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几个月没见不认识了?”于竹还是那副让人想揍的神情。
“怎么会,你又没变,还是那副欠兮兮的样子。”
她往诊所门口走出去。于竹跟上。
世事无常,没想到自己走了这么远,第一个追过来的居然是这么多年的竞争对手。
周传钰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交的朋友太少了。
“不问问我怎么来的?”两人在诊所侧墙边站定,于竹笑着开口。
周传钰回一个和善的笑,“坐火车来的。”
“呵……”也不能说不对。
“除了于兰说的,你还能怎么知道?”周传钰回想到于兰那张笑起来阳光灿烂春暖花开的脸,觉得比起于竹她也没有善良到哪里去,“一遇见我她就和你通气了吧?”
“哪里,”于竹轻笑着摇摇头,“她白天遇见你,我晚上才知道。”
那也是因为她要值班吧。。。周传钰无语地心想。
于竹丝毫不在意她的白眼,“辞职之后你一直在这儿工作?”她探头往诊所环顾一周,“放着首都医院那么权威的地方不呆,来这种犄角旮旯?来振兴乡镇啊?”
“休假放着那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不去,来这种犄角旮旯,来拉动经济啊?”周传钰丝毫不让步。
“……说不过你,”于竹退开半步,“不过我还真有点饿了,要不你带——”
“没空。”周传钰抬脚就往诊所里走。
于竹还是跟上,“那我没那么饿了,现在也快到晚饭点了,等你下班了再吃也行。”见周传钰头也不回,她忍不住确认一下,“你等会会下班的吧?”
“不会,小心饿死。”
头都不回,那就是会下班。
等廖医生来换班,周传钰收拾着包。
于竹凑到廖医生跟前东扯西扯,没几分钟就熟得跟什么似的了。
周传钰跨过门槛,那人才三步一回头地和廖医生道别。
“那说好啦,之后我也来您这儿帮忙!明天就来!”
廖医生笑着点头。一冷一热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咱们这镇子最近真走运了,怎么医生一个接一个来啊?廖医生,你要乐得笑开花了吧!”一病人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廖医生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欣慰一笑,“真是走运了,我就只怕屈才喽……”
“坐,等饭来了吃,吃完该回哪儿回哪儿去。”周传钰扔下一句就进了饭馆。
“同事这么多年,才第一回吃上你专门请客的饭呢。”于竹对点完菜走过来的周传钰说,“本来还以为等你升职了才有机会和大家蹭一顿呢。”
周传钰听着她口不对心,扫她一眼。
“这种违心话就不用说了吧。”
整个医院谁不知道,她们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先坐到那个位置,于竹心里想的也应该是周传钰去吃她请客的升职称饭。
想到这里,周传钰上下打量一眼于竹,“别嬉皮笑脸的。说,突然来这儿干嘛?”
她眼睛轱辘转转,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当然是来看看,是什么好地方让我们首都医院的儿科新星呆得乐不思蜀了啊?”
“已经看过了,可以回去了。”
于竹突然轻笑一声,眼神明显越过周传钰,颇有兴致地看着某处,“那不行,还没看明白呢。”
周传钰顺着她玩味的目光回头,正和穆槐青若有所思的眼睛对上。显然,她站在那儿看了挺久。
而她没有半分偷看被发现的慌乱,反而稳重地往这边走来。
也没和于竹打招呼,只看着周传钰,直接在这桌坐下。
至此,桌上一人意味不明,一人目的不明,一人什么都不明白。
三个大活人,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能量场,和周围嘈杂的环境间隔开来,陷入一阵沉默。
“菜来了!”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这里的不对劲,匡凤亲自把菜上上来了。
“哟,”她站在桌边,惊讶地歪头看着于竹,“又来了个新朋友啊。”
说着她看看穆槐青,没反应,便又看于竹一眼。
“是我……同事。”周传钰斟酌两秒,开口。
匡凤几个字听完,立马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也是休假来放松的啊。”
“是啊阿姨,听她说这儿挺有意思的,让我来玩,我就跟来了。”于竹笑嘻嘻的。
匡凤,“果然是年轻人关系好,那就让传钰带你玩玩,这些日子小青带着她差不多逛了个遍,好吃的好玩的她八成都晓得。”
周传钰:……
脸上干笑着。
于竹听着这话,状似无意地扫一眼坐对面坐着的那人——看上去年纪小一点,不过从开始到现在都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又看一眼周传钰,眯眯眼,随即浅笑着开口,“好呀,我可好久没放这么长的假了,肯定叫她带着我好好玩。”说着,还撞撞周传钰胳膊,“是吧?”
周传钰不想理。
“还能去诊所看看呢,那儿多的不说,要是想找人陪你聊天绝对一抓一把,挂个水的功夫够和人聊天聊到镇上一百年前的事儿了。”匡凤笑着说,把托盘里最后一盘菜放下,“那我先忙去了,你们慢慢吃。”
走前她快速扫一眼自己女儿。只见穆槐青依然冷着脸,不过手却正在给周传钰递筷子。
哎,果然是小了几岁,脸上藏不住事儿,有得闹。
听了匡凤的话,周传钰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你要呆在这儿就呆这儿吧。”
冷不丁地,她冒出一句,桌上剩下两个人猛地看向她,一个是惊喜,另一个看起来带着点不悦。
她带着安抚意味地看着左手边的人,把一盘菜往她那边推推——她记得她喜欢。
右手边的于竹听见她松口,虽然暂时没想明白缘由,但也识趣地不多问,防止她又突然改口,“那我得赶紧找个地方住了,”
她一面吃饭,一面抬头,状似随意地问:“你那儿还有多的房间吗?”
“自己想办法去。”周传钰头也不抬。
“那你住哪儿?我自己去附近看看。”
“我帮你找吧。”一直没出声的穆槐青放下筷子,突然吭声。
于竹看着她,对方说出的内容虽然是和善的,但她就是有点心里发毛。
她有种没来由的预感——这人像要找个厕所给她住的样子。
穆槐青擦擦嘴,随意道:“我熟悉这儿,知道挺多不错的地方出租。”
“不用麻……”
“不麻烦。你们继续吃,我现在去给你找,这顿饭吃完我也就回来了。”
她毫不在意于竹的推辞,起身。
果然,不到半个钟头,她就回来了,领着于竹去她刚找到的房子。
十来分钟后,三人站到了于竹即将入住的房子门口。
两人暗暗松一口气——于竹庆幸穆槐青给自己找了个传统意义上完整的房子而不是鬼屋茅厕之类;周传钰则庆幸,这个房子的位置与自己住的地方,几乎在仓宁镇对角线的两头,这很好。
在两人不知道的地方,穆槐青也松一口气。
“难怪你不赶我走!原来是拉我做苦力!”
两天后的诊所里,于竹看着周传钰递过来的事务清单哀嚎。
和穆槐青商量过后,医疗宣传活动计划就提上了日程,这些天安排好了一应事物,便开始着手实施。由于这不是个小工程,周传钰提前根据人手分配了任务,于竹手里的纸上写的就是她的任务。
“常见病科普?”于竹不可置信,站到门槛上,把纸张抬起对着阳光看,“你放着我这么个儿科外科的金疙瘩去给人做科普,确定没有大材小用吗?派错人了吧?”
“没有错,就是你的事儿。”
这事儿说大不大,但确实需要个专业的,廖医生年纪大了说话温吞反应力也差了点;自己要负责免费看诊的环节,这个繁琐不说,还需要镇民熟悉的人来做。
斟酌之下,科普让于竹这个话多的去正合适。
“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不大合适。”
一听见这个她就来劲了,听见自己行周传钰不行她就觉得干劲满满。
黄昏时分,最后一个查血压的镇民从诊所门口临时布置的看诊桌旁起身,周传钰也开始收拾仪器,叫来另一边往本子上记着什么的于竹,准备把桌子搬进去——那是从配药室临时腾出来用的。
“怎么样?“周传钰扫一眼本子上的内容,是一些宣传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反响怎么样?”
于竹往前翻着记录,头也不抬地回答,“还挺好的,我根据廖医生的手记把镇上常见病的前兆还有注意事项、公共卫生问题说清楚了,大部分人都是赞同的,听见这些大家还都挺热情好学的。”
“就是……”翻到一页纸时她眉头皱皱。
“怎么了?”
“有一个地方有点问题,”她把本子摊开,推到她面前,“妇科保健方面,有人觉得不该当众说这些事情,所以讲这方面的时候总是被打断反驳。”她点点做了重点标记的地方,“差不多质疑都是这些方面,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有俩听完过后来找我讲病况了,喏,都记在上面。”
“挺好的,很详细,辛苦了。”周传钰翻阅着——果然是同事这么多年,互相熟悉对方的工作节奏。
“不过,我也听见了不少闲话——”
周传钰一愣,看向她。
“好像是叫程翠,我随便听了一耳朵,人说她来你这儿看过妇科病,反正话说的不好听,要是要改变大家对妇科保健的看法,我想大家对这件事的说法是个很大的阻力。”
周传钰沉吟片刻。
她说的没错,如果这种健康积极的就医行为成为风言风语,大家看诊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低。
“谢谢你说这些,很关键。”她感激一笑。
倒是于竹,见了她笑之后把头偏向了别处。
“搭把手——”
听见周传钰的请求她才匆忙转头,帮着把配药台往里搬。
“来,你俩先都来,”见她们进来,廖医生朝两人招手,“有个事儿我说一下。”
两人安置好桌子,凑过去。
“这个事情我想了很久,决定今天宣布一下,也不是马上就实行,就是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她看向周传钰,“特别是你。”
“有什么您就说吧,她什么都顶得住。”于竹听着廖医生卖关子,笑着调皮一下。
“……”搞得像有什么噩耗一样。
“哈哈,倒没那么严重。”头发花白的老人轻咳一声,“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就退下来——”
“那诊所呢?”按照廖医生的年纪,虽然退休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也太突然了,诊所往后怎么办也没听她筹划过。
周传钰惊讶过后皱皱眉。这可是镇上唯一一个像模像样的诊所啊。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老人起身,走进陪了她将近五十年的储存室。
没有病人的诊所静悄悄的,淅淅索索的翻找声传出来,周传钰和于竹都没有跟上去,等待着,等待一个可能符合料想、但又不愿发生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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