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听雪堂精致的窗棂,在冷冷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云舒醒了。
身下是柔软的锦被,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熏香,淡淡的。当视线触及帐顶繁复的陌生绣样,昨日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回脑海——那顶青绸小轿,那场华丽而冰冷的仪式,还有谢不疑最后径直离去时的背影。
她深吸一口气,将涌上鼻尖的酸涩强行压了下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蒹葭和秋瞳早已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轻轻动静便入内伺候。
“小姐,您醒了……”蒹葭的眼睛因昨天哭过还是有些红肿,声音也带着沙哑,但手上的动作仍旧轻柔熟练。
“嗯。”苏云舒应了一声,然后把目光落在了秋瞳身上,“秋瞳,谢府平日……有何规矩?我初来乍到,诸多事宜还需你提点。”
秋瞳微微福身,条理清晰地回道:“回姨娘,爷惯常卯时起身,辰时前会离府处理事务。府中日常由谢忠管家打理。各院若无传唤,不得随意进入前院书房区域。”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姑娘是爷接入府中的第一位女主子,府中并无其他姨娘,也……尚无主母。内院事务目前皆由谢管家一并打理。”
苏云舒擦拭脸颊的动作微微一顿。府中第一位?这信息让她有些意外。以谢不疑的年纪和权势,后院如此干净,着实反常…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了谢忠平稳无波的声音:“苏姨娘可起身了?老奴奉命为姑娘添置两个使唤的人手。”
片刻后,听雪堂的正厅内,苏云舒端坐于上,看着眼前垂手站立的四五个小丫鬟。谢忠侍立一旁,语气恭敬地说:“请姨娘过目,挑两个合眼缘的。”
苏云舒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她们大多低眉顺眼,神色怯懦。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角落一个身形瘦小、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的丫鬟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姑娘,奴婢……夏竹。”小丫鬟声音很小,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眼神里带着惶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就她吧。”苏云舒语气温和。她需要一双不惹人注目的耳朵。
接着,她的目光又落在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静,衣着虽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的丫鬟身上。
“你呢?”
“奴婢素心曾在……曾在书阁当值。”素心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书阁?苏云舒心中一动。
“好,素心也留下。”
人选既定,谢忠不多言,领着其余人退下了。
用过了早膳,苏云舒正思考着如何打探兄长的消息,同时,院外便传来了脚步声。来人身形挺拔,气息冷峻,正是谢炎。
他对着苏云舒微一抱拳,言简意赅地说:“苏姨娘,爷命属下传话。令兄已从大牢转入京郊驿馆,病情稳定,不日将启程南下。届时会安置在稳妥之处,姑娘不必挂心。”
悬了好几日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苏云舒起身,对着谢炎郑重一福:“有劳谢护卫,多谢……爷。”这声“爷”她叫得依旧很是生涩,却也带了几分感激。至少,他信守了承诺。
谢炎离开后,苏云舒独自在窗前站了许久。
然后她在窗边坐下,取来纸笔。蒹葭见状,忙上前帮忙研磨。
“小姐要写信?”
苏云舒摇摇头,提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几个字。
她需要好好想想……
“秋瞳。”她突然搁下笔,目光投向窗外泛黄的银杏,“我幼时住在江南,五岁上才随爹娘入京。如今再回来,正逢秋日,倒让我想起些旧事……记得那时最爱这个时节满城的桂花香,我娘亲以前总会采了桂花做点心,不知如今城里可还是这般?”
秋瞳见她神情恬静,问的又是寻常秋景,便也放松了些许:“回姨娘,城里桂花这几日正好。钱王祠外那几株老桂开得最盛,风一过,就像落金似的。”
苏云舒眼含追忆:“钱王祠……是了,祠旁那家卖藕粉的可还在?幼时我和兄长独独喜爱他们家的藕粉。我还记得他家的藕粉总要撒一层糖桂花。”
“姨娘记性好。那家铺子如今还在呢,而且生意越发好了。”秋瞳顿了顿,“而且今年天旱,桂花香气倒比往年更浓些。”
“天旱?”苏云舒适时流露出关切,“那可会影响收成?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一年秋旱,运河水位都浅了呢。”
秋瞳神色微敛:“姨娘记得不错。今年漕运上确实比往年紧张些,前几日还见官府贴了告示,说要各商号配合节水。”
苏云舒轻轻搅动着茶盏:“这般大事,想必……爷也要多费心了。”
秋瞳垂眸:“爷行事自有章程。府中内外事务,一向规矩分明。”
窗外恰好一阵秋风,卷着几片银杏叶子落在窗台上。苏云舒伸手接住一片,金黄剔透。
秋意愈浓,她在这府里的路,才刚开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