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微说罢，快步离开南鹤归的伞下。南鹤归未动，只是撑伞的手臂追随着南知微的步伐，直至再也无法跟随，空落落的僵直在空中。
南鹤归收起油纸伞，像影子般跟在南知微身后，来到圣殿楼的墙下。
几十名带剑官兵早已将看热闹的百姓隔绝在外，留出一条专供考生及其亲属进入的路。
南夫人跟南时安已经来到张贴皇榜的城墙边，正仔细查看，生怕遗漏。
南知微站在人少的入口处两米，不再往里进。她不在乎谁金榜题名，谁名落孙山，毕竟她又不能参加科举，谁输谁赢她都是局外人。
她心里也有些惋惜自己没投生成男儿，否则还能多一条科举仕途的路，去完成系统争名夺利的任务。
但她转念又想到很多男人粗鲁莽撞的性子，罢了罢了，还是女子好。
“知微姑娘，来看你家兄弟的名次？”
宋娘子的声音夹杂在闹哄哄的人声里，传入南知微耳中。
南知微看见宋娘子身边还跟着她的儿子宋致仕，母子两人丧气的太过明显，宋娘子即使面带客套笑意，南知微都能感受到她的落寞。
两人来的方向是皇榜张贴处，南知微猜出宋公子此次没能中榜。
“宋娘子好，宋公子好。我跟家人一起陪兄长看榜。科举不易，好不容易等到放榜，不管结果如何，家人都得给予宽慰才好。”
宋娘子闻言，不自觉地带着愧疚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她看遍整个皇榜没发现儿子的名字后，便没跟儿子说一句话。
宋娘子认同点头，心不在焉道：“知微姑娘说的是。我先去画楼忙，先不陪你闲谈。”
南知微知道宋娘子及其在乎儿子能否中榜，所以早早就跟她说好，今日给她休假不用去重锦画舫忙活。
南知微看着宋娘子的背影，她想宋娘子可能一时无法面对宋致仕落榜的事，更不知如何面对宋致仕，这才去画楼平复一下心情。
宋致仕呆呆地望着母亲离去的方向，一张精明锐利的样貌失去了光彩，像覆上一层灰尘。
南知微看他一副失了魂魄的样子，关怀道：“宋公子？你……你还好吗？先回家好好休息，你还年轻，可日后再战。”
宋致仕自嘲一笑，“等再战之日，我都已过弱冠之岁，不会年轻了。”
他早以疲惫不堪，无力再继续下一场科举。
“宋公子家境殷实，即使不为官也是前途平坦。”
南知微并非空口安慰，而是她真心觉得宋致仕天生命好，他的父母给他挣下了富贵一生的资本。
“穷人想富，富人想出名，名利双收又恐不长久，哪有什么平坦路。”
宋致仕此时心乱如麻，连礼数都忘了，对安慰开解他的南知微话里都带着刺。
南知微倒没心思留意他的语气不善，敏锐的抓住他话中那句“富人想出名”，恰巧，南知微也正想要出名。
目的一致，何不同谋？
“宋公子可有时间？我有一事想与宋公子商议。”
宋致仕正愁不知道要干嘛，虽然不知道南知微要跟他说什么，但还是点头答应。他想，说什么都好，去哪里都行，他眼下需要有人替他指挥自己这具六神无主的躯体。
南鹤归一直在距离南知微最近的一张皇榜前，拿着那柄跟自己形象完全不符的花哨油纸伞，榜上名字看到熟背也没换地方，默默观察着南知微跟宋家母子的一举一动。
他见南知微要带宋致仕一起走，先一步拦在他们面前。
以往不是火烧到自己身上，南鹤归是绝对不会管别人的私事，这是他第一次还没找好理由，就突兀的干扰别人。
没经验让他很紧张，站在南知微跟宋致仕身前沉默了三四秒，才有点不慌乱的询问道：“要去哪？”
他尽量保持自然的观察宋致仕，想知道跟南知微有交集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南知微不愿看见南鹤归尴尬，赶紧跟他解释道：“我们找个安静的茶楼谈些生意上的事，兄长不必担心。”
恰巧这时南时安边呼唤南鹤归，便往这边走。南知微见她神情激动，面带笑意，心想皇榜之上，定有南鹤归的名字。
南知微笑道：“恭喜兄长。”
南知微心里有一连串的道喜之言，但顾及身边还有一位考场失意的宋致仕，所以并未说太多。
南时安来到南知微这边，笑道：“哥哥榜上有名！第十九名！”
说完他拉起南鹤归便往皇榜处走，想让南鹤归亲眼看看自己的名字。
南夫人也在不远处向南鹤归招手，南鹤归不得不跟着南时安离去。
南知微没去凑热闹，“宋公子，请。”
两人走出人群，南知微先去跟府上的马夫交代，自己有事先不跟南夫人回府，不用等她。
宋致仕依旧记着南鹤归的名次，两人去茶馆的路上，他忍不住道：“我不羡慕皇榜前三，独独羡慕你兄长与另一位明家子弟。”
南知微稍有了解，虽然来圣典楼看榜的人很多，但八张皇榜，状元郎名字独占一张，榜眼探花两人一张，剩下的六张皇榜一张三人，此次皇榜一共才二十一人
她不解，宋致仕为何不羡慕名列前茅之人，要羡慕排名靠后的南鹤归。难道是因为南鹤归样貌出众，有探花郎的风姿？
南知微好奇问道：“宋公子，这是为何？”
“此次皇榜之上，除他们二人之外，皆过而立之年。”
宋致仕无比遗憾道：“年少成名才有滋味。”
他此生注定无法体会鲜衣怒马、少年肆意的快乐。
他又艳羡道：“你兄长当真自信，皇榜没看完就舍得走开，我认认真真的看了两遍皇榜才死心。”
极度的羡慕最容易化成怨恨，南知微不想南鹤归招致无妄的是非，扯谎道：“并非我兄长胸有成竹，而是他怕自己不在榜上，故不舍得看完，想多留一会期盼。”
“宋公子家境殷实，已胜过许多人，倒不必如此苛求。名字是否在皇榜之上，都各有各的顺意与逆境，我兄长也并非没有磨难。”
宋致仕有宋娘子自小抚育，但南鹤归少时却没有娘亲庇护，受张姨娘虐待欺凌。从南知微到南府这一年里，亲眼见到南鹤归有性命之忧的危险便有两次。
南知微一直认为，给难过的人讲道理是很不合适的一件事，但他不想让宋致仕将南鹤归的成就归为命好，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宋致仕立即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他恢复些理智，道：“抱歉，在下失礼。”
“宋公子今日心情不佳，可以体谅，毕竟也是我有事邀请宋公子商谈事宜。”
两人来到刚才的茶馆，此时茶馆里的人少了大半，厅堂里空出好多位置。老板看到南知微，问道：“知微姑娘，你家兄弟是否榜上有名啊？”
南知微不想到处宣扬，于是打马虎眼道：“人太多了，我不愿意挤，所以没去看又回来了。老板，一间雅间，我跟这位公子有生意要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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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放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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