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晚也不纠结,低头问怀中的小女孩:“你家在哪?”
“...平...平康坊。”迦儿思索了一下回答。
“平康坊内有不少户人家,我们如何确认她是谁家的?”戚知乐提出疑问。
“她丢了,家中应是在寻,会碰到的。”裴幼晚淡然地说。
她放下迦儿,改为牵着她。
“你太胖了,我抱着累。”
迦儿还没表示反抗,戚知乐就不赞同的开口说:“晚晚,对小姑娘,说话还是要委婉些。”
“委婉有什么用?”裴幼晚反问道。
“...没事了,你想怎么说都可以。”戚知乐讪笑。
裴幼晚带着迦儿上了伯府的马车,戚知乐也跟着去。
一路上,裴幼晚静默无言,上车之时便递了块点心到迦儿手里,示意她吃。
起码能安静片刻。
“晚晚,可是有谁惹到你了?”戚知乐蓦地小心开口问道。
“为何这么想?”裴幼晚回过神,低垂着眼眸。
“就是...隐隐能感觉到。”戚知乐尽管多年未见她,但还是能看出一些她的情绪。
“我好着呢。”裴幼晚托腮看着她说。
“迦儿,你阿爹是谁?”她随口问。
“阿爹就是阿爹啊。”迦儿嘴里还塞着点心,含糊不清地说。
裴幼晚无奈,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马车外突闻嘈杂之声,乱成一片。
苏叶立刻掀开车帘查看,眉目间带上郑重之色。
“发生何事了?”裴幼晚听着外头的动静,灯会本就人多,若是出事可不好控制。
“貌似是走水了。”苏叶看到了远处冲起的火光。
裴幼晚讶然,她探出头,眼底映出赤红的火光,像是要吞噬黑夜。
这条路,她来过一次,是以不算陌生。
“起火的可是宜春楼?”
裴幼晚皱起眉,自顾自说着。
“我去看看,你们待在马车里面,不许出来。”
说着她已经起身跳下马车,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晚晚,太危险...”
戚知乐想要制止她,但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融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迦儿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带着哭腔问:“姐姐真的要卖掉我吗?”
“不是,你乖啊。”戚知乐连忙安慰她。
“她不差钱,不会想卖掉你的。”
裴幼晚逆着人流跑到宜春楼前,昔日活色生香、风雅精致的楼阁已被卷入火舌之中。
火势很旺,一时半刻根本来不及扑灭。
她站在原地,透过漫天的火光,看清了沈崇的脸。
他身上的衣服带着烧焦的痕迹,面上也有一抹乌黑的印子。
沈崇的眉眼很深,镇定的吩咐提刑司的人帮忙救火。
隔着长街,裴幼晚蓦地对上他的目光。
说不清那道目光里裹着怎样的深意,她只是突然扭过头,抿紧了唇。
沈崇对于她的出现略感意外,但也仅此而已。
“大人,能救出来的人都已经救出来了。”长邵也很狼狈,回禀道。
沈崇无言,真凶畏罪自杀,还妄图拉着一楼的人陪葬。
至于案子背后的实情,恐怕要跟着昔日美艳绝伦的花魁一起深埋。
裴幼晚目光悠远地看向已然化作一片焦土的宜春楼,那日初入楼中所见之景还历历在目。
那个女子,大概也已和这座楼一起烟消云散。
她视他人的命如草芥,对于自己的命也半点不看重。
裴幼晚笑了,死前还要把她拉入这淌浑水之中,还真是个心眼很坏的姑娘。
可是,不是韶舞想要她入局,她就必须得因不小心知晓了天大的秘密而惶惶度日。
皇家争端,与她一个小小的朝臣之女有何干系。
她自会当做对这些事全然不知。
裴幼晚最后看了一眼身姿挺立如玉的沈崇,猜测他对于这个结果可满意。
沈崇若有所感,再次看去双眸中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身影。
回到马车上,戚知乐一脸兴师问罪。
“晚晚,你也太莽撞了。你又救不了火,没准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裴幼晚淡笑,“怎么,你也学会说教我了?”
“...也不是。”被她清凌凌的眼神看着,戚知乐气短了不少。
“今日的确是我莽撞了些,你说的没错。”裴幼晚垂着眼声音平淡如水。
“...哪里。”戚知乐眼底闪过诧异之色。
迦儿看见她回来,又想扑到她怀里。
裴幼晚瞥见她的小动作,朝她伸出手。
迦儿当即高兴地扑向她,“姐姐,你去我家里做客好吗?”
“不好。”裴幼晚没有犹豫地说,她累了,只想回府。
“那好吧。”迦儿不乐意地嘟着嘴。
“我说迦儿,你对我和对晚晚,也差太多了吧。”戚知乐抱怨道,方才她独自和迦儿待在马车里时,这小女娃缩成一团跟小兔子似的,她又不会吃人。
迦儿缩了缩身子,不说话。
“你吓她了?”裴幼晚疑惑地问。
“怎么可能。”戚知乐喊冤叫屈,她何曾吓过这糯米团子。
裴幼晚也觉得不可能,看向车外。
平康坊离的也不算太远,不多时就到了。
果然,今夜的平康坊不太安宁。
裴幼晚抱着迦儿下了马车,远远地瞧见几个行色匆匆的人。
“小小姐。”
奶娘眼尖的发现了裴幼晚怀中的小女娃,脸上的焦急有所缓和。
“哎哟,小祖宗,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夫人和大人都着急成什么样了!”
奶娘接过迦儿,声音发颤地喊道。
弄丢了府里的小小姐,她们这些下人免不了要受罚,如今人能找回来已是万幸。
“奶娘。”迦儿拍了拍她的脸,今夜的经历并未让她受到太多惊吓。
也亏得她先碰到了裴幼晚,不然早就被人牙子拐走了。
奶娘惊魂未定,抱着小小姐就要回去告知大人和夫人。
“姐姐。”迦儿不舍地喊。
奶娘太着急,这才意识到小小姐是被人送回来的。
她让一人先回府告知小小姐已经找到。
“这位姑娘是...”
裴幼晚并未打算告知身份,也不想久留,遂淡然地说:“捡到她是意外,如今她已平安到家,我就先告辞。”
“等等...”奶娘急忙叫住她。
“迦儿。”
方真颜眼神很沉的走过来,今夜方府为找她闹得鸡犬不宁,娘都快急哭了。
“三姐。”迦儿弱弱地喊了一句,眼神害怕。
三姐不会揍她吧。
方真颜压下怒气,先不与她计较,回府后再慢慢收拾她。
她看向裴幼晚,愣了一瞬,这不是上回在月升堂的姑娘吗。
“多谢姑娘救了我家小妹。”方真颜施以一礼。
戚知乐突然从马车中探出头来,语气讶然地说:“迦儿原来是你的妹妹。”
方真颜自是见过戚知乐,心下对于裴幼晚的身份有了猜测。
“不必客气。”裴幼晚隐隐觉得她眼熟,但自己若是见过这般姿容盛丽的女子,必然不会忘记。
她想着,已经上了马车。
“大小姐...”奶娘出声,好歹也要问问对方的身份才是,好上门道谢。
“无碍,我知道她是谁。”方真颜笑了起来。
车上,戚知乐忽然朝裴幼晚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问:“你可识得方才那女子?”
裴幼晚莫名地看着她,“你眼神抽筋?”
“...不是。”戚知乐默然。
“她是方家的方真颜,你没听过吗?所谓的上京第一美人。”戚知乐声音无奈地说。
“她瞧着...不像是喜欢这些虚名的人。”裴幼晚自认看人一向准。
“这些都是潇湘夜雨楼评的,你知道美人榜吗?”戚知乐蓦地问。
“不曾听闻,但想来不是多正经的东西。”裴幼晚兴致缺缺。
“你不好奇自己在榜上排几名?”戚知乐郁闷。
“我大抵不会喜欢别人对我评头论足。”裴幼晚声音淡漠地说。
戚知乐心想果然如此,说起来方真颜似乎对于第一美人的名头也不怎么在意。
“你若是很闲,不如多读点书。”裴幼晚撑着下巴,眼神清冷。
戚知乐闭上嘴,她一看书就犯困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反正她算不上不学无术,也称不得有学识。
...
提刑司。
长邵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眼底下一片青黑。
“不行,我撑不住了。”他颓然地将头撞在桌上。
连着熬好几日,谁受得了。
周鸿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卷宗,不曾理他。
长邵漠然,没人懂他。
“别抱怨了,若不把这些处理完,今夜你依旧睡不了。”鱼遥靠孙尚书亲自沏的苦茶强吊着精神,总比大铁他们去牢里审讯犯人来得轻松。
“大人可在?”门外传来声音。
长邵疲惫地抬起头,生无可恋地问:“又发生何事了?”
“上回那个闯门的裴家小姐...她又来了。”
“什么?”长邵一个激灵,顿时不困了。
周鸿也停下来,若有所思。
鱼遥挑起眉毛,镇定地问:“她可有说明来意?”
“说是...来要人。”
“她难道真的不知道提刑司是什么地方吗?”长邵傻眼地问。
入了提刑司大牢的人,她也敢来要。
“就算知道又如何,她还不是来了。”鱼遥伸伸懒腰站起来。
“我去应付她吧。”
长邵对他感激不尽,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门外。
裴幼晚懒散地靠在柱子上,阻拦她的人还是上次的熟面孔。
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裴幼晚,好像生怕她又硬闯,对于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苏叶也多有忌惮。
“裴小姐。”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于沈崇这个娃娃脸的下属略有印象。
“你们沈大人如何说?”裴幼晚直接了当地问。
“实在抱歉,我家大人眼下正和孙尚书商讨要事。”鱼遥脸上总挂着笑,但提刑司中的人一致认为他才是除大人以外最可怕的人。
“是吗。”裴幼晚观他眉宇间的神态,看不出真伪。
“不若让我进去等,我若是一直站在你们提刑司门外,传出去有损我的名誉。”裴幼晚声音认真地说。
鱼遥觉得她多半也没多在意名声这种东西,只是嫌站着累而已。
“没有大人同意,我等不能擅自做主让你进去。”鱼遥不卑不亢地回。
“你家大人和孙尚书还要商议多久?”裴幼晚双手环胸问。
“裴小姐见谅,我也不知。”鱼遥实话实话。
裴幼晚气定神闲,想了想说:“不让我进去等也行。”
“只是过几日上京大概就会流传沈大人其实并非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清心寡欲,逛青楼乃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丧心病狂到夜闯良家女子闺阁,行径恶劣至极。”
“听此传闻,有心之人多半会为你家大人送上美姬佳人相伴在侧。他的沈府估计也会多些人情味,你觉得呢?”
“大胆,你竟敢如此污蔑我家大人!”有人忍不住对她怒目而视,愤愤不平地斥责出声。
鱼遥也半晌无言,用心歹毒。
裴幼晚淡笑,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
“裴小姐里面请,我去禀告大人一声。”鱼遥妥协,毕竟裴幼晚也许真的会到处散播关于他家大人的谣言。
裴幼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说:“沈崇的下属也不全是墨守陈规之人。”
鱼遥笑而不语。
他命人将裴幼晚带到闲置的屋子里等候,自己则去找沈崇。
“小姐,沈崇可会轻易放过袁归?”苏叶问。
“谁知道呢。”裴幼晚不甚在意地说。
“小姐来提刑司也不全然是为了袁归?”苏叶猜测,反正她觉得一个袁归还没那么重要。
“是也不是。”
裴幼晚给自己倒了杯茶,试探地抿了一口。
茶杯突然被打翻在地,发出声响,她捂住唇干呕了两声。
“小姐。”苏叶眼神顿时变得凌厉,“他们手段竟如此肮脏,在茶中下毒。”
“不...不是。”裴幼晚眼角泛着水光,嘴里弥漫着一股不可思议的苦味。
“发生何事?”
外面守着的人闯进来,看见地上的茶杯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面色尴尬地说:“那茶乃是孙尚书所泡,奇苦无比。”
裴幼晚无端中招,竟被苦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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