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想要这个!”江陋踮起脚尖,站在摊前,指着桃花糕,眼睛亮晶晶的。
姚鸿道:“小孩不能吃太甜的食物,等长大以后我再给你买。”
江陋摇头道:“干爹爱吃,我送给干爹吃!”
姚鸿敲敲江陋的小脑门:“你倒是有趣,竟然认默言为干爹,怪不得他会亲自写信让我来教导你。
“不过知道他喜好的人多了去了,你拿外面的桂花糕进去,会遭人笑话的。”
江陋歪着脑袋,问:“那要怎么样才拿得出手啊?”
姚鸿认真思索后道:“要么为他找最好的厨子做桃花糕,要么亲自做给他吃。”
江陋耷拉着脸道:“就算我想学,我也没办法做得比宫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姚鸿笑着说:“你还小,以后你就知道了。”
在江陋的百般央求下,姚鸿还是买了半斤桂花糕。
他一手拎着桃花糕,一手牵着江陋进入千秋宴。
楚离看到姚鸿,信步迎接:“朕不是派人来接老师了么,怎么还是带着他走来了?”
姚鸿不愿说客套话:“人老了,就要多走走,每年都跟你说,要你别派人来接,没一回听我的话。”
楚离轻笑着把姚鸿带到了他的座位,姚鸿摆摆手,道:“不必招待我。”
江陋举起手,楚离看向他,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开口说话的时候已经被收敛在心中:“你怎么也跟来了?”
“我来吃饭呀,先生给你带了桃花糕。”江陋露出小虎牙,指着简朴的袋子。
姚鸿道:“还不是这小子,非要拿外面的东西送给你,宫里什么没有?”
楚离摸了摸江陋的头,柔声道:“谢谢你,有心了。”
“我……我也有礼物要给你。”江陋有些扭捏。
楚离眼眸中的光轻轻荡漾:“怎么去老师那读了书后,还变得拘谨起来了?”
江陋慢吞吞地从怀里拿出红豆手串,调节好红绳的长度,把楚离垂下的手抬起,缓缓戴入手中。
即使江陋做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但楚离仍然看到他手臂上的淤青。
姚鸿忽然沉声道:“哪来的?”
江陋吞吞吐吐地说:“是一个姐姐送给我的。”
姚鸿道:“回去告诉我是谁,我把钱给她。”
江陋长舒一口气,终于不是回去挨戒尺了。
“太后娘娘到!”
楚离没有继续停留,拍了两下江陋的背后便缓步离开。
姚鸿冷哼道:“日后要是再去拿别人的东西,少不了你的苦吃。”
“我没有拿,是姐姐送给我的!”
姚鸿神色忽然冷下来:“你是与帝王有密切关系的人,今日收受了别人的好处,日后拿什么偿还?再说了,万一上面有毒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江陋缄言,在心中叹了口气,道:“先生说得是,我下次再也不去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了。”
姚鸿盯着楚离,确认没有出现异样后,这才放过他,静静坐在案前,静等开席。
江陋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浩大的宴席,眼眸中充满了好奇。
“小白,小白!”
萧白与楚离说完寒暄话后,正准备坐下,忽然听见细微的呼唤声。
“快来救我,老头不让我走!”江陋委屈地戳了戳手指。
萧白阖上眼,不闻任何事。
江陋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楚离和正与他人说笑的吴勾。
“家父身体很好,只是近日迷上了刻章,成日不是去山上捡石头,就是在寻找趁手的工具……嘶,我怎么感觉后脑勺秃了一块,烫死我了。”
吴勾回头,恰巧对上了江陋灼热的目光。
“算了,秃了就秃了吧……我们刚才说哪了——哈哈,是吗?”吴勾挠了挠后脑勺,笑着与旁边人说话。
江陋:“……”
姚鸿早就看出身边的小孩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千秋宴中诸位高官都在,他不好直接脱下江陋的裤子打。
“江陋,你是不是饿了,距离开宴还早,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半晌,姚鸿叹了口气,把身边的点心往江陋身边推了推。
江陋百无聊赖地说:“谢谢先生,只是大部分的人都来了,这千秋宴为何迟迟不开始?我感觉我肚子要贴背上了。”
“那叫前胸贴后背。”姚鸿额上的青筋暴起,给江陋倒了水,放缓了语气道,“千秋宴上有很多重要的宾客,我既然带你来了,你就应该把学到的东西都用上,若是礼仪不规范,他们恐怕会瞧不上你。”
江陋道:“因为我的仪态不好,他们就看不上我?这未免也太过肤浅。”
“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是要花很多时间的,而许多人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陌生人的身上。你现在显现出的样子,会让人下意识认为你就是这样的人,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很难,想要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更难。”姚鸿轻声说道。
江陋问:“可是先生,我在千秋宴上已经看到有人对我露出讨厌的脸色,照您所说,我很难改变他们对我的看法了,那么我还需要努力告诉他们,我不是这样的人吗?”
“你就是这样的人。”姚鸿心想。
姚鸿细细思索,顿了顿道:“先生只是引路人,不是把你框在规矩中的人,世上的人早已为你试过所有你想得到的方法,你认为何种适合你,你便去试。若你想争取,便去争,若你不在乎,便试着把他们说的话当作风。”
江陋忽然冒出了想法:“先生,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我啊……是非全在己,功过任人评,我们只能克制自己不随意说出评价他人的话,但无法操控别人的思想,与其让不信任的人相信自己,倒不如把时间用在信任自己的人身上。”
江陋似懂非懂,把姚鸿说的话塞进点心里,吃进嘴里。
“嗯……真好吃。”
姚鸿实在忍不住,抓起江陋就要拿戒尺招呼。
楚离还没处理完事,就看到姚老先生被气的快要返老还童,浑身的力气都聚在手上,恨不得一巴掌直接让江陋归西。
“算了,江陋,来跟着我。”楚离看着哇哇大叫的江陋,失笑道。
江陋看到了救命稻草,趁姚鸿手掌打下的瞬间泥鳅一般脱了身,急忙跑到楚离身边,抱住他的大腿。
“小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折磨人。”谢容勾了勾江陋的鼻尖,似是发现了什么,问,“小江陋身上的长命锁呢?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戴着呢。”
江陋哑言,理不直气也壮地说:“被搞丢了。”
楚离蹙眉道:“丢了也好,我找京城的匠师给你再打一个。”
江陋立刻改口道:“应该在家里,找一找应该可以找到。”
他从没戴过项链,长命锁对他来说束缚感太强了,而且一走路就叮当作响,影响了他的行动,所以戴上没几天后就让萧白拿下来了。
谢容察觉到他的小心思,笑着说:“此事日后再谈,今日皇上生日,你有没有想说的?”
“干爹生辰快乐。”江陋笑嘻嘻地说。
楚离揉了揉江陋的小手,道:“你别给老师添乱就是最好的礼物。”
“时间不早了,赶紧开饭吧。”谢容眯了眯眼,看向不远处的人,走前交代道,“好戏也要开场了,你可要做好准备。”
“自然。”楚离笑着拿起侍女端来的酒杯,站在金碧辉煌的台阶上,道,“感谢诸位前来赴宴,朕敬各位一杯,以表感激之情。”
众人其乐融融,跪在地上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姚鸿朝江陋使了眼色,让他过来一起跪。
才出虎穴的江陋怎么可能会重新回去,牵着楚离的小手晃呀晃,装作没看到。
半晌,一道声音从侧边传来:“皇上生辰之日,自然要讲些吉利话,只是有些非常紧急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离轻轻眯眼,道:“皇叔想说便说,有何不可?”
楚远坐在不远处,细细品酒,畅快地说了声“好酒”,又自顾自地满上一杯。
“皇上的生辰是大事,但搞这么大的宴席实在有些铺张浪费,西北的战士们吃着沙子和黄泥,恐怕会让他们寒心。”楚远站起,朝楚离虚拜了拜,依旧没有看楚离。
楚离愠笑道:“皇叔说这话可真是挑了个好时间,在早朝的时候一言不发,在宴席过半时才说出来。不过朕下次会注意的,诸位平身。”
官员们早已没了喜庆的神色,低着脑袋坐在位置上,连筷子都不敢动。
“诸位爱卿这是何意?”楚离沉声道,“西北战士的军饷和抚慰金皆已发出,若是还有什么不满的,大可在早朝时提出,现在这般做法未免太拂了朕的面子。”
“皇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您还是太过年轻,虽然除去了贪官,把他们的财产都化为己用,但百姓的日子反而更难过了,今年秋季收的税恐怕不足去年的一半。”
楚离握着江陋的手不自觉握紧:“哦?你的意思是朕不适合做这个皇帝,那朕把皇位让给你如何?”
“放肆!近日皇帝生辰,王爷不祝寿也就罢了,竟然敢在千秋宴上找麻烦,不合规矩!”谢容挥挥袖子,怒道。
“微臣不敢。”楚远跪下,把酒水洒在地上,道,“西北战死的兄弟们还没有喝过皇家的御酿,我给他们也尝尝。”
楚离还欲再言,江陋道:“嘿,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你这张嘴可真会说,要是给我多好,这样我也不用一直挨打。”
众人之中有人笑出了声,江陋又道:“我看你对西北的战事很了解嘛,外面的说书人还没讲到这一段呢,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你再跟我讲讲?”
吴勾忍不住了,笑得连连鼓掌,其余人也开始在地下窃窃私语。
“大胆!军事战况大部分是不公开的,皇叔知晓得如此清楚,且知道的情况比我还多,莫不是想干扰朝廷的决策?”
楚远微微变色,瞥了眼江陋,道:“微臣不敢,只是……”
“皇叔今日敢在军队里安插眼线,拖延前线战报的传达速度,明日便什么都敢做了!来人!”楚离肃然道,“皇叔与朕本为一家人,皇叔的功劳和苦劳朕都看在眼里,他太累了,带他下去休息吧。”
楚远微愣,他没想到楚离解决此事如此迅速。
在他被带下去前,江陋看到他正在看自己,脸上的阴戾和冷笑没有遮掩地暴露在自己眼中。
“干爹,他——”楚离堵住了江陋的嘴。
“诸位,刚才只是一个小插曲,各位莫要被影响到了。”楚离抬起酒杯,轻笑着说。
官员们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去了,楚离说话的时候立刻收回,吴勾挑起气氛道:“陛下无需在意,您旁边的小子倒是会帮你挡灾。”
官员们哈哈大笑,舞女这才登场,水袖飘飘,眉眼轻抛,浓抹的妆容在光下微微闪烁,一位官员刚想抚过舞女轻盈的裙摆,舞女蛮腰一扭,娇笑一声,跑到另一边去了。
楚离脸色却没有好看多少,低声道:“刚才的场合还轮不到你说话,先生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
江陋撇撇嘴道:“谁让他欺负你,你不敢和他撕破脸皮,但是我敢,况且童言无忌,我怕什么?”
楚离叹道:“我猜测他之后还会有计划,不过被你这么一弄,我就不知道他发动的时间了。”
江陋得意地笑道:“怕什么,我可是读过书的人,我会保护好你的。”
楚离道:“你这是什么理?而且你只有这么一小只,遇到危险还是赶紧跑吧。”
殿外热风阵阵,小草卷起叶子,想要避开热浪,可转眼叶子也没了,伤口处留下了一条整齐的斜线。
楚离见气氛已经大好,便默默离开。
没有他在,官员们都放得更开,玩得也更肆意。
姚鸿也放下酒杯,与身边人告辞后,走到了楚离的身后。
“老师,学生有件事要讨教您——”
“小心!”
江陋猛地推开楚离,朝服太重,楚离直接被撞倒在地。
“嗖——”
长箭射在原先楚离所在的头部的位置,牢牢地钉在木板上。
楚离眼眸中浮现愤怒的神情。
此地距宴会有一段距离,这些人无疑是冲着他来的。
“快护驾!”禁军们紧紧围住三人。
“嘶……”
“有人受伤了!”
“江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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