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花似的绽开,雨一样落下。
一群黑压压的黑面人,挤在了无生气的客栈中。皮肤黝黑,仿佛涂了炭粉。
耿虎的脸被硬靴碾入尘土,嘶声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为何要逼我于死地?”
为首的黑面人嗬嗬一笑,道:“你这厮说得哪里话?清者自清,你若没做错了事,我们也不会找上门。”
耿虎已是肝胆俱碎,痛骂道:“啐,满口胡言!我虎生客栈开门二十余载,以和为贵,遑论结交什么仇家!今日你们屠我满门上下,冤有头,债有主,来日我耿虎做鬼也不会叫你们好死!”
黑面人道:“啰哩啰唆!我且问你,上月廿六你可曾收留过什么人?此人提一把青铜木琴,你可曾记得他的样貌?”
耿虎道:“不记得。”
黑面人道:“真不记得?”
耿虎道:“你以为来往我这处的人是掰指头数得过来的?莫说上月的事,就是上周的事,我也如何不能记得一清二楚!我已经无甚牵挂,你要杀要剐尽快罢!”
黑面人狞笑道:“好。但我死也叫你死个明白,你既将他收容进店,便是你的死罪!”
踩着耿虎头颅的硬靴往下一跺,那头便仿佛个脆瓤西瓜喀哒爆开,骨肉四溅!
客栈内已是血流成河,桌上未喝完的碗中汤此时竟是浮了层厚厚的生肉末。
“护法大人,人未找到,我们要继续追下去么?”一个黑面人弓背请示道。
为首那黑面人道:“废话!若是空手回去,你能担得起教主大人的责罚么?”
“属下不敢!”
黑面人护法邱肆道:“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揪出来!”
正当此时,邱肆似乎听到什么,抬起手,皮笑肉不笑道:“等等,这里还有人,给我搜。”
不多时,几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被几名黑面人丢在地上,鹌鹑一样抖动着。
“报告大人,这是属下在地窖找到的。”
邱肆道:“我当什么,原来是堆臭耗子。哼,耿虎啊耿虎——真是叫你痛快地死了。你们不觉得蹊跷么?”
一旁黑面人冷汗涔涔,道:“属下愚钝,还望大人明示。”
邱肆哼笑一声:“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能送出来等死的人,却把几个叫花子藏在地窖,你说蹊跷不蹊跷。”
他走近那几个满身脏污的小乞丐,一个黑面人将其中一名瘦瘠嶙峋的小孩提溜起来,邱肆以手为扇,嫌弃道:“臭死了,我问你,你们究竟什么宝贵,值得耿虎拼上一家老小?”
那小乞儿倔犟地不说话,只用蓬乱头发下的一双眼紧咬着面前人。
邱肆道:“不说?”随即挥手叫手下了结了他。
“等等!”地上趴伏的一个小乞丐大叫,“我说!不要杀他!”
邱肆抬手叫停:“好啊,你且说来听听,若有趣,我便考虑考虑不杀他。”
被拎着的那个仍是用双饿狼般的眼攥住邱肆。
地上那小乞丐磕巴道:“我们去年才来这里,虎子叔看我们可怜,就时常把些客、客人剩下的饭菜送给我们,冬天还会给我们些旧衣物,冷得狠了还会叫我们进去烤火。我们,我们一路上受得多是冷眼,第一次碰到虎子叔待我们这样好的,这次,这次不知为什么,虎子叔一连好几天没送给我们吃食了,我几个饿得肚子咕咕叫,只好摸到地窖里翻一些东西吃。”
邱肆问:“就这样?”
地上的小乞丐战战兢兢道:“大、大人,就是这样。”
邱肆狂笑:“你的故事属实有趣!耿虎偌大一人,怎会不知农夫与蛇的故事,俗话说吃人嘴短,他待你们如此好,却不成想引家贼入室。哈!哈!依我看,我将你几个不要狗脸的叫花子就地正法,替天行道,如何?”
地上几个孩子宛如雷击,立刻哭天抢地恳求邱肆。
他们不知,魔教中人不外是蛇蝎转世,心肠毒硬得能淬出毒汁,如此哭求只怕会愈加激起肆虐**来。
“且慢!”
刀光剑影的一刻,客栈外忽有一声暴喝传来!此音含了三分内力,在场黑面众人多半登时嘴角溢出鲜血,几个小叫花更是顿时晕厥过去。
好强的内力!
邱肆心头一震,狰狞啸道:“来者何人,敢坏了你爷爷的好事?”
“在下青霄派独省剑——祝长生。”
人随音至——客栈木门“哗啦”一声被震飞出去,连带击飞几名黑面人。
一名身量颀长的少年步入客栈,身后还跟着十来名身著青袍的少男女。
这少年著一身白衣,面似美玉,眼若寒星坠潭,气质清冷出尘,却又不失沉静温润。
真叫个举世无双的容貌。
看清来人,邱肆冷哼一句:“你便是那江湖人称‘仙家落凡尘’的祝长生?依我看,不过是个毛未长齐的臭小子罢。我家主人素来喜爱抓你这种来做娈宠,我看你倒是生得面如好女,不如随我回去,还能领得几分赏!”
“你!”一名弟子恼羞成怒愤然出声。
此话说得露骨无耻,青霄派的众弟子无不听来怒上心头。
祝长生却微微一笑:“前辈莫不是刀山教左护法——黑面獠牙邱肆?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我原本心疑,黑脸倒是容易,獠牙却是难见,现下才发现,这‘獠牙’指的正是前辈一张舌灿莲花的妙口。”
他拊掌道:“百闻不如一见,刀山教主坐下的说客,唇齿功夫果然厉害!”
邱肆听这毛头小子将自己贬成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懦夫,怒极反笑:“你这有娘生没爹养的东西,纳命来!”
众人只见邱肆口中寒光一闪,而后才是破空之声。竟是从嘴里射出的暗器!
好一个黑面獠牙!
乌黑粗针宛若急雨射向祝长生,身后的众弟子也被惊出一身冷汗,却不见祝长生有任何动作。
下一刻,一阵嗡鸣声音袭卷整个客栈!
只见祝长生身侧剑鞘中长剑骤然弹出,右手顺势握住剑柄,手腕一抖,十来根粗针便若被磁铁吸附住般,被剑花挽住。祝长生低喝一声,剑势翻转,那些粗针竟如同羽箭一样射回黑面众人那头去。
“啊!”
“大人救命!”
黑面人瞬间倒下十数个,在地上残喘呼痛,死的死伤的伤。
邱肆见毒针不仅未伤及祝长生分毫,反而大挫己方士气,他刚欲发作,忽然低头看见一柄剑正抵在自己心口。
“呵。”邱肆抬眼看向祝长生,眼神晦暗,“想不到中原武林还有这号人物,我小瞧了你。”
祝长生手稳如青石,剑尖稍送,回道:“不敢,前辈可还有话想说?”
邱肆缓缓道:“你可已及冠?”
青霄派弟子听得云里雾里。
祝长生却是有问必答:“加冠近矣。”
邱肆仰天长啸:“好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以你这般天赋,不出五年,便是整个天下也怕难有敌手。既如此......我现在就索了你的命去!”
话音未落,邱肆竟是突然暴起,只可惜独省剑更快一步!剑尖“噗”地扎入邱肆胸膛里,将他串成个透心凉,他的躯体缓缓倒下。
突然!
“长生师兄小心!”一名青霄弟子惊呼。
原来竟是邱肆的尸体再度张口,射出几道翠绿的细针,不偏不倚射向祝长生。
祝长生一时不防,立刻挥剑格挡,还是有一针没入肩头。
“长生师兄!”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弟子急忙跑到他身边,检查他的伤势。
祝长生意外地平静:“我无大碍,还请劳烦莫师妹检查一下毒针。”
女弟子--莫婕点点头,拔出佩剑,用剑尖挑起一根细针仔细端详,而后道:“长生师兄,这毒碧色而无味,看起来是黄腭蛇毒。”
祝长生道:“多谢。”
莫婕急道:“此蛇之毒并非无解,可要是耽搁了也会致命,我们还是尽快回门派的好。”其余弟子也纷纷附和。
祝长生笑笑:“无妨,我们先将这几个娃娃带走。”
众人回头看向他口中的“娃娃”,恍然大悟--原是那几个小叫花子。
祝长生携青霄派弟子们骑马返回。
祝长生打头,他怀中搁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是那个被提溜起来宁死不吭声的。
他——或者说是她——靠在祝长生的胸膛上,一阵青草药香将她围绕唤醒。小乞丐的眼睛亮晶晶的,此刻却被些结团了的睫毛糊住一半,脏极了。
她犹疑开口问道:“你们......是那个天下第一剑宗的青霄派么?”
祝长生正全神贯注地策马赶路,闻言道:“不错。”复想起什么似的,嘴角添上一抹笑,“沧澜剑江逐浪——便是我派掌门弟子。”
小乞丐眸光一闪,喃喃道:“竟是江大侠的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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