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跟着父母走后,霍廷渊在空荡荡的正厅里站了许久,才转身回了书房。
他心中烦闷,而这股烦闷的源头,他心知肚明——全然是妻子这几日突如其来的冷淡与疏远。
从柳府寿宴回来后,她就仿佛一夜之间,又退回了那个坚硬的壳里。她说出的那些客气疏离的话,她今日不惜暂时抛下凌儿也要匆匆躲去新宅的举动,无一不像细密的针,时时扎在他心头。
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又出了差错。
他正对着一卷兵书出神,他的心腹幕僚陈平走了进来。两人议了半个时辰北疆军务,待陈平要告退时,却几次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霍廷渊头也未抬,“何时学得这般吞吞吐吐。”
陈平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知道将军的脾性,便也不再犹豫,躬身道:“将军,属下近来在京中,听到一些于您不利的传闻……京中盛传,您与礼部尚书柳大人的嫡亲侄女,好事将近……”
他本还准备了一番说辞,想分析此事于将军的种种弊端,没想到的是,他这番话,一句都未能说出口。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霍廷渊竟将桌上那方他喜欢的端砚,狠狠地扫落在地,砚台瞬间四分五裂!紧接着,挂着毛笔的笔架也被他一把挥开,狼毫散了一地。
“无耻!”霍廷渊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那是他盛怒到了极致的模样,“这世上,竟有这般贴在人身上、仿佛拔不掉的虱子,令人生厌!”
他已许久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
这骇人的动静,连睡醒了在院子里玩耍的霍凌都吓了一跳。乳母不知将军为何大怒,生怕小公子被迁怒,赶紧想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可霍凌只是被那突然的声响吓到了,他现在才不怕爹爹,也更不懂什么叫“迁怒”。他挣开乳母的手,转身,迈着小短腿,竟直接跑进了书房,把门外的乳母急坏了,将军那脾气她哪敢跟进去。
霍凌看到了一片狼藉的书房,和他那个周身气息冰冷、面沉如水的爹爹。孩子没有被吓跑也没有哭,他只是径直跑到霍廷渊腿边,仰着小脸,伸出小手地向上爬。霍廷渊胸中的雷霆之怒尚未平息,但当那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袍时,他还是本能地伸出手臂,用宽大的手掌护住儿子,用掌心的力量撑着让小家伙顺利攀到自己腿上。
然后,就看霍凌坐进了父亲的怀里后,伸出小小的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霍廷渊宽厚的背,像娘亲平时安慰自己那样,软糯的声音认真道:
“不气,爹爹不生气。凌儿乖,生气不好,身体不好。”
这是他娘亲总说的话,他都记住了。
儿子天真而笨拙的安慰,像一盆带着微凉温度的清水,浇熄了霍廷渊心中原本的怒火。他看着怀里仰着小脸,眼里是对他的关心,他知道自己不该把暴怒的一面,展现在孩子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将儿子紧紧搂住,顺着他的话:“嗯,凌儿说得对,爹爹不生气了。”他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声音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是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有些人,有些事,根本不配让爹爹生气。”
陈平跟在将军身边多年,见过他杀伐决断的冷酷,见过他运筹帷幄的沉稳,却很少见到他遇事如此勃然大怒。更未见过谁能让这滔天怒火瞬间平息。小公子几句童言稚语就做到了。原来,夫人和小公子早就是将军心尖上的人,他刚才的担心实属多余
“陈平,你替我办两件事。”
“将军吩咐。”
“第一,去外面放出风声。就说,我霍廷渊此生,唯有一妻,便是沈氏婉清。将来,也绝不会有任何妾室。若再有传我与别家女子有染者,便是与我霍某为敌。”
“第二,”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想办法让柳尚书‘听’到。就说我霍某,平生最是厌恶被人算计。他若再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就别怪我不念同僚之情。”
陈平连忙应下:“是!属下这就去。”说罢,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二人。霍廷渊抱着儿子,为他理了理刚睡醒有些凌乱的衣襟。
霍凌靠在爹爹怀里,小声地问:“娘亲去哪儿了?她怎么不跟我们玩?”
小家伙还是察觉到了,这几日母亲总是避开,一家三口相处的时间,比往日少了许多。
霍廷渊知道儿子是被自己牵累了,便替妻子温声解释道:“娘亲去外婆家了。她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亲和爹爹,她也很想他们。我们让她多和外婆外公待一会儿,好吗?”
霍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又问道:“外公外婆不喜欢我吗?为什么只带娘亲去?”
“当然不是。”霍廷渊失笑了,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和娘亲,都是他们最疼爱的家人。”
小家伙的眼睛立刻亮晶晶的,仿佛想到了最好的办法:“那……我们一起玩!”
“好办法,”霍廷渊真心夸赞“我们一会儿就去外公外婆家,找你娘亲。”
“嗯,好!”霍凌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去和娘亲一起睡!”
儿子几句天真的话,点醒了霍廷渊。既然她暂时不愿回来,那他们就都“住”过去。她不会忍心连儿子都拒之门外的。
想到这里,他抱着儿子站起身,大步走出书房,对着外面的管家朗声道:
“去,收拾一些我和小公子的换洗衣物,再备上小公子惯用的被褥和玩具。我们今晚,住在岳家新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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