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映霞,飞鸟归林。
秦业回到广陵已经傍晚,他将刀卸下,洗去一身风尘。
第二日晨时,后山传来一阵规律的虫鸣,傅云心领神会,他将碗里的粥囫囵咽了干净,又贪嘴吃了几块芦菔。
“今日我上山抓几只野兔回来烤,你午间用膳不必等我。”
他冲洗干净用过的碗筷,着急的在院里拿了柴刀。
自那日后,他总是若有若无的避着对方。
那些旖旎心思被埋于心间,在夜里捞出反复回味。
苏玉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深,升了几分探究。
群山苍翠,傅云的身影没入其中,暗处等待许久的淮序这才现身。
“殿下,世子那边的人回来了。”
苏玉虚掩上门,只留下一道透光的缝隙。在这样昏暗的室内,那昳丽的眉眼依旧动人心魄。
“对方查出些什么?”
“按照之前的计划,将张家抛了出去,不曾牵扯到殿下身上。”
张家在数年前乃阙都大族,五代扎根皇都。家主张素殷不仅是内阁肱骨,还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同时担任太子太傅。他虽出身世家,但一生都在平衡寒门与世家,主办济才书院,广招寒门学子。一度被天下文人奉为圣贤,声望可比肩孔孟。张家借势成为皇亲贵族也无法相比的存在,盛及一时。
后因张素殷文拥殿冲撞太子被当场杖毙庭前,世家纷纷倒戈驱逐寒门,查封济才书院,张家被抄嫡系斩首,旁支流放。
寒门虽无根基,但人数众多,对太子一番口诛笔伐,令太子民心骤失。还被冠上是非不分、残害忠良一词。
这时杜晚林奉张老遗命,重新开办济才书院,并实行官吏考核制度,使得寒门进入官场的几率大大增加。
这也让他被请任辅政大臣入内阁,后升任佐政丞相,于朝堂只手遮天。
世家吃了暗亏,只能用太子稳住杜晚林。但那个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张家,断然不会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傅云捏着那张秦业递来的薄纸,一目十行。
“这么说来,张娘子极有可能是曾经张家张素殷的孙辈?”
张家未抄家之前,人丁兴旺,只能通过年龄有个大概结果。
毕竟那么大的家族,总会有漏网之鱼。
“没错。”
往事难寻,秦业并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说明张娘子是哪一位。
傅云将薄纸还回,搭着双手枕在身后的树干上。“你去了阙都,可知晓里面什么情况?”
秦业目光凝在傅云的脸上,一时分辨不出世子的意思。
“阙都朝堂靠杜相把持,长公主称病,诡谲云涌,危机四伏。”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去了。”傅云翘上腿,足尖晃了晃。
秦业赞成点头:“世子就算不去,侯爷也不会怪罪。”
何止不会怪罪,都已经叫他回家去了。
傅云从林中的缝隙窥见那蔚蓝的天,“若是皇族不幸夭折,也不能叫姓杜的上位。我傅家兵强马壮,不如自己……”
“世子……”秦业愕然截住他后半段大逆不道的话。
傅云噗嗤一笑,不甚在意,“玩笑话罢了,不必当真。”
秦业眼神微敛。“侯爷知道了会打断世子的腿。”
打断腿的事情多着呢,还怕这一件?傅云暗搓搓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傅川接受自己要娶一个寡妇的事情。
正妻做不成,美妾也不错吧。
而他未曾想到,旁人也正觊觎着,并不知死活的上门来。
从广陵镇来的喜乐吹吹打打,一路行至杏雨村。簪着大红花的刘氏走在队伍最前,中间押着几个挂着红绸大花的红箱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好不热闹。
“刘媒婆,这是看上了哪家姑娘?”有人趁着喜乐停歇的空间问道。
刘氏一甩粉色的帕子:“还能有谁,许员外看上的当然是张娘子了。”
“张娘子?”杏雨村的众人发出不明的哄笑。“人家都和那李云的男子同吃同住数月有余,莫不是许员外还不知道?”
刘氏一听,面上的喜色荡然无存。那日的情形她还记得,回去后说明后,没想到人家许员外压根不在乎。她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那又怎么了,许员外心善,是要接张娘子去过好日子呢!”她捂嘴谄笑,全然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在对方门口破口大骂的情形。
众人凑着热闹,一路跟着刘氏到了张娘子的院门前。
刘氏理了理衣裙钗环,叩响院门。
“张娘子,你在家吗?”
他们寂了半晌,也没听到回应。
刘氏干笑几声,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呦,这不是刘媒婆吗?怎么上次被拒绝不够狠呐?”林氏从屋里出来,端着一筐准备喂家禽的食,冷笑的看着她。
刘氏急忙赔了个笑脸:“陈林嫂,上次是我错了,这不带人来请张娘子了吗?”
林氏并不想理,拿着食转到另一边。
被无视的刘氏朝她的院门走近了几步,道:“陈林嫂啊,你可知张娘子干甚去了?”
林氏冷哼:“那还真不巧,张娘子要去做什么还不需要对我讲。”
听了她的回答,刘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想到许员外的吩咐,又不能一走了之,只能耐着性子等。
这天日头大,不少人没看成热闹,三三两两的回家去了,只有那穿着红色的一袭人晒在日头底下,也不知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云提着兔子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可进门却还是看见了那扎眼的红绸花。
这种样式,像极了聘礼。
他脸色一寒,将肉兔丢到一边,翻看起这几箱东西。
金钗发簪,绫罗几匹,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他拿起那支份量夸张,样式却俗气的金簪,打量几眼后便不屑的丢进木匣之中。
金簪入匣,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响。
不悦凝在眉间,又缓缓松开。
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的人也敢抢?
他重新捡起肉兔时,面上却出奇的平静。
傅云打水,取了灶房唯一的一把刀。
那切菜用的豁了口的刀柄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无端生出几分华贵。冷冽的刀锋滑过,流畅优雅的像是焚香烹茶。
苏玉提着鹅进门,正看傅云掏开兔子的腹腔,挖出内脏。
画面血腥脏污,偏偏美感与骄矜并存。
配合着暮蓝色的天空和昏暗的天光,傅云的脸色晦涩难明。
苏玉敏锐的察觉到傅云心情似乎有些不虞。
有微润的风滑过,吹过裸露在外的皮肤时感受到了凉意。
待对方的目光遥望而来,苏玉也注意到了院里安静放着的聘礼。
有几只木匣开着,明显被翻看过,一支形状艳俗的金簪的顶端也被磕歪了。
刘氏来过,苏玉知道。他懒得见,但傅云不会。
所以傅云瞧见这些东西,吃了味。
对方的心思没有多做隐藏,是想让他发现的刻意。
苏玉矮身将白鹅关入棚,洗净手上沾的尘泥。
傅云不说话,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对方的目光沉沉,压在他身上,审视的意味很浓。
终于,那只兔子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小娘子,你接了求亲?”傅云的声音极轻,却有已经压抑着回收过的压迫。
苏玉摇头,未吐半个字。
傅云一笑,夜色中墨色的山峦似乎都因为他变的鲜活。
“既然如此,我帮你把这些破烂还回去。”傅云清洗着刀锋,说道。
苏玉点头,“随你。”
只消两个字,傅云那些涌上来的阴暗情绪当即烟消云散,连手中的破刀也变得顺眼起来。
他笑容扩大了几分,眼睛也弯了起来。
“小娘子,晚上吃炙兔吧,我的手艺还算凑合。”
聘礼的一切是秦业连夜去查的,从刘氏的营生详细到那许员外的家宅。
广陵镇不过是个小地,连阙都的皮毛都算不上,秦业查起来格外容易。
大约是天刚刚擦亮,傅云那边就得到了结果。
刘氏之前做得是人牙子,后来转做了媒婆,可为达目的手段下作,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员外名许葳之,今年已逾不惑,从祖上下来做的都是粮食生意。到了他这一辈,结交了些权贵。明面上卖的是粮,暗地里卖的是人,专门为那些权贵送他从南边搜罗来的美人。
因着这一层关系,连县令都敬他三分。所以在广陵镇做主的其实是许葳之。
草草看过墨迹铺满的几张纸,傅云绷紧下颚,透出几分彻骨的寒意。
南边不缺粮,但西北缺。这些年朝中局势日益尖锐,若非自己想办法调粮,用什么来养活军队。
如今冰川消融,草木丰茂,夷族和拓落族又要来了。
彼时天亮了稍许,傅云披着件衣,大刀阔斧的坐在门前。
他的发散着,衬着那近日养白了几分的肤色,眉间凝着一点冷,周身气场是不曾内敛过的凌厉。
飞书与秦业听见他说:“院里的脏东西弄回去,若他还敢来,我便废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低声领命。
“等等。”傅云直起身,补充说:“别让他过得太舒坦。”
——以下平行世界小番外
今天最先要拍的是一场早戏,导演要求在五点天刚刚擦亮就准备好。
等戏的时候,傅云坐在他等会要坐的位置上,指尖夹着一支烟。
因为是一场刚起床的戏,所以那白色的里衣并未系上,大大咧咧的敞着,隐隐约约露着紧实的胸膛。
苏玉的戏没他那么早,但傅云的场景拍完,也该到两人的对手戏,他得提前来做造型。
他步履匆匆,一抬头便与那场景里的傅云对视。
傅云大约还在戏中,眉间凝着寒意,周身透出一股子凌厉。
完全贴合角色。
当导演喊完‘咔’,傅云骨头一松,又变回之前那样——一个来娱乐圈玩票的大少爷。
他看见了苏玉,笑嘻嘻的朝他打招呼。
“玉老师早。”
苏玉淡漠点头,矮身进了旁边搭着的帐篷里准备化妆。
“玉老师,等会咱们有场亲密戏,我第一次有点紧张,能不能一起先试试戏?”傅云跟着他进来。
听到亲密戏,苏玉回头看他,漂亮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嘲弄的笑意,那唇角弯着,意味深长。
“玉老师?”傅云被他看的心头一热,又喊了一声。
谁都知道苏玉性子冷,借着亲密戏来占便宜的人只多不少。就在傅云亦或是旁人,都以为苏玉要拒绝的时候,对方却干脆利落的应了。
“可以。”
傅云不可置信的昂头,连眼睛都亮了几分。“那我在外面等你。”
写到这不由的写点别的,自知文笔一般,将就吃一口[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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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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