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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飞雪碎玉

晚来天欲雪,一枚孤月悬在空中,纤洁的月光轻柔地洒落窗前。

宸宫的香炉里点着清淡的凤髓香,这是真岛人祭祀月神时焚烧的佳品,因肃嫔来宸宫探视,闻着喜欢,贺兰昭昭便把剩下还没启封的香盒都送去了云光殿。贺兰身为中宫皇后,极为难得地受到了后宫众人的信服,肃嫔以他为镜,钦佩他的恭良温俭,楚凌霄最是刁钻霸道,却在贺兰皇后面前乖巧如兔子,就连心高气傲的德妃,也挑不出他一丝错处。

他们心里都清楚,贺兰皇后身弱福浅,本来担不起中宫之位,反而是武尊邺的做法在潜移默化中决定着旁人对待皇后的态度。贺兰部因族中出了个武周皇后而气骄志满,就连一些周边小族,也为了能和武周缓和关系,从而巴结贺兰王。

武尊邺将玉佩交到贺兰昭昭手中之后,便大张旗鼓地迎娶他为太子妃,据说武尊邺当年送去贺兰部的聘礼,如盘龙一般蜿蜒在阴山脚下,蝶恋花开遍了整个山崖,来自异国的丝竹声飞跃过雪山,悠扬地散落在天涯。

观音珠将提前用炉子暖好的斗篷披到贺兰昭昭的肩上,此举惊动了扶窗沉思的主人,贺兰昭昭回头一看是观音珠,便微微一笑,手里捧着一株刚刚盛开的蓝色蝶恋花。

“想不到在武周盛京还能看到罕见的蓝色蝶恋,我原以为这花离开阴山是活不了的,难为玉厄把它们栽培得这样好。倒让我想起一些从前的旧事。”

观音珠劝解道:“凤君,夜深了,陛下今夜在昭阳殿下榻,想是不会来宸宫了。往常这个时候,您早就回寝殿歇息了。”

观音珠还以为贺兰昭昭在思念武尊邺,不料他嘴角的微笑愈渐深了,贺兰昭昭将蝶恋花搬到温暖处,笑道:“楚贵君性子活泼,最能逗尊皇开心,我希望他能多去去昭阳殿,不要总是皱着眉头坐在宸宫里,守着一个暮气沉沉的皇后。”

敏锐的观音珠觉察到了贺兰昭昭话中之意,脸色也不由得暗沉下来,她轻声劝慰道:“凤君还在为贺兰王请示贺寿的事烦心么?其实......凤君回绝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让王女入京,族中必定会有闲言碎语,况且,您还不知道王女的性子么?就算是为了维系咱们贺兰部的威望,她也一定会继续上疏的。”

贺兰昭昭抬头望向天际,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夜色,不知何时聚起了一片乌云,就这样毫不留情地遮挡住了皎洁的月光。他声色幽凉,仿佛喉中噎着寒冰。

“占云,我的妹妹......我当然知晓她的个性。她从小就像极了母亲,残忍,好胜,像是未开化的蛮人。咱们的母亲早早就属意把王位传给她,加上这些年尊皇一直放纵贺兰部,任由其扩张,占云的野心恐怕也已路人皆知。”贺兰昭昭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忽然捂住嘴一阵咳嗽,吓得观音珠不知如何是好,立即搀扶住他,到桌边休憩。

“凤君,都怪奴婢不好,奴婢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王女。”

贺兰昭昭摆了摆手,安抚着慌乱的观音珠,即便整个胸腔都火辣辣地疼,他也极力地牵扯出一个微笑:“不关你的事。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观音珠取来武尊邺领着宫女们亲手制成的丸药,用温水化开一勺菊花蜜,服侍贺兰昭昭服下。她绞尽脑汁地转移贺兰昭昭的心思,只挑能让他开心的事说:“凤君,这菊花蜜是不是比宫里的清甜多了?原是赵丞相特意进献给陛下的,他尝了一些,觉得不错,就借花献佛地送来宸宫了。”

“都说陛下宠爱楚贵君,奴婢瞧着,也不过就是送些刀剑之类的小玩意儿。遥想当年,德妃第一次侍寝,陛下天不亮就赶来宸宫看您,估摸着德妃连他的影儿都没摸着。这些年虽宠幸楚凌霄多一些,却也甚少在他宫里留宿,这也就是半年没回来了,才在昭阳殿住两天,放在平日,陛下定要过来哄着您入睡。”

“观音珠,你越说越过分了。”贺兰昭昭打断侍女的话,脸上依旧闷闷不乐,他偏过脸,看向摆在香炉边上的蝶恋花,叹息道,“蝶恋是一年生的花,人为栽种极难存活,若为了一生只开一次的花倾其所有,便是不值得的执念了。”

观音珠自小服侍贺兰昭昭起居,从他还是太子妃时,就跟着贺兰一起入宫,这些年来时常伴着皇后抄写佛偈,忽然一日悟了道,便恳求贺兰为自己改名观音珠。

观音珠听出了贺兰昭昭意有所指,却还是相劝道:“您是陛下的妻子,武周人不是常说,千年才修来一世结发之缘,凤君何苦总是把陛下往外推呢?奴婢说句不得当的话,凤君对陛下太不公平了。陛下时常想着凤君,有什么好东西,定要第一个送到咱们这儿来,大大小小的礼物堆成了山,甚至为此还在后宫建了一所藏珍阁,奴婢早就听说,藏珍阁几年前就已经满了,如今宫女们时常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晒一晒,就怕发霉。我阿妈就说,孩子的话不可信,都是说过就忘记了的,可陛下昔年对您许下的千金之诺,如今可都分毫未变啊......”

“观音珠,你是想说我不识好歹么?”

“奴婢不敢。”

贺兰昭昭没有降罪观音珠,只是莞然一笑,斗篷上的梨花映着暖暖的烛光,如梦般柔和。

“你跟着我,也算读过了不少经书,但如今看来,你尚不能参悟其中妙语。”贺兰昭昭娓娓然道,“阿邺待我情真意切,我又不是雪山下的石头,怎会不知?可我知道自己的身子,这病常年离不开药,怕是一辈子不能好了。观音珠......我怕,我怕呀。怕我自己舍不得离开阿邺,人若有执念,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若是不能瞑目,眼睛还留在阳世,便看不清来世的路,就要永永远远地徘徊在地府里。我更怕阿邺舍不得我,他总是舍不得我......去平川那么远的地方,也只写信给我一个人。你们都不知道,德妃侍寝那天,是阿邺和我置气,他日日都来看我,唯独那天不来......我只是开玩笑说,不知哪天魂归离恨天,他便那样生气。”

“人死了,万事不知,阿邺一个人留在世上,该多么孤独啊......”贺兰昭昭顿了顿,眼眶不知不觉竟有些湿润,他竭力微笑,轻柔道,“幸好,楚贵君活泼,德妃聪颖,善解人意,肃嫔温良可靠,他们都是我梦想成为的样子,让他们陪伴着阿邺到老,我才能放心啊。”

“凤君,您别这么说,奴婢听着心里难受。”观音珠掩着脸,暗洒热泪,贺兰昭昭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得诚恳悲切,这些年来他翻遍了佛经,好不容易淡泊了一片玉心,用尽全身力气做好了道别的准备,却还是会为了分别而伤怀。

雪将住,风未定,满床月光熔炼成白银,灯火忽然跳动了一下,一阵寒风乍入殿堂,惊醒了殿内的一主一仆。

贺兰昭昭怔然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站在门里的男人,漫天的白絮,落在他的肩上,发间,将他满头黑发染成白霜。武尊邺明晰的双眼泛着隐忍的红,就那么苦涩地凝望着贺兰昭昭,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观音珠的泪瞬间凝结在了眼角,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甚至是第一次看到武尊邺这般盛怒模样。

贺兰昭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眼神闪躲了片刻,最后迫于武尊邺的威压,也只能坦然了心扉,一口血腥味悄无声息地涌上喉头,贺兰昭昭皱眉艰难地咽下。

“谁准你说这样的话。”武尊邺大步走到贺兰昭昭身前,他一把将贺兰扯到怀中紧紧抱住,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一辈子不说这些么。你不可以说,连想一想都不可以!不许!”

“尊皇......”贺兰昭昭爱惜地拂去武尊邺发上的雪粒,但他越是这样做,武尊邺便抱得越紧,仿佛要将他揉入身体里。

“昭昭,我只和你在一起,哪儿不去。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永远不能代替,不能!”武尊邺忍着刀绞般的心痛,牢牢护着挚爱的妻子,仿佛怕他被谁夺走,“我明天就让人去白马寺,让释空为你诵经祈福,好不好?若是一个释空不够,我就再多找几个替身,命他们在白马寺为你积福。总有一天,我会治好你的身子。”

堂堂武周国主,封疆万里的天子,此刻却露出了一副可以被形容为可怜的表情,贺兰昭昭见此情形,终于也天塌地陷,一口鲜血呕在武尊邺胸前,粘腻湿润的触感,不禁让武尊邺联想到战场上昏天暗地的厮杀。

“阿邺......咳咳!......你,你不要哭......”贺兰昭昭紧张地擦拭着武尊邺的眼角,却来不及擦去自己嘴角的血痕,血的气味灌满了他的整个口腔,惹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观音珠见状如遭雷击,立即夺门而出去请太医。

武尊邺忽然阴郁一笑,他轻轻揩去贺兰昭昭唇角、下巴上的血渍,低声道:“我那里也不去了,只守着你。明天就让楚凌霄,赵解语,还有韩淑人,全都放出宫外,这样你就舍不得走了,你就舍不得离开我了。”

贺兰昭昭的双眉越拧越紧,他一遍一遍地揉着武尊邺僵硬的脸,似乎想要打消他忽然掠过的极端念头。当年若不是父王忌惮先帝,劝母亲不要轻易更改太子妃人选,阻拦婚事,否则以武尊邺的脾气,恐怕会屠尽贺兰部全族。他是那个会倾尽血肉,仅为蝶恋开一次花的人,这样的执念,才是他的业障。

贺兰昭昭思绪纷乱,身体传来的疼痛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精神,此时他不仅担心武尊邺的状态,更加令他担忧的,是远在阴山的妹妹贺兰占云,万一将来自己支撑不住,她会不会借此生事,故意挑衅武尊邺?贺兰占云久踞阴山,其猖狂的个性,早就让她忘记了当年的教训,忘记了母亲是如何臣服在先帝脚下,甚至奉上自己的儿女,向那时还是太子的武尊邺献媚。

太医连夜进宫为皇后诊治,但见到武尊邺紧紧抱着皇后时,众人还是不觉倒抽了一口气。太医小心翼翼地捏着贺兰昭昭的手腕,请了脉后,又怕激怒了圣上,于是逐字逐句地斟酌。

“陛下,凤君脉象平稳,只是受了些惊吓,静养几日便可。”

观音珠立即朝太医打了个手势,后者慌慌张张地捏了一把汗,接着佝偻起身子悄声退下。

“阿邺,我不走。”贺兰昭昭无力地闭上双眼,安慰似的拍了拍武尊邺的肩膀,浅浅笑道,“你箍得我好痛......”

武尊邺仍旧不肯放手,贺兰昭昭拿他没法子,只好任凭他抱着。宸宫的烛火飘摇了彻夜,幽寒的夜,终究没能阻挡梅花的香气,让它潜入殿中,缠绵在殿中人眉间发稍。

“阿邺,你几时变得这么狠心?你扪心自问,难道这些年......与他们都不曾有过一丝真情么?若真是无情,那时光就算虚度了。”

贺兰昭昭语毕,武尊邺的表情终于松了一丝,他不能否认那些美好的瞬间,只是,寥寥几颗沧海明珠,又如何能填满见不到头的苦海?

贺兰昭昭柔情款款,凝视着一脸悲戚的武尊邺,他与阿邺年少夫妻,情缘深重,在贺兰昭昭眼中,他的少年样样皆好。他从不贪心,认定了一样东西,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这是优点同时也是缺点。他总会因此抛弃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就像一只装满了珍珠的荷包,忽然破了一个洞,破洞越来越大,终于把所有珍珠都遗失不见,落得孤家寡人。

从来时运难济,荷包终有一天会破,贺兰昭昭盼着他的阿邺,能把珍珠捧在手里,把六宫的妃嫔们放在心里。他不愿见到留在阿邺身边的知己,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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