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栖镇过了那几天最难的台风天,天气终于是放晴了,这片碧蓝的绸缎开始舒缓地伸着懒腰,舒活筋骨,天与海相接,是分隔的两端,亦是连绵的渐变。阳光在浪花跟头上跳舞。
陈女士听说林知闲回来了,非要派苏若昭带林知闲去小镇里转悠,说小镇这两年发生“巨变”,怕林知闲刚回来就迷路。
而所谓的“巨变”呢,主要源于临清城政府这两年投了一笔钱给雨栖镇,也是助力小镇发展旅游城市,其实也没改什么街道和布局,这笔钱主要还是用于完善交通基础设施,修缮店铺,助力保护生态罢了
雨栖镇虽然是沿海地区,但其实一直也没怎么持续发展起来,要说开发做港口呢,20世纪七八十年代改革那会还能挣点海运钱,这些淳朴的渔民没见过这么多货轮和商人,赚钱机会就像一把洒下的鱼饵,渔民都争先恐后地咬上去,渔业那时蒸蒸日上。
但很快鱼饵的甜美很快突然扎进肉里的刺痛尖钩所取代,由于过度捕捞,海鱼数量大量减少,甚至有段时间只能捞上寥寥几条鱼,与此同时,开放的脚步不停,隔壁的安乐城有着更宽敞的海域稳扎稳打一步步开放了更大的港口,而这颗清丽小巧的海上小珍珠又缩回了厚重蚌壳里,遭了堵蒙了灰,褪去昔日的荣光。
临清城管理层一直很懊恼后悔,觉得那时是自己没主动管理好雨栖镇,没抓住机会,才造成如今这个下场,这些年努力在许多小镇展开许多工业项目,赚到了钱,许多小镇也都紧跟上了时代步伐,从脱贫致富到乡村振兴,现在也各有各的特色,而雨栖镇,这些年一直在重新培育鱼苗,打理生态环境,却也迷失在时代的洪流中,像一枚原地踏步的弃子。
乡村振兴像是一声警醒的号角,让临清城重新拾起这颗滚落到角落蜷缩的弃珠,这两年为雨栖镇设立了“海鸥基金”,不光是雨栖镇生态变好了,最近有许多海鸥来往这里,很有旅游开发价值。而且海鸥在秋季南迁,春季北迁,如同昔日辉煌一样,有离也会有归,同时海鸥往来一直以自由不屈的灵魂所被歌颂,临清希望它的明珠挣脱灰暗的牢笼,往事当如东流水,雨栖再焕新生机
我们都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因为我们来日方长。
门口的苏若昭不情不愿地扣上红色的鸭舌帽,还是她去年干社区志愿者发的,她敢怒不敢言地看着自己老妈,磨磨蹭蹭地穿上鞋后还是不甘心说了一句:“我非要去吗?林知闲是两年没回来,不是二十年没回来,街道都没变多少,他上大学的脑子自己走走转两圈不就知道了吗?”
陈云舟趴在沙发上在打电话“控诉”沈清洄怎么连林知闲回来都不告诉她,沈清洄说哪能啊,这小子也是回到了才跟她说,她知道得比陈云舟还晚,陈云舟听到这在沙发咯咯笑了起来。
苏若昭还在垂死挣扎:“对啊对啊,林知闲这么独来独往,估计都懒得跟我一起出门还要敷衍我。”被陈云舟瞪了一眼立刻闭嘴了,这时林知闲的电话跳动在手机屏幕上,苏若昭得意地冲陈云舟摇了摇手机,然后接通
林知闲像是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我在……算了,我在我家门口等你”还默默补上一句:“我不太懂你家的路。”
陈女士这时候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苏若昭没好气地冲她妈比了个中指,不情愿地说了句:“知道了———”
夏季是梧桐树生长最旺盛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枝桠都快能手牵手了,苏若昭就在这个树荫底下看到躺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的林知闲,苏若昭把共享单车停靠在p点之后,叉着腰站在摇椅旁边,想到自己冒着大太阳一路吭哧吭哧骑来的颠沛流离,非常没好气地说:“走了,林大少爷——”
林知闲看着苏若昭头上的红色志愿帽以及看谁都不爽的脸,非常像某些为了挣学分和志愿时长在校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大学生,免费苦力,于是非常有情商地拿出一瓶冰水递给苏若昭,苏若昭渴的要死,直接咕噜咕噜喝了半瓶,林知闲跟店老板知会一声然后帮他把摇椅挪回去了。
苏若昭问林知闲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林少爷思考了一下
“有没有既能蹭空调又能赖着很久,既有东西吃同时又比较便宜实惠,既离家的距离不算太远又没什么人去可以安静睡大觉的地方。”
甲方的要求比毕业论文的创新点还刁钻怎么办……
“我有个办法,我把你打一顿,然后你冲去你们家最近的派出所报警,那个是新开的所,空调很凉,而且这片区治理好,没什么人去,你就在局里边哭边蹭吃蹭喝,然后我畏罪潜逃,躲避警察抓捕,你安心睡觉,我争分夺秒逃跑为你争取白嫖公共资源的时间。”苏若昭再次以“阴招总比困难多”的思想让林少心服口服
还是常住民懂得多啊
林知闲解锁了共享单车,慢慢跟着苏若昭的身后,苏若昭边骑边介绍
“这个是离你家最近的咖啡厅,人多又贵但好喝。”
“这里有个汉堡店,特别好吃,记得有空去他们家兼职,因为我想吃多一点的薯条。”
“这个服装店巨好看,价格还实惠,老板娘人又好,周三会员价还可以折上折,唯一的缺点就是只卖女装……我是让你给沈阿姨买…”
两人逛了几圈,该说不说苏若昭倒是很有生**验,什么红黑榜都记得清清楚楚,当然估算试错成本的话一看也是个冤大头,林知闲为她的倾囊相授而感动。
道路的路线是没怎么变,但道路规整干净了很多,两边的梧桐郁郁葱葱,而且很多店铺在政府投资下都翻新了一轮,林知闲一看店老板很多也还是熟面孔,也有许多店倒闭或是店面还未卖出,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感慨,如果说钱是骨架的话,那雨栖只是搭起了个将兴未兴的雏形,像新鲜血液的劳动力还没有涌进来,像主要器官的大产业也没有鼎力支撑,那雨栖镇这个身躯就还不能灵活地运作。
绕了一圈,苏若昭选了个好喝人少便宜但是离家几百万公里的奶茶店喝,两人骑到已经是阎王爷忙着睡午觉忘记收尸的状态。苏若昭点了一杯柠檬水,林知闲点了一杯桂花奶茶,不为别的,林少的金枝玉骨疑似是有点低血糖了。
林知闲会记得这家非常好喝的店,也会记得这非常好死的距离
苏若昭把口袋里不知从哪个店的试吃品小糖果全部翻出来摆到林知闲面前,一边用店里的宣传单在旁边给他轻轻扇风:“完了完了你别死啊,我错了以后只带你去不超过一百米的店喝,少爷你还能呼吸吗……”
苏若昭还想用纸巾帮他擦一下汗,上半身的重力突然变重,苏若昭的身体被压得向前歪了一下,赶紧用手撑住的同时脑袋上传来一个声音:“昭昭!”,苏若昭猛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温温?!”
身后的女生有一头非常顺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一圈光泽,浅蓝色的挂脖裙显得她人很苗条,脖子上挂着一串精美的珍珠贝壳项链,此时白皙的手臂还在绑架苏若昭的脑袋。
女生的大眼睛眨了眨,也疑问地出声:“林知闲?”林知闲在奶茶和苏若昭的抢救下已经恢复了点精力,笑了一下:“温情玥,又变漂亮了。”温情玥松开苏若昭,有些惊喜地笑着说:“哪漂亮了快说快说。”
林知闲笑着用手指了指,温情玥凑上去期待地顺着他的指尖移动,林知闲手指慢悠悠地晃了一圈,得意地得出结论:“……衣服变漂亮了…”
温情玥:“?那你也是很人模狗样了”
温情玥把自己的杨枝甘露移到了这一桌,撩了撩头发,说:“啥时候回来的林知闲。”林知闲伸了个懒腰:“住好几天了都,今天天气好了才出门。”
苏若昭补充到:“主要我们林师兄一回来就去三叔那拜师呢,父母都没舍得见,哎说到三叔啊,他现在混了个雨栖美食宣传大使,整了个雨栖美食办。”苏若昭边说边攀上温情玥的手臂:“温温快来陪我,趁人少福利多。”
温情玥戳戳苏若昭:“你又啥时候啊,都瞒着我啊你们,记得转告三叔一句我入了,让他给我留个好位。”这位温小美女主打一个“姐妹开团我秒跟”,丝毫不问是干啥的。当然这也得益于跟苏若昭情深似海的姐妹情谊。
初中时两人就被分到一个寝室,温情玥长得很清秀水灵,主要是又高又瘦,肤若凝脂,说话温柔体贴,而与她画风截然不同的苏若昭,初中没发育好,还长得有点矮,也很瘦,而且一个假期出门短袖短裤还从不涂防晒,已经是黄黑皮。
不拘小节的苏若昭还处在初中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虽然没有上演跟老师中门对狙的戏码(因为陈云舟会克扣她零花钱威胁她),但苏若昭主打一个能伸能屈,在宿舍里直接就是从学校领导层莫名其妙的制度吐槽到学校的狗尾巴草为什么断了,学校的一切都有点难逃一劫。
温情玥觉得苏若昭有点吵闹,苏若昭觉得温情玥有点装高冷。
两人主打一个怎么看都不是很顺眼,这一切的转机还得多亏真有一些蹬鼻子上脸的老师,那次月考是国庆回来的突袭考,很明显小初中班的学生正是爱玩的年纪,而且还是普通班,基本所有考试都是大家临时抱佛脚出来的成绩,这次的佛爷直接连脚都不给他们看一眼了,回校当晚就开始考,很多人干脆考着考着就不放在眼里了,写了两题就开睡,出来的成绩自然也是相当惨烈。
老师大发雷霆肯定是跑不过了,但一急起来真是什么都骂得出口啊,也是相当难听,社会败类这种词也吐出口了,人的生气其实有时候是能听得出区别的,这个老师一看就是不知道在哪受的气非要撒到班上,这主要体现在她骂脏了两节课连一篇阅读都没讲完,苏若昭终于盘算清楚现在站起来跟老师对骂到什么程度,她妈会扣她将近一个月的零花钱,她主打一个要合理控制损失。
这个老师的声音又尖又细,生气地把粉笔往黑板上一擦,尖锐的声音一下刺到了温情玥的神经,温情玥眉头一皱,本来不想听骂人就偷摸着睡着了,被吵醒前依旧是贬低的话相伴,迷迷糊糊还听到莫名其妙的男女对立言论,桌子一推呲啦一声站起来,全班的目光都投向了她,苏若昭也回头看她的后桌。
骂了什么苏若昭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温情玥表情很冷漠,先是冷静地表达了自己的正常见解与诉求,像蟒蛇吐着蛇芯子试探环境,见老师打断她说话,温情玥先是冷笑一声,随后她的嘴就根本没停过了,像机关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但最让苏若昭震惊的是,温情玥会用十来种地方口音来骂人,这些地方语在她的唇齿间来回切换,就像俄罗斯人弹舌一样轻松,骂得非常流利。而且她完全无视你听没听懂,她自己先骂爽了再说。
老师就是听不懂的那挂但每次想抬手打断,温情玥抱着胸,眼睛像盯准了猎物一样,表情像淬了西伯利亚的坚冰,只剩嘴巴疯狂输出,苏若昭看见老师的怒目圆睁的生气慢慢透出一丝恐惧的裂缝,变得有些无助,最后绝望地摔桌而出。
温情玥的做法固然不是正确的,毕竟后面还是挨记大过,写了大几千字的检讨,这是苏若昭唯一一次见温情玥这么生气,但温情玥的酷姐形象在苏若昭心目中蔚然成风,处在叛逆期的苏若昭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我去,这姐帅得没边了。
苏若昭从那时开始主动找温情玥聊天了,两人越交谈那越是高山流水,臭味相投啊,什么动画小说音乐,喜欢的东西很多都是相同的,特别提到小说,在两人都过了叛逆期之后,温情玥随之而来的就是思春期。
她博览群书,什么都市甜宠古偶快穿纯爱她都看,主打一个对自己的男主角各种幻想,但她眼光又很高,丝毫没有将就的意思,而且又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愿望,至今仍母单。
苏若昭的青春期倒也没喜欢上男生,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从小不仅跟女生玩也跟男的混迹在一起,她不太觉得男的有什么“青春期特有神秘懵懂感”,但她也很乐意听温情玥的丰富内心小故事还有不知从哪听来的小八卦,苏若昭就好在真的挺老实的当时,很认真地听完就守口如瓶,还经常能给温情玥提供一些独特思路,默默担任起了温小美女的心灵小树洞。
两人在放假的时候经常会互相串门留宿,在昏黄的小夜灯下,两个女生窝在一张温暖被子里,笑着互诉心肠,或者一起追剧玩游戏,那会感觉日子像被太阳晒过的被子,暖烘烘的,还被记忆镀上一层金灿灿的薄膜滤镜。
从那个时候苏若昭才知道,原来温情玥也没打算走大学那条路,所以在苏若昭吐槽学校时,温情玥已经对学校的一切都不是很在意了,觉得上大学一圈出来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好在温小美女自己就自带点美商,以后决定去陪妈妈开些服装设计店,而且温家祖上也带了点积蓄,有几片茶园,温爸温柳要经常出差跑外地,更是坚定了温情玥要待在小镇陪妈妈的心。
苏若昭是纯粹不想考啊,她觉得学习纯困纯累纯折磨人,那时小镇的教育都是很苦学的,每天五点钟起床,还要跑操,上课也是经常上三节课连着中途也不休息,中午午睡也只能趴在硬硬的桌子上,晚上上到十一点半才回去睡觉,非常不人性化。
这对本来就没什么意志力的苏若昭来说,更是厌学程度拉满,屡次想退学,最后还是硬撑着读完初中,后来说成绩可以上普高,也是头也不回地选了中专。
两人从中专到大专都是同一所,革命友谊也是源远流长。温情玥会在假期闲散的时候去找林知闲的亲妈沈清洄一起画画,然后在沈阿姨盛情邀请下,蹭吃好几餐饭,但一般见不到林知闲,因为某人都是睡过午饭点才起床,下午林某醒了两人就会去散步遛弯,两人也慢慢熟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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