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浮笙发觉自己躺在一座庭院,满眼是花色如血的曼陀罗花,天上繁星闪烁,已是深夜时分。
萧瑟冷风吹拂地面,一阵树影婆娑。
这里又是哪里,明明记得正处夏日时节,天气炎热难挨。
他记得自己被大师兄当胸击中一掌,赶紧向胸口摸索,没有骨折的迹象,也没有一丝疼痛,仿佛是一场幻觉。
可此时寒风刺骨,拢紧身上衣物,忽然感到自腰间向上传来暖意,低头探寻,一双手正环着浮笙腰间。
浮笙心头一紧,缓缓翻过身体查看,凌怀璧躺在他的身后,双目紧闭,睫毛微动,一缕发丝垂落在脸上,朦胧月光洒下,眉眼间肃杀之气削弱几分。
赶紧轻轻拿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从他怀中爬起,浮笙记得大师兄不喜欢与自己亲近,怕自己僭越,又惹他生气。
可是这人离自己这么得近,还毫无防备,浮笙咽了口唾沫,伸手探向他发间。
凌怀璧也在这时醒来,睫毛快速眨动几下,随即睁开了眼,瞥见他小动作,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
浮笙手还未伸出去,见他醒了,快速缩回手,紧张地藏在身后。恐他责怪,脑中急忙组织语言,支支吾吾地想要道歉。
凌怀璧自地上坐起,颇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张嘴打了个哈欠,一片草叶黏在他的衣襟,动作之间飘然落下。
柔声问道:“浮笙,你醒了?”
这与他印象中一向矜贵自持的大师兄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浮笙看着他眼前放浪形骸的大师兄,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口中犹豫着问道:“我睡着了?”
“你不只睡着了,还睡的很熟,任凭我如何叫你,你也不起来。”他用手点了点浮笙鼻头,含笑说道,“所以我只好陪你一同躺在这里,真的是很冷呢。”
浮笙盯着面前如沐春风的大师兄,仍然不可置信,回忆着过往种种,实在太过逼真,只有用做梦来解释。可那曼陀罗花海中身穿红衣的自己又作何解释,自言自语道:“难道那红衣魇魅也是梦中的?”
“什么魇魅?”凌怀璧饶有兴趣地靠坐过来。
“没什么。”
浮笙赶紧摇头,他自然不相信那一切都是自己的梦,然而当凌怀璧关切的眼神看向他时,饱含温柔的神情与那人睥睨的眼神截然不同,浮笙才放下心,欣然接受相信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你怎么了?”凌怀璧注意到他皱起的眉头,察觉他心思不定。
浮笙重重呼出一口气,像是吐出压在心头的石头,抬起眼看他,眼睛很亮,在黑暗中像是一潭清泉。
“我做了一场梦。”他道。
“哦?什么梦?快给师兄讲讲。”凌怀璧语调高昂,表现得很有兴趣。
浮笙扶着脑袋,假装回忆道:“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那便不想了。”凌怀璧也笑着,望向天边璀璨的繁星。
百年星移斗转,世事沧海变迁,月有阴晴,人有离合。纵使各怀心事,此刻月下只有两人相互依偎。
俩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坐了片刻,夜色更浓,风也更冷。
记忆逐渐恢复,浮笙回想起自己误入掌门殿□□院之前,有人托付自己送给凌怀璧一盒点心,当时内心还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把它交给师兄,一觉醒来,当即决定将这盒精致的点心退还给那名弟子。
只不过这点心到哪里去了,仅凭月光,看不清周遭景象,浮笙在地上摸索一周也未能找到那由一条小绳拴着的四角礼盒。
“浮笙你可是在找这个?”凌怀璧摇牵着一根细绳,下方垂着油皮纸袋,用以蝴蝶结做装饰。
他深深嗅过,由衷赞叹道:“真香。这是我们的晚餐吗?不过有些少,不够吃啊。”说着,手上就要打开油皮纸外表绑着的白绳。
没等手指碰到那白绳,却被浮笙一把夺下来,还挨了一个白眼。
“别碰,这不是给你吃的。”浮笙腹内酸酸,醋意翻涌,这点心背后隐藏的事情,包括还有一个爱慕他的弟子,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当然吃掉那名弟子送的“心意”也不行。
凌怀璧眼巴巴看着浮笙将那点心收于袖中,又被他瞪一眼,憋住想劳烦师弟亲自下厨的想法,站起身往药局那边瞭望,也不知言修他现在睡没睡下,能不能蹭上饭。
倒霉的言修躺在自家床铺上酣睡,好端端什么也没做就让人惦记上了,重重地打了个大喷嚏,险些抓着被子从床上滚落下去。言修惶恐,也不知白日里得罪了哪位大神,睡觉也不能安生,慌慌张张祈求凝真君保佑。
好在凌怀璧收回眼神,改变主意,言修又能稳稳当当睡下去。
袖中有人拉住他的手,凌怀璧一怔,转头看向身边人。浮笙微微低下头,面色淡淡,脸皮上却染上一层绯红,从他袖口中伸出的雪白手臂与凌怀璧交缠,手心与手心交握,如同心锁一般拴牢两颗蓬勃跳动的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浮笙,你……”
简直不敢相信,浮笙会如此主动。凌怀璧回握住他的手,轻轻叫他的名字。
浮笙低着头,脸红的能滴下血,口中只说:“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几乎是立刻,凌怀璧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他,将怀中人染上自己的体温。浮笙抬起头仰视着他,心跳如鼓点一般急切,晶莹眼中饱含春水,那双红润的唇似乎在诱惑他,叫他忍不住低下头,品尝着只属于自己的美味佳肴。
于是他按照本能照做,半阖眼凑近那片红,浮笙却用手指抵住他的额头,硬生生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浮笙现在竟然还有心情说着那一套清规戒律:“师兄忘了吗,任何人不得在掌门殿前宣淫。”
“这里不是掌门殿,只是个庭院。”凌怀璧在辩驳。
浮笙拉着他走出受结界影响的范围,仍说着:“走吧,如果让掌门看见他最为器重的大弟子做出此等荒唐事,掌门他会作何感想?”
“师兄不会有事。到时候挨骂,受罚的可会是我。”
凌怀璧一时语塞,他能做的事非常多,几乎无所不能。仅仅是修改一个人的行为和记忆,有何难度,然而天行有常,逆天而为是万万不能做的。
他揉了揉浮笙柔软的手指,饱含歉意说道:“是我思考不周,连累师弟了,都是我不好。”
浮笙不在意地摇头,掐了剑诀,唤出遂愿剑,悬停在空中,随后踏上剑身。少年俯身向他伸出手,眼中是炽热的眷恋,爽朗对他喊道:“师兄上来吧。”
凌怀璧踏上来,从背后抱住他单薄的身体,这次,并没有嫌恶的挣扎。高耸的马尾随风飘扬,羽毛一般浮在身后人脸上,直弄得人心痒难耐。
回到住处,园中那棵树早已长出成熟的杏肉无人摘取,烂熟果肉坠落土地,散发出甜腻滋味,妃色蔷薇幽香独特回味无穷,漫步在静谧夜色中,更增添别样的浪漫。
浮笙拉着凌怀璧,领着他进入屋内,堪堪站定之后,却抛了他的手,独自坐到床上,勾起一只脚在腿上。
“今夜已深,师兄不必回去,就在我这睡下吧。”
凌怀璧本来就没打算回去,今晚就是赖也要赖在浮笙家里不走了,指着只够容纳一人的床铺,故意问他道:“浮笙你只有一张床,怎么能够两个人睡呢?”
浮笙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为难的撇下嘴角,而后眸光一转,便想起那俩兄弟挤在一张床的情景,不过他们两个都是没有发育完成的少年体型,也不知这张床能不能够承受住。
不管了,管它能不能承受的住。
浮笙压下声线,如同猫爪一般惹人心痒:“秋日地面寒凉,如果师兄不嫌弃,就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吧。若是觉得挤,浮笙可以到地上睡。”
凌怀璧又惊又喜,竟不知道他能做到这般地步,还是问他一遍:“浮笙,你可愿意?”
浮笙皱眉,暗道本来就是我提出来睡一张床,有什么不愿意的,点头回他道:“我愿意。”
待到俩人更衣后躺在床铺上,堪堪能躺下两个人,然而可怜的木床果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响。
“师兄你不要乱动,再动床就要散架了。”浮笙说道。
“我不能动?”凌怀璧心中有疑问,不能动那怎么?
“不能动。”浮笙抱住他的腰身,洁净无瑕的眸子直盯着他的瞳孔,没有一丝杂质。
凌怀璧这时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浮笙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要两个人单纯的躺在一起。
吹灭蜡烛,很久没有人说话,就在凌怀璧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浮笙染上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兄,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对你说我那场噩梦,在梦里你是那么的冷酷无情,我害怕你会变成那种样子,害怕那是真的,幸亏只是一场梦。”
凌怀璧擦去他脸上泪痕,轻轻拍着他,安慰道:“都只是梦而已,快些睡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