脖子,一个关节都没有发出声响的结果令他很是满意。
步跃夕的这间正房也没有那么的大,只是现在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了,里间外间逛上两圏总还是够的。
拎起镶嵌了易水玉的青花瓷枕,“枕着这么娘的东西,天晓得你老人家会做什么梦哈哈。对了,你都不会做梦的。”枕头被莫清渠嫌弃得丢在了一边。
“咦?这方砚台看起来不错的样子。还有这尊紫玉笔洗。可惜呀可惜。”
莫清渠摇了摇头,后脑顶的那根歪辫差一点扫在了多宝阁上。一句惋惜也算是发自肺腑,他在笑话步跃夕很少提笔的同时从来不会考虑自己是否也是一个德行。
“哇!”莫清渠挑剔的目光终于被眼前一柜子的还鹰服饰所折服。轻甲劲装便衣华袍,从带钩至云履,由群青至玫红,简直令人移不开眼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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