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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博山炉中香已成灰,只一缕沉烟犹浓,细袅袅的散开着。一场冤业情仇,薛夫人已叙至尾稍,恍惚间,她陡然有一种今生已尽的感觉。

此时,街巷里响起一慢一快的敲梆声,原来已是上灯时分。一直陪侍薛夫人身侧的婢女燃起一盏烛,剔得灿亮亮的,置于几案之上。

光映之间,薛夫人的眼眸中晃动着明明灭灭的烛火,透出几分阴恻恻的颓然。

听了这般惨事,少年心中也难免有些唏嘘。不免又想:“其实并没有人能证明,她的每句话都未作伪。”

他向薛隆爱瞧去。

只见她默然呆坐着,如木偶一般,却难掩悲恻,不言不语。

许久,方怔怔开口向薛夫人道:“原来姐姐是爹和王六娘子的女儿,所以爹才那么恨她、利用她。那我呢?我是谁和谁的女儿?”

薛夫人不答。

她俛颈沉吟,神思亦颇悲切,道:“我那时身子不好,心神紊乱,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永兴二年的岁始,萧郎在金陵城边的北湖找到我,那晚的明月清光似水,比十五的满月还要圆美,风声隆隆里,倾岸的梅花簌簌乱响。

“那晚,萧郎和我说了许多许多话。他说他小时候爱哭闹,他的二姐姐最会说故事哄他,曾给他讲过一个莫愁女的故事,说莫愁女不堪受楚襄王凌辱,于深夜投湖自尽,被渔夫救起,最终与心爱之人团聚,归隐山林。

“他说,当年他的二姐姐带着他杀出一条血路,途中以己身引开搜捕,与他约在檀溪汇合。他途经我家庄子时,不防被毒蛇咬了一口,以为要命丧于此,正在恼恨报不了血海深仇,竟然出现一个仙女救了他。他心生爱意,却只能匆匆离去。他赶到檀溪,躲躲藏藏待了半年,他二姐姐都不见来。他身上银钱将尽,只好投义军去了。

“他还说所有事他都知道了,圣上念他有从龙之功,只要他去西蜀再办好一件事,不仅饶他屠戮之罪,还将我许与他。谢家已被他所灭,王家也没剩几个活口,他家的大仇也算报了。

“等他从西蜀功成身退,便带我去北方寻他二姐姐,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圣上已经答允,他往西蜀期间,将我安顿在皇家尼寺,与太妃们作伴,谁也不能欺辱我。”

说着,薛夫人泣不成声,悲咽续道:“那夜,我与萧郎割掌沥血于湖中,舀水同饮,立下尾生抱柱的誓约。然后,他带了和王六娘子的女儿,又捡起一个女婴,径往西蜀去了。或许……你就是那个被母亲丢弃的女婴。”

接着她向薛隆爱絮絮询问道:“萧郎在西蜀这些年是谁服侍他起居?吃的惯吗?穿什么衣服?事情办的顺不顺利?有没有吃苦头?”

薛隆爱凄然苦笑,道:“顺利,当然顺利。爹身在蜀中的任何一日,所做的任何一事,都当得起一句不辱使命。正因如此,也使他永不能再回来,你这十四年岁月,终是空等一场。他费尽筹谋,枉为他人作嫁衣,白丢了自己的一条命,也害了别人无数性命。”

薛夫人正待说话,门外响起一阵槖槖踏梯的脚步声,伴有兵器‘哐当’晃动的声响。

那少年脸色惊变,将薛隆爱护于身后,闪身避于门侧,只道不好。

门外有人朗声道:“卑职尚书府武卫殷亭刃拜见小夫人,恭请小夫人回京。”

薛夫人推窗向外望去,目神渐散,身子发颤,语气幽幽道:“他来了。”

薛隆爱懵然不明,问道:“谁?”

薛夫人眼波一转,寒森森的眼睛在薛隆爱脸上盯视了一个来回,笑道:“你的杀父仇人呀。”

薛隆爱和少年抢身去看,只见月影风里,街市上华灯万盏,远远望见州桥北岸的两道之上,四围护兵仪从整肃,拥着一乘白马钿车扬尘而来,道上行人纷纷避让在侧。

马上之人是个身穿紫襕公服的官人,四十岁上下年纪,面容清癯,骨劲秀拔,只眉头不伸,面上尽是忧忡之意。

薛隆爱道:“他是谁?为何要杀我爹?”

薛夫人一字字道:“他是昔日大司马王介山的第三子王徽策,当今长公主的驸马都尉,如今官居六部尚书之首。”

言罢,她伸手拧住薛隆爱的脸颊,厉声道:“你给我记着!你必得让此人死在你的手里,才不枉萧郎白白养你十四年。”

随即,薛夫人望向身侧的婢女,柔声道:“汀葭,以后你就跟着这丫头吧。咱俩主仆一场,在我心里,你实比我的父母兄弟还要亲些。”

汀葭跪在地上,哭道:“我知道的,我都答应夫人了。”

薛夫人双眸忽而灿然生光。

她笑道:“三个月前,一位云游僧曾为萧郎捎来一则口信,说:‘相会之期,准在岁末。鹊头山下,不负前约。’

“我在这里等了他这些天,他终是没来。他虽失约,我不怪他,生不成双,那便死作一对。”

那少年心上正猜疑不定,薛隆爱也尚在沉思之中……

蓦地,耳畔忽听得一阵阴风刮过,窗畔悬着的鱼灯被吹得乱颤。

几案上的烛花迎风而灭。

黑暗中,薛夫人倾身扑向薛隆爱,拔出她腰间那把错金刀,往自己心窝里一剜,顿时热血一冲,直溅人面。

月光洒落过来,心随刀落,“啪嗒”一声坠在薛隆爱脚边。

薛隆爱凄声尖叫。

少年惊乱中忙伸手捂住她的双眼,只觉她满眶热泪顿时浸湿了他的掌心,伏在他怀里,悲声痛哭起来。

少年也不禁骇恻不已。

楼外,薛夫人的身躯已翻身攧下窗去,塌直落在那匹通体雪白的玉狮马前。

煞时间,楼下亦传来一阵嘶嚎哭声。

门外武卫已破门而入,来者十数人,见此情景,皆惊惶万状。

为首者打出一个手势,武卫们闯进阁中,各执枪刀逼近上来,形成包围之势,喝道:“什么人?竟敢谋害尚书府贵眷。”

少年一言不发,先复燃烛火,走上一步,将那为首者手中兵刃一掣,右腿虚影一晃,一回身,已将那人手中兵刃缴扔在地上。

随后,少年示出怀中玉符,向众人道:“在下不才,托生来便有的一些顽福,享的是本朝晋王之爵。”

少年这句话一说,阁中武卫皆惊骇不已!

晋王宇文桓失踪之事虽未外扬,可他们这些武卫乃是尚书府亲兵,早略听得些风声的。

可若眼前这少年真是晋王,当下情形属实难解。

满朝皆知,大梁皇帝宇文诸近年来甚是古怪,一味长居佛寺参禅,或忙于为早亡的发妻袁氏设斋造经,把朝政置之不顾。

故而,大梁皇室常年两宫并阙埋就的一场大祸,也渐渐觑着些影儿来。

皇长子肃王宇文胤之母乃是昭仪蔡氏,出身缙绅名门,其父蔡谕官居国子监祭酒,管儒学训导,故其门生在朝为官者颇多。

又因长公主宇文南山待肃王爱如己出,驸马王尚书自然亦拥趸肃王。

相较之下,皇次子晋王宇文桓之母阮贵来历不明,得幸于梁帝前,不过是路旁乞食的流民,实在微贱。

但阮上嫔有兄阮重,初为义军行伍中一小兵,因其在大散关之战中斩杀敌军将领,受萧司马举荐,升作前锋,后累著战功,封至镇军大将军。

自古以来,兵权犹如猛兽利爪。晋王虽因母出身所累,但也因母舅之亲得军中拥护。

因此,储嗣之争中,晋王的声威并不逊于其兄肃王。

于是,满朝文武分势下注,两方之间相互构陷,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从朝堂弥漫到内廷宫闱。

许是为了避免兄弟相残的天伦惨祸,去岁焦夏一过,梁帝突将晋王派镇外州,令肃王留京,以此稳定朝局。

历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大梁又以腊祭为一年中最隆重的祀礼,去年岁末,晋王奉诏回京,可直至祭典毕了,仍不见晋王抵达金陵。

梁帝派出许多探子查访,只带回晋王随从的尸首,而晋王的生死下落,将近两月,并无丝毫音讯。

这一众武卫,本是奉命寻访尚书府出走的小夫人,岂料竟发现晋王的踪迹,不知是天赐立功良机,亦或是惹一场剐身大祸,也未可知。

一众人正自无计。

那为首者乃是王尚书府卫长殷亭刃,颇有些心明眼亮,当即叩首拜敕,道:“卑职不识殿下,慢上不敬,实该论罪,望乞殿下赦宥。可巧肃王殿下同尚书大人出巡,卑职为殿下引路,至驿宫与肃王殿下相会。”

宇文桓冷眼窥破,道:“不必。日前本王已传书大将军,令他拨兵亲来鹊洲渡口救应,护送本王回京,不日可到。你等无事即可退下。”

殷刃亭却不退下,因笑道:“殿下,方才坠楼女子,乃是我家尚书大人的宝宠,卑职实担罪不起,还望殿下垂怜,劳尊驾下楼,与尚书大人略叙情由,卑职万死不足报殿下恩德。”

宇文桓沉吟半晌,方道:“是该将此事备细说与姑丈知晓,你们先退下,本王随后就到,不可惊扰民众。”

殷亭刃及一众武卫,方才相揖趋出下楼。

待人走远,宇文桓俯身去看薛隆爱,她像是受了大惊吓,又似是处于极大悲痛之中,呆呆望着地上那摊未干的血迹,浑身只打寒颤,额上尽是冷汗直淋,半句话也挣不出。

宇文桓心里是说不出的怜惜之意,轻抚她肩膀,道:“薛姑娘,你别害怕,薛夫人去的惨烈,我们将她好好安葬,你不要太伤心了。”

薛隆爱泪痕淋漓,却冷笑道:“又不是我杀了她,我怕什么?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伤心什么?”

宇文桓一怔,又叹道:“你别恼我,确是碍着许多险难,我才将姓氏少说了一个字。我姓宇文,名桓,是大梁的第二位皇子,受封晋王,兼都督徐州诸军事。除了少说一字外,皆是肺腑真心之言。”

说罢,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咱们走吧。”

那个叫汀葭的婢女默默收了泪,扯下身上披袄,将血泊里的那颗心包好了。

也对薛隆爱说道:“大姑娘,咱们下楼去吧,尚书大人在,不妨事的。”

薛隆爱听了此言,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哭叫道:“什么大姑娘小姑娘,王上书王下书的,统统与我没关系!”

说着将落在地上的错金刀拾起,掩面奔出了阁门。

“店家,店家!”

薛隆爱快步奔到阁外,连喊数声也无一人应答。只见外堂阒无一人,内院门首处倒有一两个人影,兀自探头探脑。

张望着薛隆爱寻来,便飞溜一般闪进房里,随即门里传出忙手忙脚上门闩的响动。

原来方才阁中一场哗闹,早吓得店家、伙计乃至打尖、投宿的客官满楼乱滚,人人远避不及。

薛隆爱心乱如麻,挨个拍门叫喊道:“店家,店家!你出来,我有事要问你!”

宇文桓也跟了来,不太敢拦她,只抢上去轻缚住她双臂,道:“薛姑娘,你有什么事,我替你去办好了。”

薛隆爱听了,当下便急扯着宇文桓的胳膊,焦躁道:“我要回汉中!你替我去问问渡口何时开河,我要雇船!”

宇文桓失惊道:“这怎么行!汉中已让齐军攻占了,你此时前往,正如以肉啖虎。何况你爹爹已去世,你也本是梁人,还去汉中作什么?”

又道:“你还是随我回金陵去,咱们金陵有可多好玩的物事了。燕矶夕照、秦淮渔唱……对了,还有一种奇景,叫珍珠浪涌,每逢大雨如注,河面上便如蚌吐珍珠一般,观者皆称奇道绝。更奇的是,那河里蚌蛤果真腹含宝珠,莹润灿然,唤作宛珠,镶在华簪之上,你肯定喜欢。”

宇文桓搜肠刮肚般,在脑中寻觅金陵之中能引得薛隆爱喜爱的东西。

薛隆爱仍是摇首不愿,道:“我不要。汉中有我的亲人,我要回去。”

宇文桓想了又想,问道:“是你姐姐吗?薛夫人已将她的身世说与你知晓了,你回去后如何与她相处?若她得知来龙去脉,保不齐要迁怒你的。”

“我不跟你说。”薛隆爱泪睫惨黛,言语如冰。

宇文桓无计可施,只好道:“好罢!我替你去问船。现下要先去同王尚书说清薛夫人自尽的情状。薛姑娘,我同肃王一党隐伏戈矛,其中纷繁复杂,一时难以言表。为保你我平安,待会儿我言语只管撇清,请你不要见怪。”

“我不管你们的事。”

宇文桓看见,她的双眸里是不关己事的淡漠,比先前初见的那一日,还要更甚些。

二人同那唤作汀葭的婢女走下楼,一同出到酒楼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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