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尸体?
谢苍原本得知的是娘亲也因为自己没有灵根离家走了,丢下了自己。
但是怎么会?
恐怖的念头在谢苍脑子里形成,他眼睛变成了暗红色,呼吸急促起来,胸内似乎有东西爆开,无边的灵力汇聚着要冲破这束缚着他的身体。
小小的谢苍在地上抖动起来,
越来越快……
一睁眼,
谢苍又回到了六岁的身体里。
“谢苍。”
谢苍听到这熟悉的呼唤一激灵,回头,母亲笑靥如花,站在梅花树下。
又是和一开始同样的场景
谢苍低眉,眉间的疑惑浓郁得化不开。
娘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后他又经历了三十五次同样的痛苦,像场醒不来的梦魇不停轮回。
他在一次次的轮回里渐渐从情绪中摆脱出来,冷静下来后的他才意识到有两次时间点最为重要——
父亲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乳娘为何一改态度要给他下毒。
可惜他困在这具弱小的七岁身体里,无法出去,只是一遍遍经历着自己已知的过去。
而最重要的真相始终徘徊在他的视角之外。
第三十六次,
他试图通过灵气操纵身体,却依旧无法控制“自己”走回父亲和那个老头商谈的房间,听到他们之后的对话。
谢苍关在柴房里,乳娘又来给他送饭菜。
这时的乳娘还没有要杀他的打算,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疼惜。
她轻手抚着谢苍的头发,无比怜惜地说道:“少爷别担心,老爷气消了就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七岁的谢苍亮着双眼傻傻地问道:“真的吗?”
谢苍嗤笑一声,笑自己居然这么傻,十几日来父亲从未来看过自己一眼,连口吃的都未施舍,摆明了是希望自己的亲儿子死去,
但他却那么天真地还存着一丝希望,即使乳娘用哄小孩的谎话骗他,他也尽信不疑。那哄人的话语又将从乳娘嘴里说出,带着希望的语句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然而,谢苍还在等着那熟悉的台词,却迟迟没有听见乳娘说话。
他抬起眼。
乳娘弯起嘴角,目光沉静,倏然眼中却闪过一簇光。
轻抚谢苍头发的手停住,脸部表情变得诡异起来,嘴角像在被拉扯般颤动。
谢苍一怔,他仔细瞧着,乳娘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神变得炯炯有神,一抹绿色身影隐隐约约现在瞳孔深处,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止不住地跳。
夏梨!
他从那双眸子里甚至能看到夏梨冒失的动作。
他的灵魂瞬间抽离,仿佛从粘稠的噩梦中突然钻进来了一丝清风,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那抹绿色那么鲜艳,那么扎眼。
他伸出手想抓住。
然而,乳娘的瞳孔又变回惨淡的黑色,眼里的那个鲜活灵魂被拉扯到远方,只剩下空洞。
乳娘又平静地笑着,用那种安抚和心疼的笑看着谢苍。
却未注意到那个可怜的少爷的眼底已有了变化。
待到乳娘出门后,昏暗柴堆前呆坐的小孩,突然露出凛然的神情。
这幅身体里俨然已经不是七岁的谢苍的灵魂。
他伸手摸了摸脸庞上将滴未滴的泪水,淡漠地用手指捻了捻,毫无表情地看着,仿佛这不是“自己”留下的眼泪一般。
转而他站起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试探着推了推门。
锁链声音在夜色中响起,门果然被锁着。
下一秒,谢苍神色未变,掌心轻轻用力,锁链顿时碎成一块块落下。
谢苍小心寻找着乳娘的身影。
就是今日,乳娘在今日之后性情大变,第二日便给自己下了毒。
一定有什么事是发生在“今天”。
他必须去找出真相。
他避开谢宅无处不在的仆从,东躲西藏来到父亲的房间外,余光一瞥,顿时收回脚步,躲到了拐角处。
他伸头望去,只见乳娘捂着嘴,手指微微颤抖趴在窗户外面,神情恐惧。
房间内传来父亲的说话声,谢苍目光一凛,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突然,房间内传来咚的一声,吓得乳娘歪着身子,站不住一般边哭边走。
谢苍皱眉瞧了下房间,又瞧着乳娘的身影,犹豫了下还是跟上了她。
乳娘在房内一夜未出,细密的啜泣不断传出。
第二日,她如同被吸干了人气的走尸一般拉开房门。
乳娘站在伙房内,僵硬地用勺搅着锅底,心思却丝毫不在这锅粥上。
热腾腾的粥放在案上,乳娘却眼神空洞地看着它,半晌未动。
突然嘴里像在念一段催魂的咒语一般念念有词,她粗糙的手指微曲,终于伸进了衣裳里,拿出一袋纸张包裹的药粉。
她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自己,不能怪我,都是他的错。”
她颤抖着抖落手里的药粉。
“这是给我下的毒吗?”
乳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整包药粉连同纸袋一齐坠入了粥内。
她回头只见一个七岁的小孩阴郁地站在身后,目光里没有愤怒也没有一丝生气,像个布扎的精致的娃娃。
谢苍没有表情只是在陈述事实,他平静地望着乳娘。
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却看得乳娘心慌不已,她内心的愧疚折磨着她,却因为被戳穿自己的恶行她变得异常愤怒。
她突然就有股豁出去的冲动,歇斯底里地吼道:“这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你活该!”
她边骂边往后退,狼狈地打翻了白粥。
谢苍背着手,表情淡然:“我的错?”
谢苍不以为然的态度惹怒了乳娘,她愤怒地吼道:“对!就是你的错,怪就怪你是魔族!”
谢苍一顿,随即微微蹙眉,“我不是。”
乳娘诡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当然不知道,你爹亲口说的,不然为什么他要将你丢到这儿来,不仅你是,你娘也是魔族,你是个杂种,你爹马上就要来杀你了。”
晨曦时分的天地明暗相间,仿佛地狱和人间之间裂开了一个缝隙,诡异的安静氛围下乳娘的大笑听得人头晕目眩,仿佛久久不可停绝。
谢苍像是坠入了梦境一般,晕眩着,一时分不清这个噩梦是从哪一刻开始的。
他惊悚间闷哼一声,身体仿佛从僵硬中找回了主导权,手指屈动又在思考的瞬间停住。
魔族?
魔族?
魔族?
谢苍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他瞳孔睁大,脑海里这两个字不断撞击着他的灵魂。
我不是魔族,
我不是!
乳娘在说什么?我是魔族?
——“谢苍,除魔卫道是谢家的本分。”
他是谢家人怎么会是魔族,他可是谢庭安的儿子。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谢苍突然顿住了,脑子内闪过电光火石,一片清明。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谢苍眼眉低垂下去,眼睛里没了刚才的激动和无措。
只剩一片茫然。
谢庭安在那次测灵根之后就对谢苍态度大变,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天赋,辱了谢家门楣。
原来竟是因为他是魔族。
谢庭安一生以修仙为傲,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是魔族。
怪不得他想杀了自己。
谢苍握紧拳头,指骨因用力而突出,血液在迸发,他满心怒火却无处可发。
谢苍脑子里突然想通了所有的事,他被扔在山脚之后,一心以为只要自己修行得道,就不会再陷入这般境地。
为了光耀谢家门楣,重新让父亲认可他,一刻都不曾停过,修道,杀魔。
修道,杀魔。
百年前,当他终于拜入君行仙者门下突破筑基后,他才终于有了一次下山的机会。
这难得的机会他几乎没有犹豫,内心只有一个目的地——回家。
他终于有资格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的黄昏与谢苍小时打猎回家的光景并无二致,谢苍忍不住叹道:父亲,我做到了。
他赶至谢家,却只见门庭冷落,破烂败旧。
昔日的修仙世家谢家,没了。
谢宅后面的山坡上有一坟冢,写着谢庭安的名字。
谢苍站在墓碑前,攥着龙鳞剑,手指攥出了血,他灵气盎然,却毫无作用。
他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只能随着他几百年的习惯继续修行,除魔,仿佛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他作为谢家的孩子必须要做的事,
但如今,连修仙除魔这件事都不再有意义。
他就是魔族,他就是谢庭安眼里最该除掉的人。
谢苍突然嗤笑出声,用一种空洞绝望的眼神睥睨着四周,一切都是假的。
这样的眼神让乳娘仿佛被地府的阎王锁住了喉舌一般,头皮发麻,她以为谢苍一定会杀了她,恐惧地咒骂起来:“谁叫你是魔族!你们魔族都该死!与其让你长大了去害人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对吧,你们魔族长大了就一定会杀害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我的儿子就是被魔族杀的,所以我杀你,天经地义!”
她说的话越来越混乱,眼光瞥到一把菜刀,突然俯身冲去将菜刀对准谢苍。
谢苍漠然地看着她,“你恨我,就因为我是魔族?”
他看着尖锐的刀尖,反而很平静,他不恨乳娘,他本该死的。
哪怕动手的不是乳娘,也会是他的父亲。
连亲生父母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是魔族,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谢苍轻笑出声,这一声轻笑却让乳娘听得浑身发抖,活命的本能让她捅向一个七岁的男孩。
刀尖堪堪停在谢苍额前,颤抖着。
谢苍抬眼,一只男人的手攥住了乳娘的手腕,一用力,乳娘嘭的一声撞到了碗架上。
青瓷碎裂的声音噼里啪啦响起来,乳娘也满头是血倒在碎片之中。
谢苍见到乳娘染着鲜血血歪曲倒地的尸体,皱了皱眉头,并不满意。
——夏梨说不定在那具身体内。
他不满地看向罪魁祸首,那人一副黑色兜帽,浑身散发着骇人的魔气。高大的身躯此刻在七岁的谢苍眼里像一座山一样。
但小孩并没有惊慌,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男人,右手背在身后掐诀。
男人取下兜帽,长发黑辫,眼圈发黑,低斜着红色的瞳孔看向谢苍。
突然,他单膝跪下。
“少主,微臣万熔金。”
谢苍对那奇怪的称呼有些许反应,随即又恢复平静,手上的法诀并没有停,火花一簇一簇地跳动着,只待时机。
谢苍在知道自己是魔族后,也并未对这人生出同族的认同感。
是魔是仙都无所谓,他只知这人是困住两人的元凶,只要这人死了,便能带夏梨从幻境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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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谢府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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