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平芜起身,转头望向那一望无际的河面,蓦然足尖轻点一下,转身消失在船舫。
“多谢。”
船内。
暗一掀帘进入内室,却见汤朝正站在窗棂前,其背手而立,闻见脚步声响起,遂才转过了身“她走了?”
一双杏眼微抬,现下嘴唇半阖着,眸间似有似无的忧伤,暗一看着,倒像是有些落寞。
“属下这就把她追回来。”
其先前并不知她擅武,却是没小心提防,而如今人竟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是他失职。
该亲自将人抓回来向殿下请罪。
“她会去哪儿?”
她本就被汤徵带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如今更是为了阿娘的事殚精竭虑,谁料,竟掺杂在这争权的动乱中。
若论回到汤徵身边去,那人是万不会接受了她,说不定还要将人狠狠羞辱一顿才肯罢休。
“不必追了。”
敛下眸子,半晌眉间的郁气似又疏解开来,也就往内室迈了几步,遂回首“暗地里派人跟着她,若她比我们先找到太子,亦或是遇到危险,你知道该怎么做。”
“诺。”
暗一应声告退。
月黑风高夜,一抹身影自林内不停地穿梭,其此刻拿出毕生所学,只倾力前行。
约莫跑了一炷香,确定拉开了数里距离,遂才闪身混入一户客栈中住宿。
“小二,住宿。”
丢下三两银子,平芜要了间客房,期间店家问她要不要来些酒菜,摸了摸空瘪的荷包,遂只好一一回绝。
期间拿了店家的钥匙,平芜将头往下压了压,明日还得赶路,遂欲上楼休息。
可此时听闻大厅内有人谈论,那些人三五成群地聚做一团,饶是吃醉了酒,现下又少人,话便全进了平芜的耳朵里“你今日怎借酒消愁?”
说话的乃为一穿粗布长衫的男子,现下本是酷暑,若还穿着厚重,观之手心有道刀疤,如此平芜便特意留了心神,将脚步放慢了些。
“还能为谁,自从被逐出宗门,老子他娘的都快被逼死了。”
闻此,其对面而坐的另一人嗤笑一声,说话倒避着些由头,现下一双二郎腿翘着,险些搭在桌面上。
看他表情,倒像是生了许赞成的意味“是你命不好,偏生惹了自己惹不起的人,现下好了,没完成宗门的任务,流落街头,反倒险些被以前得罪的人杀死。”
“这是造了什么孽?”
说着往嘴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还不待嚼烂了,其身边那矮个子却又发话了“依我说,你现下是被宗门封杀,不若去接接那嗜血宗的活计?”
闻此,那方才喊苦的人一愣,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一转,半晌却一巴掌拍到了矮个子人的头上。
“你知不知道那嗜血宗是干什么的?”
话说一半,似跟避讳着什么人听见似的,这会儿声音小了一些,连身子也半塌下来,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机密。
见此,平芜微微侧身,愈发倾耳去听了。
“那嗜血宗是皇室都不敢轻易招惹的硬茬,传闻有人之前不知死活地去叫板,结果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你说得莫非是那天下剑术第一的……”
“就是他,他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结果进去被打成了残废,你小子让我去嗜血宗接任务,安的什么贼心?”
念此,手心有疤那人又欲上前去扯那矮个子的耳朵,却被人眼疾手快躲了过去。
“欸,此言差矣,那嗜血宗人才众多,但自有些人花大钱请他们办事,结果是去杀一个三脚猫功夫的人。”
三脚猫功夫的人,那岂不是自己都能解决,闻此,平芜上了两步阶梯,待到身子淹没在黑暗里。
“如此,他们打得不尽兴,便不接这样的活计,遂近日正招揽外门,如有谁能自告奋勇解决这些烦人的人,别再耽误他们接大生意,可能得双倍奖励。”
伸出两个手指,那矮个子的人自众人面前晃了晃,半晌脱口而出。
“双倍?那不赚大发了?”
有刀疤的人大惊,其摩擦了下巴,半晌又嘿嘿笑道“那些人恐挣钱是假,想借着给嗜血宗办事的名声是真。”
试问若因此借了嗜血宗的由头行事,得了其庇佑,谁还敢上前找不痛快?
饶是闻着这名声,恐尿裤子撒丫子跑掉了。
“不过……如此好事,那嗜血宗为何……”
这也正是忧虑所在,此等好事,嗜血门如此可谓分文不取,又意欲何为?
平芜也听出了这里的话风,现下倒也蹙起了眉头。
“还能有什么?那嗜血宗分明是想借此从别的帮派拉人才,听闻近日其宗主回归,不知怎么受了重伤,估计是怕其死后宗门陨落,才出此计策的吧。”
平芜一听,倒也有几分可能,不过那嗜血宗既传的如此神乎其神,相必里面的人实力不低。
如此,他堂堂一宗门之主又如何受伤?命及黄泉?
微撇了唇角,平芜上前入了客栈二楼,只心里却暗自盘算着,若方才这些人所讲为真,现如今其快行至山穷水尽,银两拮据。
投靠嗜血宗,为其处理三脚猫功夫的人,倒也不失为一计良策。
待到第二日,楼下传来一窸窣的声响,平芜自床上微微睁开眼,不觉摸了摸怀中的断刃。
其利落下床,耳朵却紧贴着那处门窗边听动静去了“大爷这么早来住店?”
是店小二的声音。
“不住店,我问你昨夜里有没有一位这么高的姑娘来住店,长相一般,着粉色衣裳。”
念此,平芜心下一骇,此人约莫是二皇子派来追她的,且不知是否要来捉她回去。
可眼下,还是甩掉这个麻烦的好。
说罢,便翻窗从二楼逃走。
一路跌跌撞撞,可身上这件衣裳却着实碍眼,不巧入那宽窄巷子,从耳门进了一家衣肆。
“客官,可是要买衣裳?”
“拿件寻常的衣服就好,这是五两银子。”
匆匆取了衣衫,自内里换了衣服,遂将那粉色衣衫用那老板店里的一块破布一包,遂就出了门。
片刻就没了踪迹。
换了衣服,平芜自走的闹巷,这近日里躲躲藏藏,为了避着二皇子的耳目,现下已有多日不曾睡过一刻好觉。
徒步路过一山岗,平芜见身后暂时无人跟来,遂坐在草地上歇脚,其背依着一参天古树,施展轻功,遂三两步上了那树冠。
那是一棵古榕树,它长的郁郁苍苍,又因着是盛夏,如今有知了蝉在耳边不停地聒噪,平芜欲静下心来假寐,却被它吵的耳朵疼。
一双柔细的手掌自袖中伸出,待到自包裹里取出两朵破棉塞住了耳朵,四下倒是清净了些,遂才张着眸子自那西边看去了。
西面有一座更高的山峰。
其实自日前从那客栈出发,她自没有走先前陪同二皇子北上的老路,反而反其道而行之,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那小路羊肠阡陌,蜿蜒盘桓,饶是农夫耕种的田地也没有几亩,反多生灌木,绿色葱葱。
拨开树叶,往前细细一看,那处山顶隐入云层,一道石门却若隐若现,现下由着夜晚森林生了雾气,瞧着便愈发好似仙境了。
“嗜血宗。”
找到了。
撩开一侧唇角,路上不枉她多处打探,不省得走了多少弯路,这才到了其山脚下。
松了一口气,背上包裹,平芜重新蓄力,从树上一跃而下,正欲狂奔,身后却有人拦住了去路。
“羌姑娘留步。”
攥紧了包裹,一截瘦弱的手指指节泛白,平芜咬紧了唇瓣,不动声色。
“殿下命我保护姑娘安危,前方乃是嗜血宗,还望姑娘不要再往前踏入一步。”
那人说着,倒也没靠近,像是再等。
“替我谢谢殿下恩情,可虎头山一事我实在难以忘怀,还望殿下不要执拗,放我离去。”
转身,一双内褶的桃花眼融就月色,不晓得是否在那黑夜里映衬着,尤显得目似黑漆。
那人在就着月色一观,竟心下嗬了一跳。
“姑娘可亲自与殿下说,可今日,姑娘必须跟我回去。”
说罢,便举步靠近,那样子是真要将其生生擒拿了“若我不允呢?”
平芜皱眉,心下实在生了些许厌烦来,且不说被人跟了三四日,但说虎头山一事她虽并未点破,可到底心知肚明。
如此以其为饵伤她在先,又为何还要对其纠缠不休。
“那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得罪了,羌姑娘。”
说罢,那人出了招式,只手指蜷做爪状,看着,似要抓人的衣领来着。
平芜侧身相躲,随即便一来一回过起招式来。
两人打了不下五招,可平芜却有些不敌,毕竟是二皇子身边的高手,她的功夫也仅比三脚猫好一点,再耗下去,必定被拿到那二皇子跟前去。
心下一急,平芜扔了肩上包裹,遂运作轻功飞身入了那嗜血宗山顶迷雾。
如此,倒叫人一时辨不清方向来,饶是后来进入树林的暗卫,也得小心谨慎。
此迷雾乃为树林迷障,且不说会混淆视听,若待的久了还会叫人晕眩,若是就此倒地不起,明早被山中野狼吃了也不足稀奇。
念此,平芜只好屏气凝神一路摸索。
嗜血宗,正厅。
一男子静静躺在床上,其双眼紧闭,面色隐隐发白。饶是胸口的血窟窿已然止血,此刻却没见苏醒的迹象,仿若要就此长眠不起。
“宗主已经烧了一天,真没有办法了吗?”
方堃一双老眼望着汤徵一眼,用拐杖愤愤戳了戳地面,那样子颇为捶胸顿足“竟然敢伤害我们宗主,若是等宗主醒来,我必要倾尽全宗之力,为宗主报仇雪恨!”
“方长老莫急,现下宗主需要静养,不若我们今夜轮流守夜,助宗主渡过难关。”
一女子着紫色衣衫,一双凤眼开阖,待到替床上的人擦拭了鬓角,便自个儿上前接住丫鬟手中的药碗,亲自喂药去了。
“如此,有劳庄神医。”
“嗯。”
话音刚落,只此时门外秃然有人来报“报告长老,门外有两人闯入密林逗留许久,看那样子是要入我嗜血宗,是否驱逐?”
“宗主说过,重伤期间不可有人打扰。”
方堃念着,下令遂想将两人即刻绞杀,思虑片刻,他自昨日里放出消息非嗜血宗宗门之人亦可来接任务。
莫非,此两人是为此而来?
现下宗主受伤,内里需要人手,却有些应接不暇,况且,除了招揽有志之士,扩大宗门,更重要的是想借机寻得高人救宗主性命。
如此,可万不能错过任何一丝机会。
“将人抓进来,细细盘问,若是无意入我嗜血宗接任务,便将人打残了丢出去。”
摸了一把胡子,方堃一双老眼盯着底下的小兵,遂就发放了命令。
现如今宗内无人做主,除了宗主,便是他这个长老掌权了。
见此,那报信之人哪敢不从,遂麻溜地出了那道山门,活捉了两人,待细细盘问,才得知那女子有意,而另一人无意。
遂从侧面走来了一人,其摩拳擦掌,片刻便将二皇子的人打了个半死,待到还有一口气,再将人像破烂一般丢了出去。
见此,平芜两条小腿直发颤,连着一张面上也染了一丝惧意。
那二皇子所派之人也为高手,可竟被嗜血宗的人打得满地找牙,如此,她来日若跟这嗜血宗的人结下了梁子,岂非只有死路一条。
正欲改口,说自己不干了,可方从地上爬起来,那人却跟看透了平芜的心思似的,对其嗤笑了一声。
“就你这女娃娃,身上没有二两肉,也敢与我嗜血宗打交道,有胆量!”
其方才还用那只手揍了二皇子的人,现下就将平芜似拎小鸡似地领到面前。
一张方脸,生的肱二头肌能比平芜的腰粗,怕是一拐子下去,能将五脏六腑都拍碎了。
“我叫陆大锤,嗜血宗接的任务都是由我指派的,现下你既为我们宗门做事,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若由于个人失误在行动期间造成死亡,嗜血宗盖不负责。”
“还有,进了宗门就归我管辖,若有人想中途反悔下嗜血宗的面子,先打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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