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宫密道入口的月光忽明忽暗，将温瑾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狭长。他回头时，唇角噙着的笑意一半温柔一半疯狂，指尖缠绕着施意散落的发丝，像在把玩最珍贵的藏品：“怕吗？”
施意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火光，那光芒比京城夜空中的烽火还要灼人。她能感觉到掌心被温瑾攥得生疼，骨节相抵的地方渗出血丝，却奇异地生出种同生共死的笃定：“你若不乱来，我便不怕。”
温瑾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传来：“我的意儿总是这么天真。” 他忽然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这宫里的每块砖都沾着血，你以为我们能干干净净地走出去？”
密道深处传来滴水声，混杂着远处隐约的厮杀声。施意忽然想起影阁阁主临终前指向林晚晴的手势，还有他与林晚晴极为相似的眉眼：“苏阁主知道晚晴的身份，他最后是想护着她？”
“或许吧。” 温瑾的声音冷了几分，脚下忽然踢到个硬物。借着手电筒微光（注：此处应为烛火，修正为 “借着手边火”）照去，竟是枚染血的双鱼玉佩，与林晚晴那半块恰好能拼合。玉佩凹槽里卡着丝极细的金线，在火光中泛着幽光。
“这是苏阁主的信物。” 施意小心地抠出金线，发现线端缠着张比指甲还小的字条，“上面写着‘坤宁宫地砖’。” 她忽然想起皇后玉珏上的梅花印记，“皇后宫里有问题！”
温瑾将玉佩揣进怀中，指尖捻着那截金线轻笑：“看来好戏还在后面。” 他忽然抓住施意的手腕，将她拽到石壁前，火把照亮墙上游龙走凤的壁画，“你看这里。” 壁画角落的暗格被凿开，露出个空匣子，“原本该放着太子的传位诏书。”
施意抚摸着匣底的 “林” 字刻痕，心口一阵发紧：“皇后早就动过手了。” 她忽然注意到匣壁残留着丝绒痕迹，“里面原本放着的是方形物件，大小与虎符相似。”
温瑾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皇后不仅要软禁陛下，还要夺走兵权。” 他拽着施意往密道深处走，步伐急切，“必须在天亮前找到诏书，否则镇北王的禁军师出无名。”
两人穿过三道暗门，来到处岔路口。左侧通道传来兵器碰撞声，右侧则静得可怕。温瑾忽然将火把塞给施意，自己拔出长剑：“你走右边去接应林晚晴，我去引开追兵。”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施意攥紧火把的手微微颤抖：“你小心。” 她看着温瑾转身冲入左侧通道的背影，玄色斗篷在火光中划出决绝的弧线，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疯狂里，始终藏着护她周全的温柔。
右侧通道幽深潮湿，墙壁上的烛台早已熄灭。施意摸着石壁前行，忽然踢到个软物。借着火光看去，竟是个穿着禁军服饰的尸体，脖颈处插着枚绣针 —— 林晚晴的毒针！
她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往前跑。转过拐角时，正撞见林晚晴与个蒙面人缠斗。女孩手中的铜鱼手链已断裂成节，却仍用银线勒着对方咽喉，颈后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说！皇后把陛下藏在哪里了？”
蒙面人忽然发出低沉的笑声，声音竟与赵承煜极为相似：“小丫头片子倒是厉害，不愧是太子的种。” 他猛地挣脱银线，袖中飞出枚毒镖，“可惜要死在这里了！”
施意扑过去推开林晚晴，毒镖擦着她的肩胛骨飞过，钉在石壁上冒出青烟。“是赵承煜！” 她认出对方腰间的玉带，正是国舅爷的品级，“他易容成禁军混进来了！”
林晚晴抓起地上的绣绷掷过去，银针如雨般射向赵承煜：“父亲说过，苏家针法能破所有易容术！” 银针果然刺中对方脸颊，揭下层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张阴鸷的脸。
“找死！” 赵承煜拔剑砍来，剑气直逼林晚晴面门。施意将火把掷向他的眼睛，趁他躲闪之际拉着林晚晴躲进暗门。石门关闭的瞬间，她看到赵承煜手中握着半块双鱼玉佩 —— 与苏阁主那半块一模一样。
暗门后的密室豁然开朗，正中停放着具水晶棺，里面躺着位面容安详的妇人，正是苏夫人！棺椁旁的矮几上，放着本翻开的绣谱，夹着张字条：“晚晴亲启，母藏诏书于凤冠，切记信温不信后。”
林晚晴抚摸着水晶棺泪如雨下：“母亲……” 她忽然注意到苏夫人发髻上的凤冠，宝石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信温不信后…… 母亲早就知道皇后会反！”
施意摘下凤冠仔细查看，发现珍珠底座是空的，里面藏着卷明黄绸缎 —— 正是失踪的太子传位诏书！诏书末尾的朱砂印鉴清晰完好，立的储君正是林晚晴！
“原来如此。” 施意恍然大悟，“苏夫人早有准备，这才是影阁真正要保护的东西。” 她将诏书塞进林晚晴怀中，“你带着这个去找镇北王，我去接应温瑾。”
林晚晴攥着诏书不肯放手：“要走一起走！父亲说过，施家与苏家唇亡齿寒。” 她从凤冠上拔下根金簪，塞进施意手中，“这是东宫侍卫的信物，能调动暗卫。”
两人刚打开暗门，就听到温瑾的声音从通道传来：“意儿！” 他浑身是血地跑来，玄色斗篷被划开数道口子，长剑上还滴着血珠，“快跟我走，皇后的人快到了！”
施意注意到他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却丝毫不见疼痛之色，眼神反而异常兴奋：“找到诏书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忽然抓住林晚晴的手腕，笑容阴森，“正好，把她交给陛下，我们的计划就能成了。”
林晚晴被他抓得生疼，铜鱼手链的碎块硌进掌心：“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让你认祖归宗。” 温瑾的拇指摩挲着她颈后的朱砂痣，眼神像在打量件完美的藏品，“有太子遗孤在手，皇后和藩王都得乖乖听话。”
施意的心猛地沉下去，她挡在林晚晴身前：“温瑾，别乱来！”
温瑾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忽然笑了：“放心，我不会伤害她，至少现在不会。” 他拽着两人往密道出口走，步伐踉跄却异常坚定，“镇北王在东宫正殿等我们，好戏该开场了。”
东宫正殿的白玉阶下，厮杀正酣。镇北王率领禁军与皇后的人马激战，尸横遍野。施意跟着温瑾穿过战场，看到老王爷正挥舞长槊与赵承煜缠斗，银须在夜风中翻飞。
“王爷！” 林晚晴举起诏书高呼，明黄绸缎在火光中格外醒目。赵承煜的动作瞬间迟滞，镇北王趁机一槊将他挑飞，钉在廊柱上。
“保护少主！” 禁军士气大振，很快控制住局面。镇北王扶起林晚晴，老泪纵横：“好孩子，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他接过诏书细看，忽然脸色大变，“这印鉴有问题！”
施意凑近查看，发现诏书末尾的印鉴虽然形似，却缺少太子独有的月牙标记。温瑾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皇后早就仿造了假诏书！”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皇帝被搀扶着走进来，面色苍白如纸，皇后紧随其后，凤钗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儿臣参见陛下！” 林晚晴跪地行礼，将诏书呈上。皇帝接过诏书，手指颤抖着抚摸印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假的…… 都是假的……”
皇后冷笑一声：“陛下何必自欺欺人？这妖女分明是影阁派来的奸细！” 她指向林晚晴，“拿下这个冒牌货！”
禁军面面相觑，不知该听谁的。温瑾忽然拔剑指向皇后：“真正的奸细是你！” 他掷出枚玉佩，落在皇帝面前，“这是从赵承煜身上搜出的，与影阁阁主的玉佩能拼合！”
两块双鱼玉佩合二为一，露出中间的 “赵” 字刻痕。皇帝看着玉佩，又看看被钉在廊柱上的赵承煜，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护驾！” 皇后尖叫着扑向皇帝，却被温瑾拦住。他的长剑抵着皇后咽喉，眼神阴鸷：“五年前苏州漕运案，影阁走私军械，是不是你指使的？”
皇后脸色煞白，却强作镇定：“温瑾你敢以下犯上？” 她忽然看向林晚晴，“你母亲的死确实与我有关，可若不是她发现了你父亲的秘密……”
“我父亲的秘密？” 林晚晴追问，铜鱼手链的碎块在掌心硌出血痕。
皇后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你父亲根本不是太子幕僚，他是先帝派来监视太子的暗卫！苏家满门抄斩的圣旨，就是他亲手传的！”
林晚晴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不可能…… 你骗人！”
“信不信由你。” 皇后的目光转向施意，“你父亲也参与其中，忠勇侯府的荣华富贵，都是用苏家的鲜血换来的！” 她忽然挣脱温瑾的剑，撞向林晚晴手中的诏书，“一起毁灭吧！”
施意扑过去推开林晚晴，自己却被皇后抓住手腕。两人扭打间撞翻烛台，火焰迅速蔓延开来。温瑾一剑刺穿皇后的心脏，鲜血溅在他脸上，眼神却异常平静：“意儿，快走！”
大火吞噬正殿时，施意拉着林晚晴冲出火场。镇北王抱着昏迷的皇帝紧随其后，温瑾断后时忽然回头，对施意露出抹诡异的笑容，身影随即消失在火海中。
“温公子！” 施意想冲回去，却被林晚晴死死拉住。女孩指着火场中飘落的块锦缎，上面绣着半朵并蒂莲 —— 那是温瑾送她的定情信物，此刻正被火焰吞噬。
皇城的天渐渐亮了，晨曦透过硝烟照在满目疮痍的东宫。林晚晴握着断裂的铜鱼手链，看着手中的假诏书，忽然将它扔进火堆：“身份不重要了。” 她对镇北王说，“我只想查清真相，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施意望着火场的方向，心口空落落的。她摸向袖中温瑾送的玉佩，忽然发现玉坠是空的，里面藏着卷细如发丝的字条，上面是温瑾疯狂的字迹：“意儿，待我清理完余孽，便来寻你。这天下，我们一起坐。”
远处传来报捷声，藩王的叛军已被击退，三皇子被俘。可施意的心却越来越沉，她知道温瑾没有死。这个男人就像蛰伏在暗夜中的孤狼，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用他疯狂而偏执的爱，将她再次卷入命运的棋局。
镇北王处理完残局后，对两人说：“皇后虽死，但影阁余党仍在，你们需得小心。” 他递给林晚晴封信，“这是从苏夫人棺中找到的，说影阁真正的总坛在五台山。”
林晚晴展开信纸，上面画着与父亲日记相同的符号，旁边标注着 “七月初七，佛诞大典”。施意忽然想起影阁花名册上的记录，每年这天都会有场秘密集会。
“我们去五台山。” 林晚晴的眼神变得坚定，“父亲和舅舅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将半块双鱼玉佩交给施意，“小姐，你先回侯府看看，温公子说不定在等你。”
施意接过玉佩，看着林晚晴带着漕帮的人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预感。这场权谋之争远未结束，皇后的死不过是新的开始。而她与温瑾之间，那些用鲜血和疯狂编织的羁绊，终将把他们引向更汹涌的风暴。
回到忠勇侯府时，管家正焦急地等候在门口：“二小姐，您可回来了！昨夜温公子派人送来这个，说务必亲手交给您。” 他递上只紫檀木盒，上面着着温家的火漆印。
施意打开木盒，里面是枚精致的银锁，与她及笄时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样。锁芯里藏着张字条，字迹温柔又疯狂：“意儿，我在五台山等你。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照在银锁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施意握紧银锁，指腹摩挲着上面的 “长命百岁”，忽然笑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去五台山，不是因为温瑾的邀约，而是为了查清所有真相，包括忠勇侯府与苏家旧案的关联，以及温瑾那份疯狂爱意背后，深藏的秘密。
此时的五台山，某座偏僻的寺庙里，个穿着僧衣的男子正凭栏远眺。他缓缓摘下僧帽，露出张与温瑾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更加阴鸷。他指尖抚摸着半块双鱼玉佩，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容 —— 影阁真正的阁主，终于要与他的 “好外甥” 正面交锋了。而这场以爱为名的权谋游戏，才刚刚进入最精彩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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