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荷西注意到了她情绪上的不对劲，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樱子，别太在意了。你肚子疼也没办法，这次考试完全证明不了你的水平。”
“嗯嗯。”付虞樱不想自己的情绪感染到其他人，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我算过了，今天水逆，特别适合用来...体验人间疾苦。”然后又恢复苦瓜脸。
她都能预见自己又一次因为垫底被班主任单独叫出去教育的样子。
要是和高一时一样只规规矩矩完成老师的任务也就算了，反正她一直垫底。可是这次她除了作业之外还另外刻苦学习了一个暑假，要是这次考试依旧垫底，甚至在年级里排名下降，真的会很打击她的自信。
午休时间，她没阖眼，躺在床上伤春悲秋，辗转反侧地叹气。直到睡在对面的韩思茉啧了一声，她才消停。
下午往考场走的时候，韩思茉也问了和孟荷西一样的问题，也拍了拍她肩膀安慰了一下，塞给她一个暖贴，才回座位上翻起笔记来看。
来到座位上时，付虞樱看到桌面上多了一个热水袋，她一摸，还是热热的。她抬头往教室里巡视，班里人不多，孟荷西没来，和她关系好的除了韩思茉以外，也就剩坐在后面的韩硕了，她回头，正巧韩硕的目光也落在那个热水袋上。付虞樱朝他举起热水袋，笑着低声说了句：“谢谢。”
“啊？”韩硕愣了一下，没懂她的意思。
付虞樱以为他又犯上傻了，也没怎么理，坐回来开始看书。虽然考场失意，但是有这么多朋友关心她，还是让她心里一暖。
这种时候，仍有人在跟谢祁予讨论。有个男生问了他一个抽象的问题：“谢哥，你说为什么答题的时候总是犯马虎呢？”
付虞樱也有这个疑问，有了上次偷听的经历，她又竖起耳朵听他们讲话。
“马虎？嗯…我觉得，这个词实际上像是在为基础不够扎实，刷题经验不够，和过分关注做题以外的东西找借口。”
他本来是靠在椅背上的坐姿，现在直起身，拿起一张草稿纸，把刚刚提到的三个要素写在上面。
“基础不够扎实，比如说计算经常跳步，公式记混，单位没换算。”
“刷题经验不够，指的是我们在读题时没有迅速意识到易错点，或者陷阱，对常犯的错误没有提防。”
“而这个过分关注做题以外的东西…”他笔在纸上轻点两下，看向问问题的男生，也仿佛无意间扫过付虞樱的方向。“如果把太多的能量用在焦虑结果，担心时间，或者集中在某个难点而忽略了其他条件和关键词，那结果可想而知。”
“就像…”他想了想，找了个比喻：“就像振荡电路里，能量过度集中在某个频率，其他谐波就被抑制了，输出就不纯净了。你觉得呢？”
“有…有道理。”那男生语气里带着一丝佩服和肯定。
付虞樱坐在隔着一个窄窄过道的位子上，直到那位问问题的人坐回原位，班里的同学逐渐到齐，物理试卷发下来，她还保持着一动不动。付虞樱只觉得耳畔嗡鸣，谢祁予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直戳她的痛点。
她刚刚不就是一直在焦虑结果，担心时间吗？
如果过度关注结果是否令人满意，关注已经流走的时间，那么放在试卷本身的注意力自然会减少，错误率提高，结果自然不会多好。这就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当中。
未来和过去，相比于眼下这个瞬间，都不重要，都不切实际。
因为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现在；唯一能改变结局，弥补过去的也是现在。
想到这里，付虞樱闭上眼，深呼吸。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微凉的桌面，混乱的心跳在几次深长的呼吸中逐渐找到了平稳的节奏。她控制着自己的大脑，摒弃所有胡思乱想，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认真答完这套题，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答题铃响起。付虞樱睁开眼，提起笔开始读题。
这套试卷有70%出的是高一学的内容，剩下30%出的是这学期即将学到的内容。
在作答高一部分的题目时，付虞樱脑海里不受控地闪回昨天晚自习下课，谢祁予一步一步拆解题目的画面，也学着他的习惯开始划关键词，拆逻辑，识别题目中的陷阱，建立方程。
她忽然醒悟为什么高一那一年的自己，尽管经常听谢祁予在讲台上讲题，成绩却丝毫没有起色--她并没有真正地学到他解题的底层逻辑，也没有将他的思路化为己用，只是浅层地听懂他在说什么，就以为完成了任务。
可是做题最重要的是融会贯通，是把他人的思路据为己用，不然之前做的题，听的讲就白费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答完了卷子的前半部分，越答越兴奋，越沉浸。
等到卷子只剩最后一道力学压轴题时，付虞樱才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剩下二十分钟，足够了！如果放在以往，压轴题她是读都来不及读的。
这道题虽然和昨天谢祁予讲的题相比，并不难，但是解题思路类似，也同样需要长线思考，中间有任何一个环节断裂，都很难做出答案。
万幸付虞樱对昨晚谢祁予的解答思路还历历在目，而且经过一个暑假的复习，她对高一所有的公式和应用场景都记得非常牢固，她一边回想，一边把思路套在今天这道题上，学着他的样子一步步推导，竟然真算出了答案！
虽然不确定这个答案是否正确，但至少，她写出来了！写出答案那一瞬间，付虞樱感受到脑海中有一股明显的电流迅速穿过，让她心跳加速，为之振奋。铃响收卷时，她甚至觉得意犹未尽。这应该是她上高中以来，做题状态最好的时候。
之后的两科她答得都很顺利，化学一直是她的强项，而生物的难度一直很稳定，她提前复习了很多天，尽管还是有几道题没做出来，但是，付虞樱想，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考完后去吃晚饭，付虞樱心情明显轻松了很多。还和孟荷西一起逛了逛学校的超市，买了些小零食准备分给坐在她周围的同学。
来到教室之后，她给前后桌都扔了袋小零食，轮到同桌时，虽然有点犹豫，但为了排除自己区别对待的嫌疑，并感谢他无意中的帮助，还是在谢祁予的书桌上放了一袋饼干。
“樱姐，仁义！”
“这个抹茶饼干好吃哎，有眼光啊樱子！”
“你樱姐我出品，必属精品。”
她跟前后桌正聊着，还眦着个牙乐，余光里谢祁予走进来。瞥了眼桌上的零食，眼神朝她望过来：
“你送的？”
付虞樱立马收了表情，轻轻点头：“嗯。”
然后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前桌的女生看他俩气氛有点诡异，也慢慢转过头去。
付虞樱有点尴尬，昨天晚上都忙着准备考试，所以没时间聊天倒还正常；今天考试结束，围着谢祁予问问题的人也没了，两个人好像陌生人忽然独处一样。
老实讲，她不太明白应该拿什么态度对待谢祁予，照理说她这个人爱交朋友，只要是坐在她旁边的，她和谁都能胡扯上几句。但是对谢祁予，从前的待人方式似乎行不通。
主要还是因为她不了解谢祁予这个人的脾气，他看起来很好相处，别人问他问题，他都会好好回答。但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从他的身份，和他家里霸道的行事风格来看，难保不会是个表里不一，笑里藏刀的人——毕竟付虞樱和她爸爸都吃过这种人的苦头。
在很久以前的军训，虽然两个人有过交集，但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付虞樱对此印象不深。
所以，她选择秉持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态度，来对待谢祁予。
这边，谢祁予道谢之后，就把那袋饼干收了起来。一直到放学，都没见他再拿出来过。
付虞樱有点失望，看来这位学神不是很喜欢她，也不喜欢她送的零食。连一点面子都不给。
下次不送了，给狗狗还知道吃呢。
付虞樱暗自生气。切，天才都一个臭德行。
第二天语文早读，付虞樱的作息还没调过来，只感觉灵魂还在沉睡，只有身体在行动。
因为这算是真正的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没从假期里懒散的作息调整过来，早自习时背《归去来兮辞》，教室里跟打了安眠药一样，前排女生多倒还好，后排已经睡倒一大片。付虞樱也快支撑不住，到后面全靠潜意识在张嘴，迷迷糊糊间只记得戳了戳同桌的手臂“韩硕，一会老许来了叫我，要不我要归去了”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都开始说梦话了，觉得意思表达清楚了，就安心睡去。
意识坠入黑暗时，仿佛听到旁边一声轻笑。
做梦正做到精彩之处，付虞樱就被旁边的人戳醒，戳的她心烦，皱着眉抬头看见映入眼帘的人，猛地一振。
谢祁予正眼神玩味地看着她，拿下巴指了指前面，付虞樱看过去，老许正一脸阴沉地盯着他们这边。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定会长眠！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惊雷般的大嗓门响彻整个教室，没醒的也被喊醒了。
他敲了敲讲台，“早起就应该精神抖擞地迎接新的一天！你看看你们，十几岁的高中生，像比我老一样！没个精神气！。”
“也可能是老年人缺觉。”付虞樱小声嘀咕。
“噗…”坐在她后面的男生没忍住笑出了声，许庆华的脸色更阴了。
“陆策，你笑什么呢？给我站起来！”
“老师，付虞樱说你是老年人缺觉。”
“哈哈哈哈…”班里同学也跟着笑，只是都控制着音量，不敢出头。
“付虞樱！你也给我站起来！”
“这节课你们两个给我站着读！”
付虞樱回头瞪了陆策一眼，脸通红地站起来念书。
早自习下课铃刚响，付虞樱还没想好怎么报复陆策，他就冲了出去。
等到快上课才敢回来，双手合十以示歉意：“樱姐，饶我一命。我真错了。”
“你笑就笑，下次再故意把我拉进来，有你好受的。”付虞樱朝他比划拳头。
她说完转过身，发现谢祁予正支着脑袋看她。
她给吓了一个激灵，摆在空中的拳头还没放下来。
她才想起刚才迷迷糊糊间喊错了人，后知后觉地脸就开始烧的慌。已经忘了自己睡觉之前说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有礼貌的好话。
“谢谢你叫我起来啊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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