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滞泄了。
姜淮默默低下了头,手抓着被子一角,有些局促不安,她不敢看樊隅的眼睛。
事情过了那么久,她以为她不去主动想起,就算忘了那段难受的时光,也早已经忘掉了那个曾经的朋友邵延。
可是没想到,自己以这种方式和他相识,更没想到的是,樊隅早就认出了她,而她却没认出来樊隅是邵延。
樊隅看着姜淮隐在黑暗的小脸,沉默半晌,露出苦涩的笑,“没想到你是真的没认出我来,我还以为,你一直装作……不敢和我相认。”
“对不起。”姜淮咬了咬牙,迟钝又羞愧地开口说出了这句迟到了八年的话。
“没事,没认出我来也正常。”樊隅将声音放轻了,“毕竟我没有以前那么黑了,也长高了不少。”
“不是。”姜淮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时,一双眼睛已经变红,她艰涩道,“那天我去找我哥,本来是想回来找你的,我哥硬生生把我拉进了车,我想和你打电话,却不小心把手机丢在了那里……”
樊隅躲开了她的眼神,眸色晦暗下去,半晌,他又恢复神色,笑道,“我知道。”
“真的对不起。”姜淮再次道歉,声音越来越小,“我以为你……毁容了,你又转学了,我找不到你……”
樊隅见她情绪不好,说笑话安慰道,“都说了没事。我怎么会毁容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真的不讨厌我吗?”姜淮不敢确信。
“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樊隅将话说出来时,心口也隐隐地传来细细密密的抽痛感。
姜淮因为愧疚有些无语轮次起来,“那天、那天回去后,我哥以为我早恋了,和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又没有手机,联系不上你,等我回到学校时,同学们说,一教六楼起火了了,你被烧毁容了,然后又转了学……”
姜淮想起那些事,开始哽咽起来,“后来,我在□□上也联系不上你……都怪我,当时不应该带你去六楼……”
豆大的泪水砸在被子上,洇湿了一片,而姜淮的脸上已经泛红,眼睛更是肿了起来。
樊隅看着她的样子,分外难受,一时间,坐到床边,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别多想,我这不是没事吗,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姜淮听着他的话,像是在漫无边际的深海里抓住一块浮木。
她抱着他,抽泣道,“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我以为你一直讨厌我,对不起。”
樊隅用手覆上她颤抖的双肩,定定地看着她,解释道,“当时亲生父亲找到我,把我接走了,所以没来得及和你告别。”
“真的吗?”姜淮用手擦眼泪,抬眼看他时一双眼肿的厉害。
“真的。”樊隅点点头,勾起一抹笑容,“很高兴再次认识你,姜淮。”
“那,你为什么改名了?”
樊隅闻言,微微一愣,说,“邵是我妈的姓,和爸爸住一起后,就和爸爸姓了。”
姜淮看着他不是很想提及此事,没再问下去,“嗯嗯,我也很高兴能再遇见你。”
樊隅看着她脸,沉默半响后,鼓起勇气说,“姜淮,其实我——”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两个人猛然从往事中回神。
姜淮抬头向门口看去。
敲门声很有规律的三声又三声,但是门外没人说话。
姜淮清了清嗓子,整理好状态,说道,“哪位?”
“我。”
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让姜淮猛地从床上弹起,穿起鞋子就往门外想要去开门,刚摸上手柄,转头又看向樊隅。
姜淮咬了咬牙,一把拉着樊隅进了厕所,“邵延,特殊情况,能不能麻烦你先到这里躲一下?”
“我……”樊隅道。
她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就把门关上,随后说,“我等会再和你解释。”
姜淮呼了口气,扬起嘴角露出标准的笑容,随后开门暖声道,“牧总,您怎么来了?”
牧砚礼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将视线移至她的脸上,看着她脸颊上刚刚哭过的泪痕,冷声道,“不能来?”
“不是。”姜淮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的,微微弯腰,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牧总,您先坐。”
牧砚礼扫视了一番,屋子一览无余,最后他将目光落在紧闭的厕所门上,眉峰不自觉地压下来,定住的视线还没三秒,眼前突然放大一张娇小的脸,对他眨了眨眼。
“喝水吗,牧总?”
清脆又讨好的声音让牧砚礼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不问我为什么来?”
“这个……”姜淮失笑道,“安达和我说他告诉你我烫伤了,没想到你工作那么忙还抽空来看我。”
“嗯。”牧砚礼哼笑一声,静静的看着她装,“来看看你毁容了没有。”
“你——”姜淮虽然气不过,但还是带着笑道,“怎么会,再养几天就好了,绝对不会耽误你的事。”
“嗯。”牧砚礼一副了解的表情,点点头。
一时无言,姜淮笑着赶他,“牧总,这么晚了,您看这……”
“也对。”牧砚礼起身,满是深意的睨了她一眼,“突然想在你这里上个厕所,方便吧?”
姜淮一个大步挡在他身前,急道,“不方便,牧总,要不您去外面?”
“怎么,难不成你房间里房间还藏了个人?”牧砚礼索性不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漫起一股生气的意味来。
他将工作做完,顺道来医院看一眼姜淮的伤恢复的怎么样,没想到却意外听到她和樊隅的深情告白。
怕是他晚赖几分钟,两个人已经互诉心肠,心系对方了。
姜淮避开他如火般的眼神,面不改色道,“怎么会,我这么有契约精神的人,在婚礼前绝对不会给你添乱的。就是厕所有一些我的私人衣物,怕脏了你的眼。”
牧砚礼淡笑道,“是吗?”
“当然。”
“你最好是有契约精神。”牧砚礼轻抬眉头,说完后,调转鞋面,直径出了门。
随着一声关门声,姜淮快要吊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牧砚礼?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樊隅从厕所出来,看着她的背影道。
姜淮转头,笑道,“就是、一些意外。”
“你和他……”樊隅的心猛地一沉,眸子里的光慢慢暗淡下来。
姜淮皱眉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她也说不清了,眼下怎么看她和牧砚礼的关系不明不白,在剧组又一直在传她傍上了某个大佬才得来的这个角色,虽然事实如此,但是在樊隅面前,她说不出口,怕他把自己看扁。
“你喜欢他吗?”樊隅问。
姜淮抬头,脸上划过一丝讶然,“啊?”
“刚刚听你说要结婚。”
“是假结婚,他父母逼他催婚,然后,他找到了我,开了条件让我和他假结婚,结完婚后就离婚,然后,我靠着他的资源进了这个剧组。”姜淮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不敢看樊隅的眼睛,“你一定觉得我很拜金吧。”
樊隅略微迟疑,旋即又绽开一抹淡笑,“不会。”
“不会吗?我就是你那个侄子口中的拜金女。”姜淮垂下眼,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樊隅拉着她的手,定定道,“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以前那个美好的姜淮。他需要一个假的婚姻,你需要一个机会,都是相互取利,没有谁比谁低人一等。”
姜淮迷失在他清澈又温暖的视线里,释怀一笑,“邵延,你说的对。我们都是相互利用,没有谁比谁高贵。”
“嗯。”樊隅说。
“对了。”姜淮有些难为情道,“你能不能替我保密,这件事不能外传的。否则牧砚礼知道了会杀了我。”
樊隅将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拉链子的手势,“我保密。”
“谢谢你,邵延。”姜淮说,“能见到你真好。”
隔日。
纪之武坐在离医院不远处的餐厅里,看着一桌子的美味却提不起不点兴趣来,他双手环胸看着对面正在慢慢悠悠吃饭的牧砚礼,不耐道,“牧砚礼,你是不是有病?”
牧砚礼没有抬头,专心切着面前的牛排。
“你昨晚上跑过来打扰我,睡在我那里就算了。一大早上拉着我这个病患出来吃什么牛排啊?”
牧砚礼抬眼,淡声回道,“不是你说要吃黑松露牛肉焖饭?”
“你看我现在是想吃的样子吗?”纪之武不悦道,“你这么一个大忙人有这么好心跑来陪我吃饭?”
“爱吃不吃。”牧砚礼淡淡回。
纪之武哼了一声,拿起勺子舀了几口饭,边吃边看着他,一股子狐疑从心底冒出来,忍不住问道,“你爸妈知道你假结婚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不会知道。”
纪之武指着他,皱眉道,“你这么笃定?”
牧砚礼放下刀叉,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买单。
纪之武简直要笑了,“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说,你假戏真做了?”
牧砚礼刚刚抬手展示的手机付款码瞬间熄灭,将手机放进口袋,“你买单。”
“哟,急了,被我说对了。”纪之武嗤笑着拿出手机,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纪之武付完款后,跟着牧砚礼不紧不慢的脚步,一瘸一拐地走在他身侧,调笑道,“牧总,和我说说呗,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你很反常哦,大半夜跑过来看我,应该只是借口吧——”
纪之武话还没说完,牧砚礼突然停下脚步,他的鼻子猝不及防地撞上牧砚礼的肩膀,他捂着疼的厉害的鼻子正想骂人,余光中看见两个带着口罩的熟悉身影谈笑间往这边走来。
牧砚礼几不可察地轻哼一声,漆黑的瞳面闪过一丝不悦,随即转身想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纪之武眼急手快地拉了一把牧砚礼,大声朝迎面而来的两人打招呼,“嗨,好巧啊,姜淮,樊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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