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喜字满屋。
黎风竹顶着红盖头端坐着，眼神清澈而茫然。他知道府里一直在准备婚事，却怎么也没想到，要成婚的是他本人。想到临别时国公爷冷漠的脸，他的心忍不住抽痛起来。
镇北将军是何许人也，勇武粗莽，立在人群里简直像一座山。跟这样的人成婚，不被吓死都要被压死。父亲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把他推出来，看来是并不想让他活了。
多年的父子情深，终究是错付了。
喧闹声由远而近。
“将军，今日让我们见见你的雄风呗！”
“是啊是啊，那可是国公府的小公子，肯定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让我们瞧瞧呗！”
“还是快走吧，小心将军打人，没看到眼神都冷了。”
混乱的脚步声由近而远。
门被推开，一个极轻的步子迈了进来。
“将军可算是来了，还有礼数未完。”喜娘在一边笑着凑上去说。
孟卓昤却挥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威慑。
侍立在侧的云英担心地看了看黎风竹，有心要留下，但看那红盖头底下一动不动的，也只能领命出去。
有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门也被关上了。
黎风竹握了握拳头，可颤抖的动作出卖了他的紧张。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开口问些什么，但想起自己根本没法说话，便又有些怅然。
一阵黑影掠过，盖头被粗暴地揭下，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形如一朵被人踩碎的花。
黎风竹这才抬头看向孟卓昤，剑眉星目，五官硬朗，嘴唇紧抿，眼神坚毅。不，不仅仅有坚毅，还有如同深潭的冰冷。
孟卓昤也看到了黎风竹，如他设想的一般，不过是一个柔弱的男人，不会说话，也就一双眼睛还算动人。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出自国公府，管他是男是女。
“出嫁前没人教你规矩吗？还不快替我更衣。”孟卓昤自然地命令道。
黎风竹慌慌张张起身，走到孟卓昤身前想要替他解开腰带，可那螭龙纹玉带钩造型奇特，似有机关，他压根看不明白。
孟卓昤嗤笑一声，自己解开了，“还是国公府的，居然连个玉带钩都能难倒你。”
黎风竹这些年早就听够了这样的贬低之语，此刻虽有些不舒服，但也能从容继续。外衣脱下，还有亵衣，他开始有些心慌意乱。真的要洞房吗？就孟卓昤这样的块头和神色，他真的不会被折磨致死吗？
孟卓昤嫌他动作慢，一把将人抱起来，扔到了床上，毫不迟疑地覆了上去。
黎风竹开始挣扎起来，偏偏又说不出话，打手势对方也看不懂，便连手也被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绳子绑住了。
孟卓昤开始解他的衣服，或者说，那不是解，而是撕。
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黎风竹害怕得不敢再动弹，就连眼睛都不敢再眨一下。天下谁人不知道，镇北将军杀人不眨眼，军营里但凡敢忤逆他的，他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
孟卓昤这会才好好看了看黎风竹，冷哼一声，“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这一身皮子，确实不错。”
黎风竹害怕得抖了抖，听说北边有一个民族喜欢做人皮鼓，孟卓昤莫不是打算效仿？这样死也太可怕了些。
还没等他多想，孟卓昤就如猛兽扑食般扑向了他。不算温柔，但也不算暴力，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直到一阵剧痛传来，身上人毫不顾及的姿态才彻底展露无遗。
黎风竹难受地躲开，换来了更加严厉的惩罚。
“不管有多痛，你都给我乖乖受着！”孟卓昤不客气地吼道。
黎风竹此刻竟然还有心思猜测，这人大概率是和国公府不对付，把气都撒他身上了。不过没关系，他本就不是长寿之人，早点死也挺好的。
于是当第二天早上黎风竹醒来的时候，他一度怀疑是不是阎王爷给他放了水，明明他痛晕过去，两眼一黑就要死了。
没死就有没死的麻烦，比如应付云英的唠叨。
“府医来看过了，说主子你伤得很重，要小心保养，避免留下暗疾。你这些日子就卧床休养，什么事都交代我去办。”云英见他要动，再次叮嘱道。
黎风竹伸出手来，云英会意地找来纸笔，还特意选的竹管笔，怕他拿不稳毛笔。
“若是不动，我怕是要死了。”黎风竹手软，写出来的字也都没了风骨。
云英是个识字的，看后便说：“你若不动，也只是嘴上说死。你若动了，我便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死。”
黎风竹被这番狠话镇住，不敢再提走动的事。可身上到底酸痛，总也不知该如何安放四肢，在床上便像个被人断了尾巴的小兽，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你就是性子软，换了我被人欺负，我肯定咬下他一口肉来，再不济也要在他脸上留几个印子，让文武大臣笑笑他。”云英一边给他喂药一边愤愤地说。
黎风竹拿了纸笔开始写：我都要被他吓死了，哪里还敢造次。
云英心疼地看着他脖子上的淤青，拿热鸡蛋滚了滚，“我以为将军是个怜惜人的，结果他居然这么乱来！”
黎风竹摇摇头，没有再写字。
云英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软了语调，说：“我知道，他是守护边疆的大英雄，是人人都要敬仰的对象。但是我就是不平，他凭什么这么对你啊。”
黎风竹在纸上写道：这事估计和父亲有关，你以后别在人前提起。
云英冷嗤一声，“原来还是国公爷的事。他害得你还不够吗？明明你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黎风竹摆手，似乎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云英知道自己说得过了，恐怕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便沉默不语地替他上了药。
没多久，孟卓昤那边派人过来了，送来了账册和钥匙，说是以后府里就交给夫人了。
云英笑脸相迎，拿出了不轻的赏银，“多谢姐姐们送来，以后若有不懂之处，还请姐姐们指点一二。”
领头的大丫头叫明霞，她笑盈盈地应下，“云英姑娘请放心，但凡是府里的事，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等到人走后，云英叹了口气，看向黎风竹，“我看这府里的大丫头也不简单，手脚轻盈，办事利落，恐怕是行伍出身。”
黎风竹的眼睛一动不动，不知看向了何处。
云英的嘴唇动了几下，却终究没再说话。她是个说起话来不知分寸的，今日他肯定很难过，还是管住嘴为好。
到了下午，孟卓昤却出乎意料地来了。
黎风竹看见他就觉得心上一抖，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更低处。
“听府里的人说你病了，那便好生休养，以免回门那日闹出笑话。”孟卓昤冷冷地说道。
黎风竹连忙在纸上写道：将军若是能少来，我自然好得快些。
孟卓昤却坏坏地笑起来，脸部变得柔和，“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你可要失望了，我打算每隔几日就过来，总不能冷落了你。”
黎风竹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得是多希望我死啊。
云英见自己拿个晚饭的工夫房里就多了个人，先是一惊，等到看清里面的人，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没过多久，孟卓昤大步走了出来。云英壮着胆子拦住他，说：“将军，我们主子素来看重您，还望您能够手下留情。”
孟卓昤确实是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给出什么回应，很快就走远了。
云英在原地跺了跺脚，恨恨地说：“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以后不知会便宜谁。”
黎风竹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悠哉悠哉地翻了个白眼，顺势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
云英提着食盒走进内室，“主子，别睡了，先用晚饭，我再给你上药，完了你再睡也不迟。”
黎风竹睁开了眼睛，在纸上写道：以后别在他面前说那样的话。
云英这才知道他刚才听到了，有些慌张地解释道：“我……我也是……为了你啊。他承了你的情，怎么能这么对你。”
黎风竹定定地看向云英，眼中的意味很是明确——不准再说。
云英自幼陪伴在他身边，知道他的倔强，但还是忍不住为他心疼，“难道你就永远都不让他知道吗？”
黎风竹笑着摇摇头，写道：我命不久矣，说清是与非不过徒增伤悲罢了。
云英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你既然如此说，我以后注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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