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岂安面色阴沉不定，果然不能轻易饶了这登徒子，叫人抓住那名弟子，打他十多棍子。片刻便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杀猪一样，高亢难听，令人又往他嘴里塞满杂草。
很快外边停了动静，哀嚎声也逐渐微弱下去，他缓步走去查看。
那名弟子奄奄一息躺在洁净的石板地面上，口中尽是些求饶的话语，他汗衫濡湿成暗色，□□处流出浑浊尿液，顺着地面缝隙流淌，蔓延到武岂安脚下。
武岂安嫌恶地离开那片地方，慢慢走近看他，那鄙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狗。从袖中拿出汗巾，密不透风地捂住口鼻，脚尖发力，狠踢躺在地上的人一脚。
“疼吗？今天这痛就算给你长长记性。你记住，嘴是长在你身上，可话不能乱说。”
弟子吃痛，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气也不敢大喘，生怕惊动他，再遭受皮肉之苦。
跨过地上肮脏的身体，拿开汗巾，武岂安找了一片土包，脚下蹭跺，用泥土擦干净本来就一尘不染的鞋底。
随即从容自若地背手走过假山园林，站定在正殿厚重大门前，收起充满戾气的表情换上一副恭顺的脸皮，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侍立在外的弟子，缓缓推开大门，殿内微凉的气息吹过衣角，他抬脚迈入殿内。
“拜见掌门。”武岂安躬身作揖，礼毕后，恭谨问道，“您找我有何事？”
殿内广阔深幽，云掌门端坐在高台之上，他用手揉搓太阳穴，半盯着桌面书籍，视线却不在书上，沉稳道：“先前命你搜查隶属本殿的弟子住处，你可亲自全部查过？”
武岂安道：“回掌门，我带着两人挨个屋子翻找过，已经全部查过了。”
云掌门没有说话，锐利的眼神蓦地射过来，他如一座沉默的山丘，无时无刻不释放出难以言喻的威严。
武岂安清楚掌门的意思，更加恭顺低下头道：“您要找的那本书，属下没有找到，应该不是被殿内弟子偷去了。”
云掌门脸色阴沉，收回目光似乎在思考，皱眉沉声说：“这书，不是他们偷走的，藏书阁没有，更不在言修手上。至于舒云山门外根本无人知道这本书的存在，除了我手下弟子，就是你们这群人，还有谁能有机会接触到这本书？”
他想到一种可能性，冷声问道：“武岂安，你，对这事可有什么想法？”
武岂安被掌门点名，面色一凛，立刻起身正色说：“掌门，我作为内务总管，负责管理殿内外一切事务，深知藏书阁中古籍的重要性，怎能监守自盗，岂不是坏了宗门规矩。您若是不放心，可命人来查。”
他高昂起头，身姿挺拔，一副高洁傲岸的姿态。
云掌门淡淡瞟他一眼，对他满口忠言不置可否。
武岂安不畏惧头上无形威压，自顾自又道：“属下猜想，这书可能是被外门普通弟子偷走，属下提议掌门扩大搜寻范围，只是这么做可能会引起弟子们反感。”
云掌门却笑了：“这书叫普通弟子拿了去也无用，没有修为之人，无法修炼书上秘法。”
云掌门又说：“我只怕有心之人利用此书，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且记得，此书关系重大，不可以对外人泄露半句，你要认真对待，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武岂安尽力掩住嘴上笑意，如此一来，自己手中权力又大了几分。
他温声诚恳谢道：“掌门放心，属下一定尽职尽责，彻查山门每一处可疑的地方。”
从正殿出来，武岂安眼神晦暗难明，背着手，大摇大摆顺着门前大路，来到后方庭院，看门的弟子害怕得罪他，纷纷佝偻身形避免碰到他。
武岂安偏偏在庭院入口处的月亮门站定，不停向里面张望，趾高气扬地问向一旁装作缩头乌龟的年轻弟子：“月池明呢？”
弟子扯动脸皮，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道：“回武总管，今年风来得猛烈，花枝一夜之间坏死不少，月池明正在里面修剪呢。”
这名弟子皮肤黝黑一口白牙，表面看起来愣头愣脑的，相比之前那个可算得上聪明不少。他眼睛一转，立马明白了武总管想要做什么，提了胆子缓声问道：“请问您找他？”
武岂安轻易被他看破心思，心下一惊，狠戾地瞪他，那弟子背后一凉，正要跪下谢罪，却听耳中传来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武总管，小的名叫夏......夏邑。”
在诸位弟子的休息时间瞎扯皮时，就听说过武岂安性格诡谲难测，夏邑后悔自作聪明，颤抖着声音回答，以为他要记了自己名字方便逐出。
武岂安只是理了理衣袖，出乎意料说道：“夏邑，你带我去找他！”
“是！”夏邑差一点丢了的半条魂又重新回到身上，咧开白牙，撒腿就跑。
他小跑在前方带路，武岂安慢悠悠在后面走着，路过只剩下光秃秃树干的银杏，又绕过梧桐树。这梧桐树还有几片晃晃悠悠的叶子挂在树枝上，微风拂过，也摇摇欲坠了。
面前景色格外败兴，武岂安有些耐心不足，催促前面带路的弟子快点。夏邑爽快地应了一声，然而心里为难，他又不能跑得太快，把武岂安撂在身后，紧张的心里直打鼓。可武岂安嘴上说着，他自己却不快走，依旧慢悠悠，像是在逛戏园子。
一排凋零的梧桐树后，隐隐约约露出些许水红，在放眼望去满是衰败之色的秋日中，没有什么能比盛开的梅花更能让人眼前一亮。
花瓣如同绸缎层层舒展，耀眼的红花瀑漾开涟漪，细瘦却有力的一双手穿梭在其间，衬得他原本苍白的皮肤健康而红润。
武岂安一眼就看中他，眼神中流露出不快，高傲地扬起脖颈，喉中低沉地叫他名字。
“月池明。”
扶着花枝的手微微一顿，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谁，借着梅花遮掩，手掌暗中握住剪刀。
他的声音月池明再熟悉不过了，往昔日日缠绵时，亲耳听他叫自己姓名是种享受，而如今两人分道扬镳，入耳只会觉得恶心想吐。
僵着脸不去看他，旁若无人般依旧修剪花枝，月池明心里明白，这人找他准没好事。
武岂安见他不应，双眉倒竖，抿紧嘴唇，身侧双拳紧握，隐要发作。
夏邑察觉气氛不对，不动声色瞅了瞅两个人，很有眼神地默默退开，连带着招呼其他人离开。众人放下工具全部跑开，整座庭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武岂安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大步向前迈出步子，地上石子震的飞起。他朝月池明露出在外的修长脖子伸出五爪，梅树间突然伸出一柄尖利剪刀，剪碎了挡在刃前的娇嫩花瓣。
梅花碎片翩然洒落，好似飞溅的鲜血。
武岂安反应很快，在被剪刀剪到的一瞬间缩回手，举起手掌到眼前检视，拇指上戴着的玳瑁扳指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光斑。
“哼！”武岂安愤怒地甩下袖子，背手侧身，恢复成内务总管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开口便是嘲讽。
“亲手做的礼物被人退回很难受吧，还是被你那心上人的心上人退回来的，月池明，就连我都可怜你。”
月池明回忆起他亲眼看见浮笙与凌怀璧亲密的举止，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痛苦。
想到武岂安此刻正盯着他，等着看他笑话，便硬生生吞回了泪水，连语气都比平时更加强硬：“武岂安！我用不着你可怜！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该可怜的是你自己！”
武岂安听了他的话，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你还在记恨我吗？就因为我按照门规，惩罚一个不懂规矩的弟子？”
“你打了他二十棍子，活活把他打死了！”月池明悲愤道。
武岂安向上拱手：“我禀报过掌门，是掌门要求这么做的。而且他失手摔碎了碧瑶灵盘，一件上古法器就这么碎了，难道不该罚吗？”
“可你没有告诉掌门他还是个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你让这么小的孩子保管一件如此贵重的法器，你的居心何在？”
武岂安冷笑道：“什么孩子不孩子，做错事就要罚，与年龄并无关系。月池明，怪不得你整日又是幻想摆脱我的控制，又是幻想凌师兄喜欢上你，原来你是如此天真……”
“你是如此的，蠢到无药可救。”他故意加重蠢这个字音。
“武岂安！！！”月池明恨得咬牙切齿，这三个字说得极慢，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剥。
武岂安面露嗤笑，对他因病弱而无力的示威不以为意。
“让我看看，你现在还对凌怀壁抱有幻想吗？”他故意环绕月池明，围着他打量一圈。
月池明极力掩饰脸上表情，提到对凌师兄抱有幻想，眼皮一跳，还是被武岂安看出破绽。
武岂安装作惊讶瞪大眼睛，随即响起笑声：“呵呵呵，明知人家已有心仪之人，还有意挑拨，你又比我如何？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痴心妄想！”
他继续说：“月池明，你当真是又蠢又贱，我告诉你，你和我才是一类人，我才是你最合适的人选。”
月池明怒骂：“放你的屁！我死都不会选你！”
“行了。”武岂安收敛怒容，假惺惺地笑道，“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专门和你吵架的，我这次是专程来帮你的。你不就是喜欢凌师兄吗，碍于浮笙不能靠近，我正好有个法子能让你接近他的身边。”
月池明有刹那犹豫，还是狠狠道：“你做梦，我怎么会找你帮忙？”
“随你的便，选择权在你手里。”武岂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诚恳却明显不怀好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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