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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下)

引路的小太监提着灯笼,昏黄的光晕在幽深漫长的宫道上摇曳,映照着两侧高耸的朱红宫墙。墙皮斑驳,在夜色中呈现出一种沉郁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块。琉璃瓦顶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青光,飞檐上的鸱吻、脊兽,轮廓狰狞,如同蛰伏的怪兽,冷冷地俯瞰着下方渺小的行人。

甬道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几人单调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梆子,又或是巡逻侍卫盔甲摩擦的轻微声响,在这夜里更添几分鬼气。

终于,引路太监在一处僻静的宫苑门前停下,门楣上的匾额写着“静思苑”三个字,字迹端正,却透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清冷,推开沉重的宫门,一股陈旧的、混合着尘土和淡淡霉味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院落不大,青砖墁地,角落里几株瘦弱的海棠树刚刚吐出一点嫩芽,在料峭的夜风中瑟瑟发抖,正殿的门窗紧闭,廊下悬着的宫灯半明半暗,映照出一片巨大、扭曲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殿内更是空旷冷寂,虽已提前洒扫过,但那股久无人居的阴寒之气,如同跗骨之蛆,从殿宇四角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几张紫檀木的桌椅,线条冷硬,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触手生凉。

角落里巨大的青铜熏炉里只燃着一点微弱的炭火,杯水车薪般的微弱暖意被更庞大的寒气吞噬殆尽。

“殿下,此处便是静思苑了,陛下念殿下清修多年,特赐此清净之所,望殿下好生将养。”

引路太监尖细的嗓音中带着程式化的恭敬,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是生怕沾惹上这殿中的晦气。

李睿没有回应,他缓缓走到殿中,环顾四周,指尖拂过冰冷的桌面,那寒意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冷彻心扉。

江彰默不作声地上前,将殿内几处宫灯一一挑亮了些,跳跃的烛火驱散了些许黑暗,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那光晕落在李睿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映照出他眼底深处一片更沉、更冷的死寂。

江影走到窗边,推开一扇沉重的雕花木窗,窗外,是更深沉的夜色和远处宫殿模糊的轮廓,不知从哪个角落,隐隐约约飘来一阵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夹杂着女子若有若无的娇笑。

那是属于这座皇城另一面,醉生梦死的“温暖”。

夜风涌入,带着露水的湿冷,吹动李睿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他单薄的身子在这寒风中显得愈发伶仃。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那一片象征着权力核心,灯火辉煌的宫殿群影。

“殿下,窗边风冷,仔细寒气入体。”江彰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李睿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这世间至冷之处,并非北邙山的风雪皇陵。

母亲,我回来了。

锦被厚重,却仿佛浸透了冰水,无论如何也捂不出一丝暖意,寒气透过单薄的寝衣,针扎般刺入肌肤,李睿睁着眼,怔怔地望着床榻不远处那张紫檀木圆桌上。

一支残烛,烛火昏黄,烛泪无声地堆积、滑落,凝固成一道道凄艳的血痕。

他睡不着。

紫宸殿上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印公公絮叨的宫闱秘辛、街市上薛昭蛮横的身影、还有这宫殿本身散发的、深入骨髓的腐朽与寒意……无数纷乱的思绪如同冰冷的毒蛇,在他脑海中缠绕、噬咬。

殿门虚掩着,隐约可见廊下一点微光,江彰笔挺如标枪的身形裹在墨蓝色的劲装里,一动不动地守卫在寒夜之中。

殿内角落的地铺上,江影也已收拾停当,他动作利落地铺好被褥,很快,便传来一阵低沉、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那是经年累月养成的、在极端环境下也能迅速恢复体力的本能。

这呼吸声在死寂的殿宇中,竟成了唯一一点带着生命气息的慰藉。

“阿睿。”江影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关切,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睡不着?”

“嗯。”李睿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叹息,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短暂的寂静后,江影的声音再次传来,沉稳而笃定:“别担心,有我们两兄弟身边,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

这话语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千钧的重量,是刀山血海里淬炼出的忠诚。

李睿的唇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苍白的脸颊。

担心?或许吧,但更多的,是这未知所带来的不安。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李睿强迫自己闭上眼,试图在脑海中描绘北邙山清冷的月色,然而,那点微弱的宁静瞬间便被更汹涌的黑暗吞噬。

他又酝酿了许久,翻来覆去。

时间在烛泪的堆积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角落里江影的呼吸声变得更加悠长、平稳,显然已沉入了深眠。

就在这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似乎凝滞的时刻,李睿忽然又轻声开口,那声音缥缈得如同梦呓,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与茫然:

“阿影……”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攒勇气,问出了一个深埋心底、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在这,现在……在干什么?”

问题抛向黑暗的角落,回应他的,只有江影那更加沉实、均匀的鼾声。

他已睡熟了。

或许在梦中,他也紧握着刀柄,复仇,早已是他们兄弟二人刻入骨髓的烙印,是生存的唯一意义。

除此之外?

那是一片从未设想过的、虚无的空白。

李睿等了许久,黑暗中,只有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咚咚地敲击着耳膜。

那得不到回应的疑问,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放大,最终化作更深的疲惫与虚无,沉沉地压了下来,眼皮越来越重,意识终于被无边的黑暗拖拽着,滑向了混沌的深渊。

然而,那并非安宁的沉眠。

他看到了火,铺天盖地的火焰!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朱红的廊柱、描金的窗棂,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滚滚,带着刺鼻的焦糊味,无数人影在火光中扭曲、奔逃、跌倒,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转眼又被更猛烈的火焰吞噬。

温热粘稠,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如同泼墨般飞溅,溅在冰冷的宫砖上,溅在明黄的帘幔上,溅在他自己小小的、沾满泪痕的脸上。

视野里一片刺目的猩红,无数张惊恐、扭曲、或冷漠的脸孔在眼前晃动、重叠,最终都化为一片模糊的血色背景,惊叫声、哭喊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火焰吞噬一切的咆哮声……所有的声音都汇聚成一股毁灭的洪流,冲击着他的耳膜,撕扯着他的神经。

李睿痛苦地捂着耳朵,缩成一团。

随后,一切声音骤然消失。

他看到了一片雪山。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片,呼啸着席卷过一片陡峭、光秃的山崖。

天地间一片苍茫,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艰难地在深及膝盖的积雪中跋涉。

那是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小脸冻得青紫,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盛满了超越年龄的恐惧、茫然与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

一步,深陷,拔出脚,再一步,再次深陷。

小小的身躯摇摇晃晃,如同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终于,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衣物,他挣扎着,用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小手,死死抓住冰冷的岩石棱角,试图爬起来。

每一次爬起,都耗尽全身力气,每一次摔倒,都带来更深的寒冷与疼痛。

风雪无情地抽打着他幼小的身躯,而山崖之上,模糊地伫立着一些人影。

他们穿着华贵的宫装,面容模糊不清,像是冰冷的石像,他们的目光,隔着风雪,冷冷地注视着雪地里那个挣扎求生的小小身影。

没有怜悯,没有援手,只有一种彻底的漠视。

那目光,比风雪更冷,比悬崖更深。

李睿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胸前冰冷的锦被,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殿内,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一片死寂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只有他自己恐惧的喘息声,在空旷冰冷的殿宇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

角落里,江影似乎被这动静惊动,呼吸声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均匀。

鸡鸣三刻,天就要亮了。

远方的宫阙响起了乐声。

李睿换上了一身略新的锦袍,说是新,也不过是浆洗得干净些,料子是陈年的湖蓝暗纹云锦,边缘处已磨得起了毛边,袖口领缘的滚边颜色也有些发暗。

然而那洗白的旧色,落在他身上,也成了不染尘埃的出尘之态,非但不显寒酸,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如玉,眉眼间那股子沉淀了十七载的清冷孤绝之气,愈发显得眉目如画,容色惊人。

江影一面利落地收拾着地上的床铺,一面又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显是地铺寒硬,未曾睡足。

他瓮声问道:“今日要往何处去?可需让我先去探探路?”

李睿正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仔细整理着微有褶皱的衣襟,镜中人影朦胧,他动作不疾不徐,声音也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昨日陛下面谕,言道惠妃娘娘玉体久恙,缠绵病榻,皇帝念及骨肉亲情,让我得空去探视请安。”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镜中自己微凉的眉眼:“我亦有此意。当年那桩旧事里,惠妃,亦是局内人,有些话,有些事,总该当面叙叙旧。”

“惠妃?” 江影手上动作一顿,眉头微蹙。

他虽长居北邙,但宫中几位要紧人物的底细,兄弟二人早已烂熟于心。

惠妃可是当今圣上心尖儿上的人,自幼丧父丧母,被人养在深宫,十四岁便封了婕妤,一路恩宠不衰,诞育了四位皇子、三位公主,地位尊崇无比。

当年那场席卷宫廷、血染阶陛的巫蛊之祸,这位看似跋扈嚣张的惠妃娘娘,究竟扮演了何等角色?

江彰走进门来,拍了一把自家弟弟的脑袋:“去,洗脸去。”

李睿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苍白清冷的容颜,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静思苑的阴寒与昨夜梦魇的余悸都压入肺腑深处,他起身,目光落在江彰身上,江彰会意,点了点头。

“走吧。”

他挺直了脊背,迈步向外走去,旧锦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埃。

江彰默然紧随其后,墨蓝的身影如同最忠诚的影子,融入李睿身后的庭院幽影之中。

惠妃所居的“长春宫”位于后宫深处,毗邻御苑,向来以花木繁盛、景致清幽著称,亦是圣上恩宠的象征。然而,当李睿与江彰行至宫门前,却只觉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名贵药材与某种陈年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隐隐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久病之人的衰败气味。

宫门紧闭,朱漆虽鲜艳,门环上的兽首却显得有些黯淡。

守门的是两个面皮白净、眼神却带着几分精明的中年太监,见李睿主仆二人走来,衣着虽不显赫,但气度不凡,尤其那年轻主子容貌惊人,便不敢怠慢。

左边人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问道:“来者何人?长春宫乃惠妃娘娘静养之所,闲杂人等不得擅扰!”

李睿停下脚步,声音清冷平稳:“北邙守陵人,七皇子李睿,奉圣上口谕,前来探视惠妃娘娘玉体,并请懿安。”

“七皇子?”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这昨日才回京、传闻中幽闭皇陵十七载的病秧子皇子?

怎地今日就跑到长春宫来了?还是奉了圣谕?

其中一个机灵些的,忙堆起笑脸,腰弯得更低些:“原来是七殿下!奴才们有眼无珠,殿下恕罪!只是……娘娘凤体违和已久,太医嘱咐需静养,轻易不见外客。且娘娘此刻……恐未起身。容奴才斗胆,先入内禀报一声,请殿下稍候片刻?”

话语恭敬,却带着宫中惯有的推诿与试探。

李睿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有劳公公。” 便不再多言,负手立于宫门之外,目光平静地投向那紧闭的朱红大门,仿佛能穿透门扉,看到里面那位曾经宠冠六宫、如今缠绵病榻的“旧识”。

江彰则侍立在他身后半步,鹰隼般的目光冷冷扫视着周遭,那无形的压迫感让两个守门太监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话。

其中一个慌忙转身,小跑着入内通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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