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明霞死讯的孟卓昤大恸,快马赶往训练场。他根本不敢相信,也不肯接受。
那是他保护了好些年的妹妹,他早已把她当做了亲人。不过是去一次训练场,怎么就没了呢?
她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徐吉央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他在一旁呆坐许久,最后才开口说:“她是……为了救我……要是我没来……”
孟卓昤冷笑一声,扯住徐吉央的衣领揍了他一拳,“你确实不该来!”
一旁的侍卫上前拦住孟卓昤,说:“镇北将军,以下犯上是要重罚的。”
孟卓昤冷着脸退后几步,直直地跪在了徐吉央面前,“臣有罪,请三皇子严惩。”
徐吉央哪里会罚他,将他扶起来,说:“是我有错,明知道如今局势多变,还偏要缠着她,这才害了她。”他拉着孟卓昤走到了无人处,低声说:“她临走前告诉我,说是扬威将军派来的人,但她没来得及说是谁……”
孟卓昤捏紧了拳头,“陈远道!我孟卓昤与你誓不戴天!”
徐吉央眼圈儿仍是红的,但是脑子已经清醒了许多,便问道:“此事可要我告知父皇?”
孟卓昤单膝跪地,道:“三皇子尽管去说,我相信陛下心中自有论断。”
徐吉央再次扶起他,悄声问:“如果父皇不追究呢?”
孟卓昤定定看向徐吉央,“那就不劳三皇子费心了,我自有我的办法。”武将杀人多的是手段,阳谋行不通就来阴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孟卓昤准备离开,徐吉央垂头说:“加上我一个吧,孟将军。此事于我,不仅是责任。”还是失去爱人的痛苦,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他到底是不配的。
孟卓昤没有应声,回到营帐里,抱出了明霞。她在京城没有亲人,他要替她把丧事办了。
镇北将军府上的红色全部揭下,换上了一片白色。
黎风竹穿了一身白衣,头上系发的带子也是白色的。云英仍旧不可置信,眼泪流了好半天,其实她还挺喜欢明霞的,还想着以后跟她做好姐妹。
黎风竹推了推云英,递过去一张纸:让黎斐送来上好的棺木,席位也不需俭省,道场也要京城里最有名气的那伙人,让他多派些人手,将军府的人太少了些。
前院里,一众将士正愁着该怎么给明霞备置棺椁。他们一直在外打仗,按说手里该有些银钱,但不少都拿去给阵亡兄弟的遗孀、家人了。此刻囊中羞涩,实在有些歉意。
孟卓昤看着一个个红了双眼的下属,承诺说:“你们放心,她的事有我。”
将军府的管家姓丁,他还年轻,也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府里实在没多少现银,也就新嫁进来的夫人看着有点家底,但此刻也不好开口去要。
端看自家将军那态度,活像府里有金矿一样,可他却头疼得很。他也为明霞的离去感叹不已,但此刻手头的工作更是压上心来。愁,实在是愁。
正在这时,府门前的小厮来传话,说是国公府那边派人来了。他连忙问是为了什么,小厮说:“我看他们运来了一具棺材,还带了不少人来。”
丁管家要去回报将军,却见云英来了,她说:“夫人已经做了一些安排,你尽管放手去做。”说完还给了他一千两的银票。
这下可是解了燃眉之急,丁管家千恩万谢送云英离开,赶紧去找将军。
“将军,镇国公府那边运了棺材过来,刚才夫人还派人送来一千两银票。”丁管家说道。
孟卓昤这才想起府里多了一个人,便说:“你若有事安排不过来,尽管让他去做。且去看看那棺材是何意。”
黎斐等在将军府前,神色肃穆。好久以后,侧门开了,孟卓昤走了出来。
他迎上前去,说:“国公府听说明小将军遭难,特送来前些年准备的一具金丝楠木棺材,还望不损明小将军颜面。另外这些人手还望将军允许他们进去帮忙,他们都是国公府里签了契的,将军尽管放心。”
孟卓昤看这一行人都是身着白衣,心内一暖,也有些感动。满朝文武听说此事的肯定不只有镇国公府,可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却只有镇国公府。
他让丁管家带人入府,自己则去看看布置的灵堂如何。
等到那金丝楠木棺材摆上来,孟卓昤才觉得过于奢侈了。
黎斐说:“这是我们主子给自己准备的,如今事发突然,给明小将军用还担心辱没了她。将军莫要推辞,也算是国公府的一番心意。”
孟卓昤没想到国公府能有如此行为,但如今彼此是姻亲关系,不接受也说不过去。何况,他也希望明霞的丧事能够办得隆重一点。世人都道军功易得,却不知那是多少将士的白骨堆出来的。
黎斐见他不再反对,便继续说:“棺内需要摆放的一应玉器我们也带来了,不知明小将军现在何处,我们带人为她梳洗一番。”
孟卓昤指了指西边的厢房,黎斐立刻带人进去。他没想到,这一进去见到的会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
他趴在躺在床上已经毫无声息的明霞身侧,浑身颤抖着细细看了她很久,直到看见她脸侧的一颗小痣,才放声痛哭起来:“阿妹!阿妹!”
原来多年前,南方一场水患爆发,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不少人死于饥荒。明霞一家四口一路逃难向北方而去,本是想投奔亲戚。可是母亲病了,急需银钱治病。父亲做主把明霞卖出去换钱,可黎斐不同意,偷偷告诉妹妹让她趁夜逃走去参加娘子军。
后来,父亲也染上了病,原来那是时疫,会传染的。父亲让他走,害怕他也生病。他不舍得丢下父母,于是就去城里卖身换钱。
正巧大户梁家要招个人照顾他们的外孙,看他还算老实厚道,就买了他入府。自那以后,他就遇上了黎风竹,也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只可惜,他的父母因为身体虚弱,终究没能熬过去,死在了那场时疫中。
再后来,他跟随黎风竹来了北方,原是想找妹妹,却不想一直没有消息,只好再让人去南方又找一遍。他以为妹妹应该是在娘子军附近,却原来是在镇北将军麾下,他一直找错了地方。
孟卓昤听到了动静,诧异地走进来,问道:“你是……明霞的哥哥?”
黎斐早已哭得不成人样,眼泪鼻涕脏了脸,“我是,我本名叫龙斐。她本名应该叫龙霞。”
孟卓昤上前扶起他坐下,点点头,“她确实是龙霞。不过那时她被人笑话是‘龙虾’,便央着我给她改名,这才唤作‘明霞’。”
孟卓昤又问起他们的爹娘,得知已经去世,不免又感慨了一番。
黎斐这次不再是置身事外的客人,便主动提到:“将军,我希望这次她的丧事能够由我主办,也算是我为她尽的最后一份心,送她一程。”说着说着,他又落下泪来。
他印象中的妹妹,还是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能长到如今,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明小将军名声在外,也不知身上是有多少伤。
云英这时也进来了,行过礼,走到黎斐面前,“你来了,我听说……”她说不下去了,她自然知道黎斐这些年一直在找妹妹。早知道,她就多亲近亲近明霞,说不定能早点发现。
黎斐摇摇头,站起来给云英拜了一拜,“劳烦云英姑娘为我妹妹洗身换衣。”
云英点头应下,招呼几个丫头进来,等到一众男子都离开后,便认真为明霞擦身。明明是一介女子,身上除了新伤,还有不少纵横交错的旧伤,有一些还留下了碗大的疤。这是守住北境的巾帼英雄啊,怎么就这样去了呢。
云英没忍住,眼泪簌簌往下落。一旁的丫头们也各个流了泪,她们喜欢明霞,知道她的好。
一个丫头道:“云英姑娘,我们想送点贴身的东西给明霞,你帮我们跟将军说一说。”
云英说:“尽管准备吧,将军答不答应不顶事,得让她哥哥答应。”
丫头们聚在一起,鼻子都红了,“我们舍不得明霞姐姐……她对我们……是那么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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