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屋内的阴魂闻见烧香,争先恐后地朝火光处奔袭。他们就像烟瘾上肺的大烟客,喉咙里发出喇耳的鬼嗓,张牙舞爪地朝活人的大脑抓挠。
而后枕启明凭空出现,他踮起脚平稳落地,与常夜相拥,通灵之地混乱的状况便渐渐沉静。
两颗炙热的心脏填满彼此的胸膛。
常夜贪婪地吮吸着枕启明的气息。
狼尾头的发尾,光滑皮肤的体温,脖颈动脉蓬勃的淡香……
无一不让他如淋酣眠。
常夜搂得使劲,又怕弄疼枕启明,埋在颈窝的脸随双手一同卸力。
枕启明正摸上常夜的头,常夜却忽然抬起头,捧住枕启明的肩膀正色。
“我带你离开这里。”
看着担忧而亮堂眼睛,枕启明有些心疼。他抿了抿嘴,摇头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常夜握在肩上的手猛然松动了些。
救人,救人……
是他们要兀自沉沦,有什么好被拯救的,你就这么喜欢当救世主吗……
可这气话太残忍,常夜不希望如今的重逢又以争吵作结,于是失语良久,最终把话憋在心里。
“体育老师?!”李夏阳坐在地上,疑惑地瞪着旁若无人的他们。
适时的打断让二人稍许冷静。常夜别过头,枕启明扶起地上的李夏阳,笑着说。
“数学老师事先告诉过我你们今晚的计划,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
李夏阳还是十分诧异,指了指二人,不敢相信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关系何时好过,不如问何时有过关系……
纵观整个级室,数学老师都不曾与任何同事有过什么私交,更别说常年蜗居体育器材室的体育老师了。
枕启明听闻却丝毫不慌,而是嘴角挂上坏笑,对李夏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神秘兮兮地说:
“你可要替老师保守秘密哦。”
体育老师的话没能解释半分心中的疑惑,但李夏阳看到他的笑容,却感觉如沐春风。不解,眉头却在渐渐融化开。
短短几天,数学老师和体育老师接连大变样。数学老师变得刚强,体育老师变得书生气,最重要的是他们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好可怕,我怎么会做数学老师和体育老师搞在一起的梦……”
李夏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癫痫般摇着头,最后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警告自己别多想。
“先不说这个,你们今天晚上有什么收获吗?”枕启明打开手电,照了照四周。
漆黑的宅邸瞬间明亮,鬼魅似乎如见不得光的蟑螂逃串得无影无踪。
“没有……”李夏阳回想起方才的动静,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常夜拍拍身上的尘土,附和道:“本来打算把诅咒的源头一锅端了,现在看来,它显然不在这里。”
“它似乎躲着我们。”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常夜怯怯地瞥了枕启明一眼,看到对方明知故问的表情,然后用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模样,憋着嘴说:“还能怎么打算,老老实实从头调查……”
“嘻,小夜真是可靠的人呐~”
“别在孩子面前这么称呼我。”
吃瓜吃到头上,李夏阳无辜地指了指自己:啊?我呀?
“怎么,你还害羞不成?”
“我是他老师!”
“我不也是!”
……
被晾在一旁,李夏阳伸着脖子,倍感无语:
他们好像当我不存在……
“言归正传,你这几天发现人选了么?”话锋一转,枕启明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常夜看了看李夏阳,后者正搓着身子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也沉着嗓子说:“还不确定……”
常夜一般不把摇摆不定的答案说出口,即便正确率趋于99%,在没确认完最后的1%之前,他都不敢妄下结论。
从前独自一人尚敢搏命,如今与枕启明一起,更是不会轻易冒险。
“我到的时间不比你多,打听到的就只有在官之名的尸体被找到后,陈耀东、张乐善和许墨就没来上课。”
“我伪装成班主任往他们三家打过电话,张乐善和许墨是主动请假的,陈耀东则是失踪。”
常夜点点头,做出自己的推断:“张乐善和许墨有意躲了起来,他们一定已经遇到了什么。”
“诅咒或许已经在他们身上应验了,得救他们!”
枕启明有些着急。
此时李夏阳举手打断二人的谈话,畏畏缩缩地指指屋外。
“抱歉打断一下,要不离开这里再聊?”
常夜上下打量了李夏阳一眼,顿时自信地一撇嘴角,说道。
“不用,他们会主动找上门!”
车载音箱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枕启明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
常夜带着枕启明走访了陈耀东和文强的家,刚在许墨的家门前吃了闭门羹,又往张乐善的住处赶。
“可以基本确定,那个群里的孩子出身都不低,我向同学打听过,他们是校内出了名的霸凌团体,平时没少仗着家里的关系欺负同学。”
“他们又都在一个班,我猜本班同学应该没少受欺负,所以也就不难想为什么高三一班的学生会对他们的死如此冷漠了。”
“直觉告诉我,出现在他们身上的诅咒大概率不是巧合……”
常夜分析着收集到的信息,却没发现一旁的副驾早已没了声音。他刚想询问枕启明对整起事件的看法,瞥眼发现枕启明闭上双眼,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驱车驶入朝辰小区,常夜把车停在一处干涸的喷泉旁。
看枕启明睡得安详,常夜忍不住用拇指摩挲起他的脸。
还没碰几下,枕启明便觉察到脸上的温度,睡眼惺忪地起了身。
“抱歉,你的声音实在太催眠了,”枕启明微微睁着眼,“确实蛮适合当数学老师的。”
“你这精神头可当不了体育老师。”常夜也挖苦一句,下了车。
灰白的砖墙爬满时光的褶皱,褪色的绿漆窗框半开着,晾衣绳在风里荡起生活的弧线。这里没有电梯的嗡鸣,只有磨砂水泥台阶上深浅不一的凹痕。
相比方才去过的住宅,朝辰小区要显得陈旧太多。
常夜和枕启明都感到诧异。
原来以官之名为首的小团体中,还有“普通”学生吗?
对着学生档案中的紧急联系地址,二人找到一扇门前。
敲响沉闷的铁门,门内一直没人应。
枕启明对着门喊:“您好,请问是张乐善家吗,我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是来家访的……”
见没人回应,常夜还是不死心地敲。
“别敲了,没人!”
门内传来一道老太沙哑的嗓音。
二人对视了一眼,枕启明接着说:“奶奶,我们是乐善的老师,能让我们进去见见乐善吗?”
“回吧回吧,乐善不在!”
再次吃了个闭门羹,常夜正打算往回走,却被枕启明一把拉住。只见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往里指了指,示意常夜听。
门里静得出奇,很少有步行的响动,则显得其中一串低频、重复的诵经声尤为明显。
离开前,枕启明还对着铁门的门缝嗅了嗅。
等走远了,枕启明才对常夜说:“是念佛机的声音,而且我在门上闻到檀香。”
屋里的焚香厚重到连门扉都染上了气味。
“张乐善一定在里面。”常夜回复道。
枕启明表示认同:“好消息是他目前还活着。”
“坏消息是我们还没弄清楚诅咒的死线。”
二人回到喷泉边上坐下,常夜把上次在官家拍下的聊天记录给枕启明看。
“按照群中所提到灵异事件的发生时间,第一个说自己撞鬼的是文强,但陈耀东说在废弃楼探险之后,没几天便出现耳朵有杂音的症状,所以陈比文要早,紧接着是许墨,最后才是官之名。”
“而张乐善则重来没有说过自己遇到奇怪的事情。”
常夜想不明白,指着屏幕上的“无”指说道。
枕启明将聊天记录看了又看,末了疑惑地“嘶”了一声,说道:“这张乐善话很少,而且每次出现都是官之名艾特,他才出来说上几句。”
说道此时,枕启明似乎察觉群里的规律,把常夜的手往他的身前一掰,接着说。
“他们聊天的顺序很奇怪,每次都是官之名开启一个话题,其余的人才出现附和。”
“而且他们之间,并不像正常人闲聊那样轻松,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秩序感。”
常夜顺着枕启明的思路,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低头对着手机比比划划,模样像极了坐在家门前等待家长下班的两位学生,在认真谈论作业。
“如果剔除聊天中人员重复出现的次数,那么……”
他们最终破解难题,激动地两手一拍。
“解开了!”
常夜自信时的双眸充满少年气,枕启明不由迷恋地欣赏,回忆涌上心头。
“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解题吗?”枕启明柔声问。
记忆被瞬间拉回白色山脉之巅。
常夜想了下,说:“那可没今天轻松。”
可在枕启明的眼中,那是一幅浪漫的光景。
风雪中,最默契的伙伴在为他们争取时间。雪山巨物的背上,最默契的彼此在为团队破获生机。
离开朝辰小区时已近黄昏。
“要不来我家住?”常夜转动方向盘,冷不丁地问向枕启明。
他的询问有些没来由,像是突然决定的,唐突得有些心虚。
比起关心枕启明的安危,常夜似乎更想把他绑在自己的身边。
枕启明没感到奇怪,平淡地回复道:“在心渊副本内,一个人待着反而会比一群人待在一起要安全。”
常夜有些泄气,但也不敢多说。
他害怕身旁的伙伴重拾昔日的默契,读懂他阴暗面里的小心思,然后又如当年一样,一把将他推开。
阴雨天奇迹般离开了一阵,昏光穿透云层,短暂地洒向地面。
迎着来之不易的阳光,白色SUV开出小区大门,正巧与两位汗湿球服的男孩插肩而过。
他们蹲在绿化带中的灌木旁,开心地投喂着流浪猫。
放学铃响,等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李夏阳才动手整理桌面。
前天晚上在废弃楼里的遭遇令他后怕,连续两晚他都睡不好,白天就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
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最后离班的习惯。
正站起身,左肩膀被人拍了两下,他瞬间警惕起来。
迅速扭头往左看,发现什么都没有,又迅速扭头往右看,瞧见站一旁乐呵的男孩,他才松一口气。
“你就别逗我了。”李夏阳此时忧愁极了,弓腰垂着双手,脸瘪得像颗倭瓜。
“走啊,打球去。”男孩转着手中的篮球,笑容灿烂。
“没心情,”李夏阳有气无力地回,“你就不怕遭殃?”
男孩把篮球往空中一抛,盯着未落的球说道:“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球很快落回他的手掌,他朝李夏阳笑着挑了下单边眉毛。
“出事,我挡在你前头。”
李夏阳听完心里暖暖的,眼前的阴霾像是轻易被篮球男孩一扫而空。
“你这话说得我皮都展开了。”李夏阳害羞地朝男孩的手臂上捶了一下。
“是打了羊胎素了?”男孩接梗。
“哦!这是可以说的吗?”
见李夏阳心情好转,男孩抱着篮球自顾自地出了门。
他知道,身后的少年一定会跟上。
“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头。”
“少臭屁,谁要死你前头。”
李夏阳迅速把课本塞回抽屉,对着门口喊道。
“等等我!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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