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魏霜一把推开萧钰,下意识挡在人身前,本能地抬手去挡攻击。
明晃晃的匕首被挡在在一壁开外。
魏霜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直接空手握住刀刃,淅沥沥的血滴在地板上。
“魏霜!”萧钰白着脸瞪大眼,他被魏霜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瞧不见,但车舆内血腥气越来越重,他想起身查看魏霜伤势,奈何身体依旧聚不起力气。
“臣无事。”魏霜低声回禀,淡然的声音让人心安。
“速战速决,不许受伤。”萧钰只能阴沉着脸扒紧座椅。
“是,臣领命。”魏霜目光如炬,将余光收回,盯着连面都不知道遮掩的愣头青刺客。
那刺客显然也是头回作案,发现刺错了人,竟直接呆愣在原地,魏霜神色一凛,在刺客愣神的片刻,肘击刺客肚腹,几个呼吸间将人双臂卸下。
刺客痛呼出声,手上再握不住匕首,却也不知逃,他红着眼扑向魏霜身后的萧钰,竟是想用牙齿做最后的挣扎。
“不知死活惊扰圣驾!”魏霜拽住人的头发,把刺客扯回身前,他捡起匕首,刀刃直指贼人咽喉,“谁派你来的?”
“圣驾?萧钰分明就是没心没肝的狗东西!你高坐在那个位置,我母亲的尸骨却都没有人敛,凭什么!!!”最后的得手机会都被掠夺,刺客无力地瘫坐在地,他被魏霜制住,只能不甘心地朝萧钰怒吼。
“放肆!圣上名讳岂能直呼!”
魏霜抬起手,刚准备一巴掌扇过去,萧钰却出了声:“等一下魏霜,让朕看看是谁。”
魏霜斜睨一眼,手上力气又大三分,他冷着脸挪开半边身体,将捆好的刺客摁跪在萧钰面前。
见了萧钰,刺客越发不平静,他眼中的怨恨几乎冲破眼眶,身体无能为力,那双酷似嬷嬷的眼睛却瞪得萧钰心悸。
“你……你是……嬷嬷的儿子。”萧钰面上的惊惧瞬间散去,换上了失而复得的欣喜,“你还活着?怎么不告诉朕!”
魏霜面色微变,他看向萧钰:“陛下宫外的旧人?”
不等萧钰点头,魏霜手中的人撕扯着嗓子再度开了口。
“什么旧人,不敢劳陛下记挂。”又在萧钰口中听见自己母亲,那刺客的眼底的仇恨倏地散了,眼眶越发地红,像只凶神恶煞又无能为力的兔子。
“季敛,朕与你无冤无仇,你是嬷嬷的儿子,为何要杀朕?”萧钰安抚地拍了拍魏霜的肩,又往前多探了半寸身体,萧钰语气虚弱温和,听得面前的刺客又淌下泪来。
“我母亲拼死护着你,你当上了皇帝忘了本,竟连尸骨都不为她敛,她就那样被弃在乱葬岗,我去偷,被……”季敛听见萧钰还记得自己名字,心神又震了震,险些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朝旧主子吐露出来,他闭上眼,咬牙切齿,“狗皇帝,你没有心。”
季敛一席话直戳心窝,萧钰的唇抿得极紧,本就不好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捂住心口,偏过头低声道:“那是带大朕的嬷嬷,除了母妃,嬷嬷对朕最好,朕岂会无心!”
“说得好听。”季敛挣扎地一偏头,从嘴中吐出一口血沫。
“你说的尸骨是怎么回事?朕回宫后一团乱麻,但也立即差使内侍去安排了嬷嬷的后事,那个内侍还给朕带回了嬷嬷亲手刻的辟邪桃核当信物,朕一直随身带着。”萧钰从袖袋中掏出一直贴身带着的辟邪桃核,亲自递到季敛面前。
季敛不松口,但恍然的神色里,对萧钰的话已信七分。
“朕后来给了那个内侍五十两白银,让他带给你们,还让他带话,嬷嬷因朕没了,你要是走投无路,可来寻朕庇护。”萧钰沉吟半晌,沉下声,“如今看来,白银和话都没带到。”
萧钰垂眸,神情悲怆,魏霜见此接过话:“那陛下想如何处置这个刺客,臣听陛下吩咐。”
“让太医给人胳膊接回去,再给百两黄金放了吧。”萧钰疲惫地将额头靠在魏霜肩上低声。
“是。”魏霜也不问缘由,直接将手里缺了跟脑筋的季敛放下。
“你就这样放过我?你可是皇帝!”季敛惊愕抬眼,被魏霜抹了满脸血污的面容看上去不显狰狞,倒十分澄澈。
“嬷嬷没了,你是嬷嬷唯一的孩子,朕怎会苛待你。”萧钰柔声,他定定看着魏霜,身上的桂香狡黠地飘满车内,“朕当时应让冯顺去的,可朕也怕,怕冯顺也回不来了,你既活着,那就好好活。”
“宫外混不下去,就把这个送往将军府,自会有人带你入宫寻朕。”萧钰又往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玉环,然后将辟邪桃核绑在上面塞到季敛怀里,“又或者你现在就想随朕入宫,宫中那么多人,多养个侍卫也不费事。”
季敛澄澈迷茫的眼神越发无害:“我……”
季敛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后车随行的冯顺,萧钰的车队早就已经被暗卫团团围住,冯顺不慎摔下马,一路上又被小山君咬了好几口,他一瘸一拐晃悠悠跑过来,一把掀开车帘尖叫惊呼:“陛下啊陛下!老奴来护驾了!!!”
事已了,冯顺太过滑稽,让萧钰忍不住接上一句:“再晚来一会,黄花菜都凉了。”
“请陛下恕罪!”冯顺扭着腰撅起屁股磕头,萧钰没眼看,挥手让冯顺赶紧带着季敛退下。
见到萧钰待冯顺也和在宫外没什么两样,季敛又是愕然,他心口压着的沉重巨石再次松动。
“阿爹去看星星了,以后阿敛就和娘一块住,小殿下心善,昨儿个就让我们住进来。”
“阿敛,小殿下给你留的桂花糕,快趁热吃!”
“小殿下自己也没几件衣服,还给我们娘俩送冬衣,娘娘和小殿下都是苦命人,我们要记得他们的好。”
“阿敛,小殿下又给你留点心了,等阿娘给你拿回来……”
阿娘,儿错了。
季敛才下马车,泪水就已蓄满眼眶,他甩开搀扶着自己的冯顺,跪地,朝萧钰震声表态:“陛下仁善!草民放下死罪,承蒙陛下不嫌,草民日后愿追随陛下!不论生死!”
紧闭帘帐的马车里幽幽传出一声轻允。
有惊无险,车轮又开始嘎吱嘎吱转,萧钰拿出止血的药粉,亲手往魏霜掌心的伤口上撒。
“陛下为何留他在身边?”药粉洒落掌心,魏霜闷哼缩回手。
“朕想要个自己的侍卫,可以吗魏霜?”萧钰不得不再聚些力,拽住魏霜指尖,把人的掌心用力扯过来,他面上的悲怆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为何留他?”魏霜点头应允,面上不显,身上的酒香却多了几分帐然若失。
“他能勘破朕的行踪,不捏在自己手里,朕不放心。”洒好药粉,萧钰又掏出绷带,小心翼翼一圈一圈地往魏霜手掌上裹,目光躲闪,“季敛无根无基心思单纯,且……对朕有愧。”
魏霜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才一个多月,萧钰就已经从只会哈气的小猫开始主动进攻充实领地,且长了心机故意将爪牙暴露在自己面前进一步试探。
魏霜本就无意皇位,见幼帝长进,他满意点头:“或者说,他的根基就是陛下,今日陛下原谅季敛罪行,他因刺杀一事对陛下生愧,今后陛下待他越好,他越觉亏欠,对陛下就越不易生出反心。”
“魏霜会不会觉得朕有些不择手段?”萧钰缩脑袋,紧张地把缠在魏霜掌心的绷带打成蝴蝶结,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示弱,“嬷嬷对朕掏心掏肺,朕却在利用她的孩子。”
魏霜抬手轻抚萧钰后脊,欣慰道:“陛下已是天下之主,为君者就当时刻权衡利弊,恩威并施,这件事,陛下不仅没错,还处理得很好。”
“真的?”萧钰眼眸发亮,几乎把自己扑进魏霜怀里。
“嗯。”魏霜不得不往后退一步,在两人间拉出一道君臣应有的距离。
“那朕就放心了,朕见魏霜面色不好,还以为你生气了。”萧钰面上气色好了三分。
收回的手背上多了个蹩脚的蝴蝶结,魏霜皱紧眉,他不动声色把右手藏进袖中,用大拇指悄悄拨弄蝴蝶垂下的翅膀。
待马车摇摇晃晃晃回到养心殿前,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萧钰揉着惺忪的睡眼,舟车劳顿,但赖在魏霜肩上睡了一觉,身体竟然恢复了些许力气,让他不用搀扶就能稳稳站在养心殿门前。
萧钰受不得风,魏霜便将人卷进座椅下掏出的毯子里,三俩步拐进养心殿内室,绷紧脸从怀里掏出一团气红脸挣扎的萧钰虫。
“朕说了自己能走!你都受伤了!”魏霜抱自己的姿势轻松娴熟,要不是又闻见了血腥气,萧钰几乎要以为魏霜脊背上的伤已经好透了。
而进屋后,不出萧钰所料,魏霜淡蓝色的衣袍上,果然晕开了血迹。
只是擦伤,伤口又怎会裂开!
提着药箱进内室准备继续给萧钰诊治的李太医,刚迈进内室,就听见被摄政王抱回龙床的幼帝扯着嗓子不满:“把衣服给朕脱了!”
李太医脚一软,悄悄抬眼,看见萧钰跪在床边扯着魏霜的衣服将人往床上摁。
李太医的头彻底伏在了地上。
[可怜]回宫了回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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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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