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撮灰白色的灰烬,那枚冰冷的微型传感器,像两颗烧红的钉子,狠狠砸进顾璟的眼底,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秦正峰温和的语调还悬在空气里,每一个字却都淬着冰冷的毒液。
“我那好儿子,到底想让你……从我这里偷什么?”
书房里奢华厚重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窒息。耳朵里的微型耳麦一片死寂,秦聿的呼吸声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狂乱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耳膜,震得他头晕目眩。
完了。
全完了。
秦聿的计划,像个拙劣的玩笑,从一开始就被彻底看穿。他甚至用这种方式,将证据和羞辱一并甩到他脸上。
顾璟的脸色白得透明,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盒盖。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看着书桌后那个如同蛰伏猛兽的老人。
秦正峰并不着急,他好整以暇地靠回宽大的皮质椅背,重新拿起那支古董钢笔,在指间缓慢地转动着,欣赏着顾璟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人当枪使。”他叹了口气,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虚假的怜悯,“尤其是……被一些看似深情、实则包藏祸心的谎言迷惑的时候。”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顾璟耳际。
顾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谎言?秦聿对他……全是谎言?包括那些看似失控的偏执和占有?
不……那些不像是假的……
可眼前的绝境又是如此真实。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顾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秦总他只是……只是让我来参加宴会……”
“哦?”秦正峰眉梢微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让你来参加宴会,需要在你身上放这种小玩意儿?还需要他像个躲在暗处的老鼠一样,监听这里的一举一动?”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还是说,他让你来,是为了……”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缓缓扫过顾璟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用别的方式,从我这里‘拿’点东西?”
顾璟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屈辱感和恐惧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秦老先生!请您放尊重一点!”他声音发抖,却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
秦正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威严和压迫感。他并未动怒,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释放出骇人的寒光。
“尊重?”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璟,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桌,一步步逼近顾璟。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顾璟完全笼罩其中,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盘上?你的顾氏,靠着谁的施舍才勉强没破产?你那条小命,现在又捏在谁的手里?”他每问一句,就逼近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顾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书架,退无可退。
秦正峰停在他面前,几乎与他鼻尖相抵,那双阅尽沧桑却只剩下冰冷的眼睛里,倒映出顾璟苍白失措的脸。
“跟我谈尊重?”他嗤笑一声,抬手,冰凉的、带着雪茄味的手指猛地捏住顾璟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配吗?”
顾璟痛得闷哼一声,挣扎着想推开他,手腕却被秦正峰另一只手轻易钳制,反拧到身后,死死压在书架上!整个人被彻底禁锢,动弹不得!
“放开我!”顾璟嘶声道,眼眶因疼痛和屈辱而泛红。
“放开你?”秦正峰凑得更近,滚烫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老人特有的、令人不适的气息,“等我那好儿子来了,我自然会放开你。”
顾璟瞳孔骤缩:“你……你通知了他?”
“当然。”秦正峰笑得残忍而愉悦,“做父亲的,总得给儿子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不是吗?虽然……”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舔过顾璟的唇。
“……他可能来得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书房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保镖的低喝和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
秦正峰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亮光,捏着顾璟下巴的手更加用力,几乎将他的脸抬到一个扭曲的角度,正对着书房门口。
“听,”他在顾璟耳边低语,声音如同恶魔,“你的骑士,来了。”
“砰——!”
书房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巨大的撞击声震得墙壁都在嗡鸣!
门口,秦聿站在那里。
他显然是一路闯进来的,黑色的西装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沾染了零星血迹的白衬衫,领口扯开,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脸色是一种极不正常的苍白,唯有那双眼睛,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暴怒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瞬间刺穿房间,精准地落在被秦正峰死死钳制在书架上、脸色惨白、下颌通红、眼中满是惊恐和屈辱的顾璟身上。
那一瞬间,秦聿周身的气息恐怖得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放开他。”
他的声音嘶哑得完全变了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腥味的杀意。
秦正峰似乎很满意他这副失控的模样,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顾璟更紧地压向自己,甚至故意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顾璟被捏得发红的下颌皮肤。
“怎么?心疼了?”秦正峰语气带着戏谑的嘲讽,“不过是跟你学了几招,玩玩而已。这就受不了了?”
这句话如同最恶毒的催化剂,瞬间将秦聿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焚毁!
“我、说、放、开、他!”
秦聿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朝屋内冲来!
守在门内的两名保镖立刻上前阻拦,却被秦聿以一种完全不要命的、狠戾到极致的打法瞬间撂倒!骨骼碎裂的脆响和惨叫声刺耳地响起!
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眼里只有那个被挟持的身影,每一步都带着摧毁一切的决绝!
秦正峰看着如同疯兽般冲来的儿子,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惊惧,但更多的却是被挑衅的暴怒。他猛地将顾璟往旁边狠狠一推!
顾璟猝不及防,踉跄着撞在旁边的古董架子上,架子剧烈摇晃,上面的瓷器摆件噼里啪啦摔碎一地!
而秦正峰则趁机迅速后退,同时按下了书桌上的一个隐秘按钮!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书房乃至走廊!
更多的脚步声从外面涌来!
“给我拿下这个逆子!”秦正峰厉声喝道,脸上再无半分慈祥,只剩下狰狞的狠毒。
数名精锐保镖涌入书房,扑向秦聿!
秦聿却仿佛根本没看到那些围上来的人,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摔倒在地、被碎瓷片划伤了手臂、正试图挣扎爬起的顾璟身上。
“璟——!”
他嘶吼着顾璟的名字,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过去。
一名保镖趁机从侧面猛击他的腹部——正是他之前受伤的位置!
秦聿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动作有瞬间的迟滞,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显然剧痛难忍。
“秦聿!”顾璟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狠狠刺穿!
就是这瞬间的破绽!
更多的拳脚和电击棍如同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秦聿踉跄着,却依旧顽固地想要靠近顾璟,赤红的眼睛里只有那个身影,疯狂的执念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徒手格挡着攻击,每一次反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不断有人被他击倒,但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血迹迅速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
“不要!别打了!秦聿!”顾璟看着那如同困兽般浴血挣扎的身影,看着他那双至死都望着自己的眼睛,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什么阴谋,什么算计,什么恨意,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只知道,那个人会死!会为了他死在这里!
“停下!我求你们停下!”他朝着秦正峰嘶声哭喊,眼泪失控地涌出,“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放过他!求求你放过他!”
秦正峰却只是冷笑着站在安全距离外,欣赏着这出父子相残、英雄救美的“好戏”,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秦聿似乎终于冲破了层层阻碍,踉跄着扑到了顾璟身边,用满是鲜血的身体,将他死死护在自己与书架形成的角落里,用后背硬生生承受了随后而来的几次重击!
“唔!”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口鲜血猛地呛咳出来,溅落在顾璟苍白的脸上,温热而刺目。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吓得浑身发抖、满脸泪痕的顾璟,那双疯狂赤红的眼睛里,竟然极艰难地、扭曲地挤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安抚的意味。
“别……怕……”他声音破碎不堪,气若游丝,却依旧固执地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血和泪,“我……在……”
顾璟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看着秦聿近在咫尺的、苍白如纸却写满偏执的脸,看着他不断溢出鲜血的嘴角,看着他即使濒死也要护住自己的姿态,看着他眼底那抹微弱却真实的……
不是谎言。
那些疯狂的、窒息的、令人恐惧的占有和保护……或许手段极端,或许背后藏着更深的秘密……
但此刻,这份为他豁出性命的疯狂,是真的。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只剩下眼前这个人沉重的喘息,和自己心脏撕裂般的疼痛。
一股同样疯狂的情绪,如同沉寂已久的火山,猛地从顾璟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摧毁了所有理智、恐惧和犹豫!
他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瞬间变得冰冷而疯狂,直直地射向不远处的秦正峰!
那眼神里的恨意和决绝,让久经风浪的秦正峰都心头一凛!
下一秒,顾璟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伸手,探向秦聿之前受伤的、此刻正不断渗出血迹的左腹!不是推开他,而是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按了下去!
“呃啊——!”秦聿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短促惨哼,身体猛地弓起,钳制着顾璟的手臂瞬间脱力!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顾璟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鱼,猛地从秦聿因剧痛而松懈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并且就势狠狠一推!
本就强弩之末、全靠意志支撑的秦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推,直接撞向了旁边那张沉重的红木书桌!腰部重重磕在坚硬的桌角!
秦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顺着桌沿软软滑倒在地,蜷缩着,陷入半昏迷状态,只有身体还在因剧痛而无意识地抽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就连秦正峰都愣住了,似乎没料到顾璟会突然对自己“舍命相救”的人下此狠手!
顾璟却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秦聿。
他站在那里,微微喘息着,身上沾着秦聿的血和自己的泪,白色西装凌乱不堪,手臂被碎瓷划破的地方还在渗血。
但他此刻的眼神,却冰冷、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疯狂到极点的光芒,缓缓扫过全场惊愕的保镖,最后,定格在同样错愕的秦正峰脸上。
他抬起手,用指尖,慢慢擦去溅落在自己脸颊上的、属于秦聿的鲜血。动作缓慢而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
然后,他对着秦正峰,缓缓地、极慢极慢地,扯开了一个冰冷而绚烂到极致的笑容。
仿佛地狱里盛开的、淬毒的花。
“秦老先生,”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警报声和众人的喘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疯狂和决绝。
“现在……”
“我来陪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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