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仙仙与南宫玉楼踏入盟主府时,夜色已深。
府内青砖黛瓦,飞檐斗拱,处处透着园林的精致,穿过一道月洞门,便是孙非客所居的偏院。
院中一株老梅斜倚粉墙,枝干遒劲。
孙非客的厢房门窗紧闭,檐下悬着一盏红灯笼,在夜风中晃过。
推门进去,屋内点着安神香,王姝正守在榻边,见二人进来,连忙起身。
“上官谷主。”她声音沙哑,眼下青影明显,“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但人一直未醒。”
上官仙仙点头,径直走到榻前,眼见孙非客面色惨白,胸前缠着厚厚的白布,隐隐渗出血迹。
她伸指搭脉,片刻后眉头微蹙:“伤及肺腑,又中了毒,好在救治及时。”
说着,转头对二人道,“请二位暂避,我要施针。”
南宫玉楼会意,与王姝退出房间。
廊下月色如水,映着王姝憔悴的面容。
她长舒一口气,又忽然注意到南宫玉楼袖口沾着血迹,惊道:“南宫大哥,你受伤了?”
南宫玉楼摇头,声音低沉:“不是我的血,方才在码头,不知是从何处来的贼人,有一番血战,不少武当弟子都受了伤。”
“贼人?”王姝脸色骤变,低下头,细细思忖道:“镇江干系北上漕运,南直隶又属赋税重地,一贯风平浪静,怎么会……”
南宫玉楼叹了一口气,正要宽慰几句,忽听廊柱后传来一声冷哼。
“深更半夜,二位倒是谈得投机。”
江敏行负手而来,锦袍玉带,腰间悬着的盟主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在南宫玉楼与王姝之间扫过,最后落在南宫玉楼染血的衣袖上:“南宫剑圣好雅兴,杀人见血后,还有闲情与我夫人夜下叙旧?”
王姝脸色一变,冷声道:“夫君,南宫大哥此次是受你我所邀,方才又在码头遇险,驻守码头的武当弟子都受了伤,若非他武功高强……”
“哦?”
江敏行截过话头,挑眉,“那可真巧。我徒儿重伤未醒,武当弟子又出了事,偏生每次都有南宫剑圣在场。”
南宫玉楼面色一沉:“江盟主此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江敏行踱步到栏杆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只是提醒某些人,既然来了镇江,就要守镇江的规矩。”
南宫玉楼眼中寒芒一闪,剑鞘轻震:“江盟主若有疑虑,不妨直言。”
江敏行转身冷笑:“好!自你踏入镇江,先是长命锁藏了毒,继而武当弟子遇袭,现在又与我夫人深夜私语——”
“夫君!”王姝忽然打断,语气冷然,“南宫大哥是我请来的……”
话音未落,江敏行目光一变,突然伸手,将王姝揽入怀中。
王姝面露惊愕,他的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此刻腰肢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江盟主……”南宫玉楼剑眉倒竖,袖中剑隐隐嗡鸣。
江敏行冷笑更甚:“怎么?南宫剑圣要在我府上动手?”
月光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王姝突然发力挣脱,反手一记耳光甩在江敏行脸上。
“你疯够了没有!”她声音发颤,“善儿去了,非客生死未卜,武当弟子遇袭,你却满脑子只想着这些龌龊事!”
江敏行偏着头,抚过火辣的脸颊,忽然低笑起来,这笑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瘆人。
“夫人教训得是。”他整了整衣襟,望向南宫玉楼,眼神冷得像冰,“不过……”
“报——”
一名弟子急匆匆奔入院中,见三人剑拔弩张之势,顿时僵在原地。
“说。”江敏行头也不回。
“武当秋掌门请盟主与诸位速去醉仙楼议事!说是……说是杜宽道长遇害了!”
“什么?!”王姝与南宫玉楼同时变色。
江敏行瞳孔微缩,旋即恢复如常:“知道了。”
他转向南宫玉楼,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看来南宫剑圣又要赶场子了。”
南宫玉楼强压怒火:“你若还顾念武林同道之谊……”
“行了,”江敏行摆手打断,“上官谷主还要多久?”
房门“吱呀”开启。
上官仙仙擦着手上血迹走出来:“毒性已暂时压制,但需静养三日。”
王姝眉头舒展,道了谢,便进屋看人。
上官仙仙微微抬眸,忽然察觉到外头诡异的气氛,顿了顿道:“武当弟子那边……”
“我会派人协助。”南宫玉楼接过话,微微颔首,便往外走去。
江敏行也迈步向前,走得更快,在掠过南宫玉楼身侧时,压低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查什么。当年的王家血案……”
南宫玉楼目光霎时一变。
江敏行满意地看着他神色,笑道:“小心查着查着,把自己搭进去。”
夜风卷起雨丝。
南宫玉楼盯着江敏行远去的背影,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酒楼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各派弟子早已三五成群,争论声此起彼伏。
一名虬髯大汉拍案而起:“先是江盟主爱子中毒,再是武当弟子遇害,这分明是冲着我们各派来的!”
“这话偏颇了……”一名弟子冷笑反驳,“若真如此,为何只针对武当和江家?我看是有人借机报私仇!”
角落里,丐帮派众人窃窃私语:“要我说,这镇江已成是非之地,不如……”
“不如什么?临阵脱逃吗?”一名弟子厉声打断,“方今之时,正该同仇敌忾!”
争论声愈演愈烈,酒楼内舆论渐渐分成两派。
一派主张立即撤离,认为继续留在镇江恐遭不测;另一派则坚持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难保离开之后,自家门派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二楼雅间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烛火摇曳,茶香袅袅,驱不散满室凝重。
秋水白端坐主位,拂尘横放膝前,神色沉静,唯有指节微微泛白,显是强压悲痛。
沈钱与周小宫对坐两侧,桌上摊着一张写满名字的宣纸,墨迹未干。
“道长,”沈钱打破沉默,“除此之外,武当这些年来,结下的仇家还有哪些?”
秋水白闭目片刻,缓缓睁开:“多年前,血手门作乱江湖,残害无辜,武当曾率众剿灭其总坛,门主‘血手人屠’伏诛。”
周小宫轻敲桌面:“血手门可有余孽?”
“当年参与围剿的也不止武当,”秋水白摇头,“且血手门覆灭已久,纵有余党,也难成气候。”
“那血衣楼?” 周小宫凭着近来的见闻,追问。
“十年前,血衣七楼主练邪功,以活人试药,武当联合少林、峨眉将其铲除。”秋水白沉吟,“但七楼主皆毙命当场,应当无人逃脱。”
“黑风寨呢?”
“黑风十三寨主作恶多端,但……”秋水白苦笑,“说来惭愧,当年是沈大侠独闯山寨,一人一剑挑了十三寨主,武当并未直接参与。”
沈钱垂眸,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没有接话。
屋内一时沉寂。
周小宫眉头紧锁,又开口:“那与江盟主有仇的,又有哪些?”
秋水白目光微动,看了沈钱一眼。
沈钱笑了笑:“道长但说无妨。若我知道些别的,稍后再补充。”
秋水白点头:“江盟主年少成名,树敌不少。英雄大会上,他击败沈大侠,重伤崆峒孙掌门,后又与药鬼谷上官谷主比武,致其经脉受损,至今闭关不出。”
“上官谷主?”周小宫眉头一皱。
“是上官仙仙的阿姊,上官圣圣。”沈钱解释道。
秋水白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上官谷主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沈钱闻言,摩挲着茶盏边缘,忽又想起一事,“记得当年,崆峒派孙掌门与曾武当清微长老交好,他会不会讨教过‘三星伴月'?”
秋水白的手微微一顿,眉头渐锁:“孙掌门确实曾来武当论剑,但有没有……这我也说不好。”
周小宫在旁听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三枚铜钱,正一枚枚叠在桌案上。
“柳芸胸前的透骨钉,入肉三分不伤脏腑;杜宽心口的血洞,却是一击毙命。”
她指尖一弹,最上方的铜钱立起,转头看向秋水白,“这般火候,秋掌门以为要多久?”
铜钱在月下泛着冷光,映在秋水白冷沉的眼底里。
“没个三五年,怕是不成。”
他吐出一口浊气,衣袖一扫,灯焰骤亮:“那我就先传书崆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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