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晏柏攥着那枚雪虎玉佩站在太和殿前的白玉桥上时,檐角的铜铃正被风吹得叮当作响。他仰头望着天边的流云,忽然拽了拽沈知砚的衣袖:“砚哥哥,你说墨哥哥现在到哪里了?”
沈知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城外,官道上的扬尘在阳光下泛着金粉似的光,远处的驿站轮廓像枚淡墨点:“约莫过了望川渡了。那里的渡口种满了桂树,这个时节该落满一地金了。”
“那他会不会捡片桂花寄回来?”凌晏柏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奶音里满是期待,“就像书里写的,用锦囊装着,上面还盖着西棠的印?”
沈知砚被他逗笑了,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西棠的皇帝哪有功夫去捡桂花?不过说不定,他会让信使捎些西棠的新茶来。”
凌晏柏:“新茶!”
“真的?”凌晏柏立刻来了精神,小手把玉佩攥得更紧了,这玉佩是墨昀临走时塞给他的,说西棠的玉佩能认主,只要柏儿想着他,玉佩就会发烫。
他偷偷把玉佩贴在脸颊上,凉丝丝的,却好像真有股暖意慢慢渗出来。
“这玉佩那么轻易就送人,也不知是否是他的。”
两人正说着,就见内侍监的小太监跑过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小公子,西棠来的信使刚到,说这是墨大人特意给您的。”
“墨哥哥,给了什么给我看下!”
凌晏柏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琉璃盏。他抢过锦盒就要打开,却被沈知砚按住手:“在殿外拆礼物像什么样子?回去再看。”
“可是我想现在看嘛!”凌晏柏拽着锦盒左右摇晃,月白小袄的袖子扫过桥栏上的石狮子,带起片沾着的桂花瓣,“说不定是糖画老虎呢!墨哥哥说过要教我画会飞的那种。”
沈知砚拗不过他,只好让小太监在一旁候着,自己替他掀开锦盒的系带。盒盖打开的刹那,桂花香混着墨香漫出来,里面竟躺着支狼毫笔,笔杆上刻着缠枝桂花纹,尾端还坠着颗小小的珍珠,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是笔!”凌晏柏的小手指着笔杆,忽然发现上面刻着个极小的“柏”字,“墨哥哥刻了我的名字!”
沈知砚拿起笔掂了掂,笔锋柔韧,竟是用上好的紫毫做的:“这是西棠贡品里的‘桂魄笔’,据说蘸了桂花汁写字,墨迹会带着香。”他说着,从内侍手里接过宣纸,蘸了点清水在纸上写了个“桂”字,果然有淡淡的甜香漫开来。
“墨哥哥,送我那么好的笔。”
“我要学写字!”凌晏柏立刻抢过笔,小手攥着笔杆在纸上画圈圈,墨痕歪歪扭扭的,倒像串滚圆的桂花,“等墨哥哥回来,我要写满纸的墨哥哥给他看!”
沈知砚看着他鼻尖沾着的墨点,像只偷喝了墨汁的小猫,忍不住替他擦掉:“学写字要先练笔画,你这样画圈圈,墨大人回来该笑你了。”
凌晏柏:“……”
“才不会!”凌晏柏鼓起腮帮子,举着笔跑到桥边,对着城外大喊,“墨哥哥!我会写字啦!你要快点回来呀!”
风卷着他的声音漫过护城河,惊起芦苇丛里的几只白鹭。沈知砚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风中摇晃,忽然觉得那支桂魄笔握在孩子手里,倒比簪在史官的笔架上更合适些。
沈知砚:“……”
回湖景殿的路上,凌晏柏一路都在摆弄那支笔。路过御花园的菊圃时,正撞见几位公主在斗菊,见了凌晏柏手里的笔,都围了上来。
“柏儿弟弟手里拿的是什么?好香呀!”三公主凑过来闻了闻,发间的珠翠叮当作响。
“是墨哥哥送的笔!会写香字的!”凌晏柏献宝似的举起笔,在公主们的帕子上各画了朵桂花,惹得她们一阵惊呼。
“我们家柏儿会写字了,真不错哦。”
“是的…!”
沈知砚在一旁看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见是凌浦身边的老太监,正捧着个青瓷瓶站在那里:“沈小公子,圣上说这瓶西棠的桂花露,让您给小公子兑水喝,说是墨大人特意托人带来的,能安神。”
“谢谢公公。”沈知砚接过青瓷瓶,见瓶身上刻着西棠的云纹,封口的软木塞还带着新鲜的桂花香。
他忽然想起昨夜墨昀在驿馆说的话,西棠的桂花露兑了蜜水,比宫里的酸梅汤更解暑。
凌晏柏听见“墨哥哥”三个字,立刻跑过来,小鼻子对着瓶口使劲嗅:“是墨哥哥的味道!跟他锦袍上的一样!”
老太监被他逗笑了:“小殿下鼻子真灵。墨大人还说,等明年桂花开,就教小殿下酿桂花酒呢。”
“真的?”凌晏柏的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那我要把湖景殿的桂花都摘下来,酿一大缸!”
“可不能都摘了。”沈知砚敲了敲他的额头,“要留着些让它结果,不然明年哪来的新桂树?”
“那我就留点吧。”
凌晏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沈知砚就往回跑:“砚哥哥快走!我要把笔泡在桂花露里,这样写出来的字更香!”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老太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凌浦的书房去了。
窗纱后的凌浦正临窗看着这一幕,手里摩挲着枚墨玉双鱼佩,忽然对身边的侍臣道:“西棠的墨昀,倒是个会疼孩子的。”
侍臣躬身应道:“听说墨昀皇帝幼年时也常来我朝,与先帝还一起在国子监读过书呢。”
凌浦望着窗外飘落的桂花瓣,忽然笑了:“是了,那时他总爱偷摘御膳房的桂花糕,藏在袖里给……”话没说完,却被檐角的风铃声打断,只留下句低叹,“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朕与他年龄不大,不知他的婚配?”
“我在殿里也没听到过他有妃子。”
“之事!”
湖景殿里,凌晏柏正踮着脚尖往青瓷碗里倒桂花露。透明的液体里浮着细小的金桂碎,像把星星撒在了水里。
沈知砚替他扶着碗,忽然听见殿外传来老嬷嬷的声音:“小公子,御膳房送了新做的桂花酪来。”
“要放桂花露里!”凌晏柏立刻嚷嚷起来,小奶音在殿里回荡,“墨哥哥说这样才够甜!”
沈知砚拗不过他,只好舀了勺桂花酪放进碗里。乳白的酪体在金露里慢慢化开,像朵绽开的云。凌晏柏捧着碗小口抿着,忽然咯咯笑起来:“比上次闻香楼的还甜!砚哥哥你尝尝!”
“好!”
沈知砚刚要接碗,却见凌晏柏已经舀了勺递到他嘴边,眼睛亮晶晶的像在邀功。
他无奈地张口,甜香漫到舌尖时,忽然想起昨夜墨昀看着这孩子的眼神,温柔得像浸了蜜的月光。
“砚哥哥,你说墨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凌晏柏忽然放下碗,小手托着下巴发呆,“会不会也在吃桂花酪?”
“说不定在批阅奏折呢。”沈知砚替他擦去嘴角的酪渍,“西棠的皇帝可比我们柏儿忙多了,要管着那么多百姓吃饭穿衣。”
“那他会不会累呀?”凌晏柏的小眉头皱了起来,忽然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糖,小心翼翼地包进锦帕里,“等他来了,我把这个给他吃,甜的东西能解乏。”
沈知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3岁时,也总爱把好吃的藏起来,等着远游的兄长回来“兄长不知……”
他轻轻揉了揉凌晏柏的发顶:“会的,墨大人见了肯定开心。”
傍晚时分,凌晏柏拿着桂魄笔在宣纸上练字。他现在已经能歪歪扭扭写出“桂”字了,只是右边的“圭”总写成两个摞起来的圈,像颗叠着的糖球。
“砚哥哥你看!”他举着纸跑过去,小脸上满是得意,“像不像墨哥哥送的琉璃珠?”
沈知砚看着那字上的墨痕果然带着淡淡的金芒,不由得有些惊奇——这桂魄笔竟真有灵性,被孩子的手握着,连墨色都变得活泼起来。他正要说什么,却见凌晏柏忽然打了个喷嚏,鼻尖红红的像颗熟透的樱桃。
沈知砚:“你怎么了!”
“怎么了?着凉了?”沈知砚连忙把他抱到榻上,掖好锦被,“早上让你多穿件夹袄偏不听,现在知道冷了?”
“不是冷的!”凌晏柏吸了吸鼻子,小手指着窗外,“是桂花太香了,呛到我了!”
沈知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殿前的百年桂树正落得热闹,花瓣飘在窗台上,像铺了层金雪。他忽然想起墨昀临走时说的话,西棠的桂树到了深秋会结果,果核埋在土里,来年能长出新苗。
“柏儿想不想种棵新桂树?”沈知砚忽然开口,见凌晏柏的眼睛亮了起来,便接着道,“我让人去西棠求些桂果核来,我们种在院子里,等墨大人回来时,说不定就能看到新芽了。”
“真的吗,硕哥哥!”
“真的吗?”凌晏柏立刻从榻上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间也顾不上,“那要种在窗台下!这样我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它!”
“好。”沈知砚替他把被子拉好,忽然听见殿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两响,已是亥时。他吹熄案上的烛火,只留下盏琉璃灯,“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给你的墨哥哥练字呢。”
凌晏柏乖乖的点了头:“好!”
凌晏柏点点头,小手却攥着那枚雪虎玉佩不肯放。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像撒了层银粉。
他忽然对着月亮小声说:“墨哥哥,你那里的月亮也这么亮吗?要是你也能看见,就眨眨眼好不好?”
窗外的桂树被风吹得轻晃,叶子沙沙作响,像谁在轻轻应和。凌晏柏的呼吸渐渐均匀,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手里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真的藏着个温柔的秘密。
沈知砚站在殿外,看着窗纸上孩子恬静的睡影,腕间的玉镯轻轻碰撞,像在唱支温柔的歌。
“这想的日子可真好。”
“真的不想停止了。”
远处的宫墙上,巡夜侍卫的甲叶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桂花香漫过宫阙,漫过护城河,漫向遥远的西棠方向。
夜风卷起片金桂,落在凌晏柏的窗台上,像谁悄悄放下的信笺。而千里之外的西棠皇宫里,墨昀正对着盏琉璃灯批阅奏折,灯里的金箔忽然簌簌作响,像有人在远方轻轻喊他的名字。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触到袖中那半块桂花糕——那是今早从驿馆带回来的。
墨昀:“啊!终于批阅完了”
O(∩_∩)O:温馨提示,主角受墨叙,马上要就可以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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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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