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仅仅保持了两天。
第三天上午刚醒,南木风接到了他妈的电话,像是装了监控掐着点打来的。那头命令式的告知他做好准备,周末到集团的高尔夫球场,有重要的长辈要见,并且在接下来两周内,将提前放假归国的张朝朝带去度假,不论以何种形式,必须照做,如果没有计划,就让助理去做策划。
南木风竟能够保持理智,仅把手机摔得七零八落,别的一概没动,而陆珠在楼下学习,隔音好得听不见。他让阿姨等陆珠学完去打声招呼,便开车疾驰而去。
车子开到吴氏集团大楼下,连地库都不入,一头开上绿化带就算是找到了停车位,南木风熄了火连钥匙都不拔,车门也不关,就冲了进去。
大楼的安保不认识没来过几次的太子爷,纷纷出来阻拦。南木风直接动手推搡,灵活地翻过了闸机,走高管电梯一路升到了顶层。
总裁办接到了安保部电话,转告总秘,他正要告知吴风,没等去敲开领导办公室的门,南木风风驰电掣,已杀到眼前。
只听到一声压着怒火的话:“去忙,不用管我,别让人敲门。”人已经推门进去了。
吴风正敲着电脑,还以为是哪个老总不请自来,竟然没敲门,抬头一看,是南木风。
她没多少责备,只顺势说了句:“不会敲门?万一我这里有客人呢?”
南木风:“那还用说吗?我是故意的,很遗憾没有,否则我就可以叫他滚出去过瘾了。”
对于他故意没家没教的作态,吴风已经领略过多,这不算过分,是以没生气。只把眼镜摘了,站起来过去跟儿子对立而站,双手抱臂。
“你跟我闹没有用,要升的是你爸,不是我。虽说我也能跟着获点利,可我不是罪魁祸首,不是吗?你怎么不去闯你爸办公室呢?”
吴风问道:“找不到他人,就知道欺负我,是吧?”
南木风不说话,吴风走到旁边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过来坐着说。正好,待会让人出几份度假策划,你看看想去哪儿?”
南木风一屁股摔在沙发上,跟他妈隔了三米远,直接说:“有什么办法吗?我不想干这事。我不花你的钱了,我去法国找哥,以后只花外公给的钱就够了。”
“发梦呢?十二岁我要送你出国的时候,怎么不去?要是那时候去了,如今不就没有这事了吗?”
南木风暴怒:“那不能现在就当我死了吗?以前跟现在也没区别!”
吴风把水杯放下,说得轻飘飘的,却像千斤重石砸在南木风头上。
“生气没用,逃避也没用。我们家这张权力网这么多年的扩张和膨胀,早就沾了无数人,有无数的因果,凭你,是阻止不了一点的,更不用说逆推。利益一体,连你妈我,已经离了婚,都脱不了身,何况你这个南姓人。”
“你南松哥南柏姐,将来如有这么一天,照样一个不落的都得填进去。”
南木风颓败地低头,双手捂住了脸。其实他没有哭,很安静,但吴风毕竟是娘,看到他这样心里并不好受。她自己年轻时候,不也有过这么一遭?吴风上前搂住南木风肩膀,拍了拍。
说实话,亲密的时刻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吴风心里挺触动的,借这一遭叫儿子跟自己缓和缓和,倒是也好。
“妈妈,我是不是踢错了?”
“什么?”
南木风:“如果我有个兄弟的话……”
吴风已经很久没听见他叫“妈”了,突然叫了一声,令人猝不及防。等回过神来,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顿时涌起了愧疚和自责,对他这些年的肆意妄为立刻可以一笔购销了。
他又说:“但是也太小了,没用。”
吴风又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南木风不喝,把头撇到一边。
他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吴风,说:“如果我实在做不到怎么办?就是做不到那样,你和爸爸要怎么办?”
吴风给予儿子坚定明确的回答:“做得到。枫枫,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有很多,这一件不在此列。等你有实力可以不做的时候,你就可以真的不用做了。现在,你没有。”
南木风不应,吴风时隔快十年,再次捧起了儿子的脸颊,对他说:“枫枫,同样的牺牲,往往只有一次。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不明白……”
吴风说:“你很在乎陆珠对不对?算一算,即使过去十年,你才二十九岁,她,大概三十三吧?到时你们要在一起,要婚姻,要孩子,一切都会有的。”
南木风激动地说:“但我们会失去最好的十年!”
吴风残忍地说:“我知道。我还要告诉你,这是你爷爷的意思,你的爷爷其实很迂腐,很专断,很看重家族兴衰,而你爸爸与他一脉相承!所以我才会离婚离了八年,那时的我和你一样年轻气盛,我才会对你犯错,没有好好带你。”
“妈妈已经吃过这种苦头了,我的结论是,你甚至不如当年的我,所以你的成功会比我的来得还要晚。再退一步,你爷爷不会对你怎么样,那陆珠呢?”
南木风从前两天听到风声到现在,紧绷的心弦彻底断裂,顷刻间,流下憋着的泪,很绝望。
涕泗横流,但无声寂静。只有轻轻的一句:“我不信,爷爷最疼我……”
吴风放了一段手机通话录音,南木风爷爷苍老的声音传来:“……让他听话,这些年到底你不该带走,否则现在也不必再教……”
竟然真的是他慈祥和蔼的爷爷说的话。南木风停止了哭泣,挂着泪痕的脸庞充满不可置信。他双拳攥紧,指甲都扎进了肉里。
吴风摁掉录音,给他抹了泪,说:“还是听妈妈的话吧,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一场明目张胆不公平的博弈。而父辈几十年的累积,怎可轻易被推翻?
南木风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车开在城际高架桥上一圈又一圈,漫无目的。他走前要吴风约见陆珠,去亲自道歉,为她找陆珠两次,让陆珠被欺负的事,吴风答应了,并且是按他指定的时间去作安排。
南木风压着限速飙够了车,才回的汀山公馆。
陆珠问他去了哪里,他说回爷爷家吃了个午饭,很久没见想让爷爷知道他没事了。陆珠点点头,并没有多问,他们一如往常,去遛了狗,散了步。晚上看完电影后,床事上南木风做得时而凶狠时而温柔,陆珠还是时不时会生气,他吻了又吻,头一次全凭着自己性子来。
他沉溺在自己编织的幸福谎言里,不死到临头不悔改。
周日,南木风消失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陆珠问他有没有话要说,他喝得有点醉,笑得很甜,去抱她:“没有啊,啊不不不,有的,叫我抱抱。我爱你,珠珠。”
“喔,没有了哦?”
“有!新睡裙好漂亮……”
陆珠把他从楼下一路扶到房间,他其实并不很醉,脚步不虚浮,陆珠给他放好水,等他洗完澡,端来醒酒汤,让他就着手喝完。
一直相顾无言,现在睡觉还太早,陆珠跟他一起翻墙上网,去看投递的几所学校的城市的信息,然后玩马里奥直到夜深,相拥而眠。
那个周末好像是剧情中最美好的**,此后一切都在崩坏。
南木风在跟张朝朝飞去黄金海岸之前,仅仅在六个小时之前,才向陆珠坦白。他靠着陆珠,脑袋枕着她的肩,陆珠听完,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
只问:“那我们是不是要分手了?”
南木风想回答不是的,可是他怕陆珠问他:那我算女朋友,还是第三者?他沉默着,陆珠便替他定下了回答:“好的,我们分手了。”
只有贱人才可以交了女朋友,再交一个女朋友。陆珠绝对不接受自己的男朋友是一个贱人,即使他是被迫的。
陆珠的平静超出了南木风的预测,他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只沙漏,如果后续需要处理的话,别丢掉,我会把它拿走的,我做了很久,还挺满意的。”
南木风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嗯?你不骂我吗?”
陆珠:“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也不想哭。我早就在等你说了,你这几天异常的样子非常明显,只是你自己不觉得罢了。”
他们竟然连吵架也没吵起来,南木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陆珠收拾在汀山公馆的东西,然后离去,车也没开。
他百般阻拦,最后也只能帮她叫了出租车,做不了任何事。张朝朝的信息像催命的符,让南木风想杀了她。
在南木风航班起飞后三小时,陆珠得到了吴风的道歉,坐在对面的女士面上诚恳而真挚,说得好像真的很抱歉一样。
她也就接受了。
没想到,临走前,吴风说:“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小风呢?你得知他和别人订婚的消息,竟然可以这么平静吗?也是,你比较年长。”
她摇摇头,露出些许看穿的神色:“我就觉得南木风是太投入了点……”
陆珠脚步一顿,反问:“怎么看出来的呢?”
她问:“因为我没有哭泣,没有歇斯底里,或者发疯发狂,所以你就觉得我既不伤心,也不真心吗?”
眼神对视,陆珠眼珠黑亮,吴风一滞,正待说什么,陆珠先行一步。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梁绪的电话紧随其后,微信上,陆青云和童天麓的消息一连串,一个一个都急着安慰陆珠,全然不像前些天死了一样安静。
陆珠想,权贵世家到底有一样是很好的,那就是除了圈内的人,旁人都没有资格去窥视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事,绝不会大张旗鼓叫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陆珠不至于像电视剧演的那样,满世界丢脸。
没有拉黑和删除,陆珠保留着南木风的微信,就连张朝朝的她也不删。她的性子是顺其自然,就这样放着,但不会再将学校的讯息和留学准备进度发给南木风,而南木风发来的消息,她像回其他男生那样回复他,三句回一句,无正事不回。
陆珠对两性关系一向把握得当,因为是妈妈教的,贯彻家教。
梁绪很不要脸,他问陆珠:“南木风做假的啊,你们还是可以像从前那样,只要面上过得去,张朝朝根本不敢说什么!”
陆珠说:“蛮好笑的。”
梁绪抓狂:“什么啊?啊啊啊啊!”
陆珠:“就是字面意思,这样令人可笑。”
梁绪后来发一大推,陆珠看完发现浪费一分钟,尽是废话,只说:“我忙去了,有空聊。”
毕业生期限内离校,陆珠打包东西,先寄回了家,自己也准备回家,学校已经确定了,到时候从家那边的国际机场飞就行。
临别,517寝室和江露露寝室,还有几个学长学姐,一行人准备最后嗨一次,选了家酒吧要了卡座,真是孽缘,那是童天麓的酒吧。陆珠和萧箪看到AA订单才知道,萧箪说要不算了。
陆珠说算什么?去呗。不差这一晚,反正我明天就走了。
不出意料,少不得碰见南木风和梁绪的狐朋狗友,有些打过照面的能认得陆珠,一个电话拨出去,南木风和梁绪,甚至是童天麓,四十分钟就到了。
陆珠正跟麻唯耳语,讲很多感谢话。推荐信是他告诉文同言,给陆珠要来的,那可是相当重量级的推荐信,陆珠挺感激的,她想过要去问,到底还是厚不下脸。
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把十米外的南木风气到快昏厥。他最恨麻唯这副与陆珠灵魂共鸣的样子,毕竟是最有危机的情敌。
南木风站了半天,看陆珠根本没发现他的样子,更是气恼。他噔噔噔地走过去,拉起陆珠。
陆珠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就要甩开。抬头一看是他,倒是不反抗了,只是没什么好脸色。
“放手。你有什么事?”
萧箪长腿两步跨过来,挺陆珠。她说:“你度假结束得还挺快啊。玩得还好吗?”
纯纯阴阳怪气火上浇油落井下石,梁绪在后头都怕南木风火了给她一巴掌。
往后一看,再后头是童天麓,再是陆青云。陆珠真的是服了这些人。
陆珠:“一起玩吗?不然别打扰我们可以吧?”
南木风尽量稳定情绪,说:“我们谈谈。就十分钟,好吗?就十分钟。”
陆珠说:“没有什么好谈的。我跟你妈妈已经谈完了,你对我说再多都没有用了。”
南木风不语不动,陆珠继续说:“能成熟一点吗?这是我的同学聚会,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了,可能一辈子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不要破坏我的美好回忆。”
说到最后已经严肃且生气,南木风只好放了手。他们这帮人花了三倍价钱把隔壁卡座的人赶走了,像一帮土匪。陆青云仗着还不错的初印象,在陆珠这边玩得挺好的,这导致南木风的脸比刚来的时候还黑。但他还没法发作,因为他宁愿陆珠跟陆青云玩,也不愿她跟麻唯多说话。
那天晚上,南木风怎么都没要到那十分钟的谈话机会。张朝朝在不知道谁的通风报信下,竟然跟着到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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