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人既坚韧如竹,也脆弱似薄冰。
南知微问前来的丫鬟,道:“咱府中可有人前去明府吊唁?”
虽说明侍郎声誉堪忧,但总归是时常相见的同僚,家中遇上丧事,也该前去一表心意。
丫鬟回答道:“尚书大人少管人情往来,夫人身体有恙,不便前往,已经派白芍姐姐前去明府代为吊唁。”
南之微想,南府正逢金榜题名的喜事中,南夫人自是不愿前往明府沾染晦气。
只是她不明白,母亲为何特意派人前来跟她说这件事。
难道母亲觉得她跟明翰文走的近,所以派人来告诫她不要前往明府吗?
“母亲可还有话要交代我?”
南知微虽然这样问,但她心里已经默默做好了决定——不论南夫人怎么说,她都一定是要亲自前往明府吊唁的。
于里,明翰文曾在危难中施以援手,于情,南知微觉得明翰文是难得的心地纯善之人,她将明翰文视为朋友。
朋友的至亲去世,她怎能借口不去。
只是南知微没想到,丫鬟的回答出乎意料。
“回姑娘,夫人要奴婢前来告诉您,大公子一早得到消息便去了明府,姑娘您素来跟明公子走得近,也快些前去安慰才好。”
南知微闻言不由得细细琢磨母亲话中的含义:因为南鹤归去了南府,所以自己也要快些去,这是怕南鹤归抢先了吗?
她见前来的丫鬟神情暗含深意,于是找借口将屋里的碧雨、朝妍都支开。
南知微抿了口茶,淡淡道:“有话请之说,我怕我错会了母亲的意思。”
“姑娘,夫人说这次榜上有名的年轻公子,只有明公子跟大公子。大公子之前跟明公子不熟,如今却上赶着去明家吊唁,怕是有拉拢之意。姑娘您在明公子还未中榜时便与之相交,可不能关键时候让人收了好。”
丫鬟不敢揣测挑拨主人间的是非,说话时全程没看南知微,语气平平稳稳不敢乱放重音,生怕添了自己主观喜恶。
南知微明白丫鬟只是传话,所以她尽力压着心中的厌恶,表现得十分平静。
“你去回母亲,说我知道了,这就去明府。”
南鹤归中榜,南知微看得出南夫人是真的高兴。但是,南夫人一直不放心南鹤归,暗暗防着南鹤归也是真的。
极善与极恶,大概是不存在的吧。
南知微不愿看到母亲与南鹤归有隔阂,但也明白母亲的用心。
南鹤归实际掌管着南府,又并非南夫人亲生孩子,南夫人怎会什么都不做的听天由命。
不过眼下,南知微没有精力深究南府的是非恩怨,她很担心明翰文。
明侍郎花天酒地,几乎没有父亲的样子。明夫人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明翰文身上,对明翰文的控制欲虽然有点强,但终归是一位无微不至照顾孩子的尽职母亲。明翰文对慈母严父于一身的明夫人感情肯定是很深的。
如今至亲离世,他肯定悲痛欲绝。
朝妍知道南知微是去明府参加丧礼,所以给南知微装扮的格外素净。
她怕自己年纪小不懂礼数,所以没跟往常一样,要跟着南知微出门,而是乖乖待在家中,让更沉稳的桃华陪着南知微出门。
南知微一路沉默,来到挂着素缟的明府。
大门口,几个佣人正在招待前来吊唁的人。京中官宦本来都不待见明家,但因为明翰文中榜,前来祭奠的人也多了起来。
南知微认出这些面带悲戚的人,其中一些还是昨日带着笑,在南府宴会上恭贺南鹤归金榜题名。
她提不起客套的精神,所以在轿子里等一波结伴前来的人都进去了,她才从轿子里出来。
南知微尽量降低存在感,跟在这些人身后,来到灵堂。
灵堂内,那些平日咋咋呼呼的小妾也都安静下来,沉默着帮忙。
南知微依着明府规矩,祭奠完明夫人后,暗暗寻找明翰文的身影。
一圈下来她没找到明翰文,猜测明翰文也许不忍看到母亲故去的面容,躲在自己院子里。
南知微凭借着上次来时的记忆,找到明翰文的院子。
院门紧闭着,桃华上前敲了几下门,但无人应答。
南知微觉得明翰文不会因为自己难过,便拒人门外。
她想,一定是明府佣人都忙着明夫人丧事,明翰文院子里无人看守,而屋内的人听不到敲门声。
当然,也许是明翰文不在。
“桃华,你在门口等我,我进去看明公子是否在。”
桃华点头,给南知微推开半扇门。南知微来到院子,没有贸然进屋,而是站在屋门口轻声呼唤。
“明公子,我是南知微,你在屋内吗?”
“明公子,我很担心你,所以没经过允许擅自闯进院中,实在抱歉。”
“明公子,我……”
南知微这句话还未说完,屋门从里面打开,一身素衣的明翰文出现在门口。
“知微姑娘,你来多久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躲在屋内不见你,只是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没听到。”
明翰文流了太多眼泪,眼睛干涩的泛红,声音更是十分沙哑。
南知微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失声痛哭了很久。
“明公子,我听闻明夫人的事,特意来看望你,明公子节哀。”
在失去至亲的人面前,除了表达自己微不足道的关怀,什么大道理的开解都无用。
唯有时间能将此痛一点点淹没。
“谢谢知微姑娘,你要进来吗?外面有点热。还有门口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叫进来一起进来喝盏茶吧。”
南知微心头一软,这样悲痛的时刻,明翰文还能周到的顾虑每一个人。
南知微跟桃华两人一起来到屋内,刚坐下,明翰文便给二人斟满两盏茶。
“知微姑娘,今日一早你家兄长南公子来过。只是我当时太过悲伤,无瑕顾及他,连句话都没跟他说。等我缓过来想谢他前来祭拜我母亲时,他已经回去了。所以有劳知微姑娘回家见到南公子时,帮我表达一下歉意,是我招待不周。”
南知微印象中,南鹤归跟明翰文并无过多交集,她不明白为何南鹤归会越过南家,代表自己前来祭奠明夫人,难道真的如母亲猜测那般,是为了拉拢?
“明公子放心,我一定会替明公子向兄长表达你并非有意。明公子跟我兄长可是在书堂读书时相识?”
南知微问这个问题,既是想打探点南鹤归的心思,也是想转移下明翰文的注意力。
“若说相识,我跟南公子儿时起便在各种宴会上见过,只是没有机会多交流,我也没想到南公子会愿意亲自前来祭拜我母亲。”
南知微听到明翰文话里竟隐约有点患难见真情的意思,更加心疼明翰文这样心思单纯不多猜想别人的人。
“明公子跟我兄长年纪相仿,秋后还要一同入宏政院,日后会有很多相互扶持的时刻。希望明公子平步青云,前途辉煌。”
南知微想多说些日后美好的事,缓解明翰文眼下的难过。
“明公子仁善,为官定会造福百姓。”
南之微想,谁是压迫百姓的贪官污吏,明翰文都不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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