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放学铃响起，她本来打算再做一道题就走，坐在她右前方的孟荷西已经背起书包，招呼她：“樱子，走呗？“
“行，等会我。”
付虞樱只好站起来收拾书包，跟孟荷西一起走出教室。
出来的时候，有几个女生走在她们前面。被拥在中间的女生皮肤白得发光，长发如瀑，气质优雅。
付虞樱听到自己身后有人叫：“温馨！”
那个长发女生回过头来，眼神在空中和付虞樱交错几秒，又越过她，看向后面叫她的女生。
“巧墨”她招呼那个女生，对她笑了笑
“恭喜你化学竞赛又拿了第一，奖杯都要放不下了吧”叶巧墨越过付虞樱她们，走到温馨身边。
“也恭喜你，物理竞赛那么难还拿了奖。”
“呵，商业互吹”孟荷西在后面翻了个白眼。付虞樱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小声点。
她刚扯完孟荷西的袖子，前面的叶巧墨忽然回头，像是才注意到她似的，嘴角噙着笑：
“哎，付虞樱？我还以为你转走了呢。”
她笑得一脸天真：“成绩那么差，不怕被当作英才班之耻吗？以前不是还拿过全市第一吗？怎么现在连竞赛部都没进去？”
她这话踩一捧一的意图太明显，旁边几个女孩子都低声叫她少说几句，温馨仿佛也听到了，侧了侧头，没插话。
孟荷西眼睛都瞪圆了，正想开口，付虞樱却淡淡笑了一下。
“高一太热闹了，风头太多，就先当个透明人歇歇。”
她看着叶巧墨，语气针锋相对：“不像你，社交也能当成绩一样刷榜，厉害。”
叶巧墨微怔，脸色有点僵。
话一出口，付虞樱心里竟掠过一丝短暂的、近乎报复性的快意，但紧接着，掌心就沁出了一层薄汗。‘完了，我是不是太冲动了？’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猛地转过身，拉着孟荷西从最近的楼梯走了下去，把尴尬的氛围甩在身后。
孟荷西一边下楼一边大骂“晦气，傻X，有话不能好好说，就算跟她有过节也不能这样吧！”。
又察觉到付虞樱在旁边一直沉默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樱子，我其实挺好奇她为什么这么说你，你们只是有什么过节吗？”
“不是”付虞樱回，声音有些沉闷，仿佛不愿意提从前的事情。
但是看孟荷西的眼神实在好奇，付虞樱想，她们两个都这么熟了，和她说说也无妨。
“我初中的时候，学习挺好的。”
“那是肯定的呀，你学习不好的话，不可能进咱们英才班。“
“我不是指普通的好，而是指拿过全市第一的那种。”
“啊，这么牛？”孟荷西惊讶，她虽然学习也很好，但是并没有好到在全市拿第一的地步。
“也还好吧，初中的时候，人的学习成绩和智力天赋没太大关系，但是和努力程度关系很大。”付虞樱接着说，
“我初中的时候很努力，每天学到12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才拿过一次全市第一。但我的天赋很一般，有时我每次看到我初中的同学，温馨，也就是咱们年级的那个化竞学神，总是轻轻松松的保持在全市前五，还总压我一头，特别羡慕，还有点，嫉妒。”她说到“嫉妒”这个词时，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天赋比就是这样，人家轻轻松松拿第一，再恃才傲物一点，在咱们这些拼命努力的普通人眼里，就是装比。所以难免会有嫉妒情绪吧，很正常啦。”孟荷西拍拍她的肩膀，“不过这和你跟叶巧墨之间的过节有什么关系啊？”
“叶巧墨和温馨关系很好，而且我和温馨平常都互看不顺眼，所以她自然也不会站我这边咯”
“那也不至于那么阴阳怪气吧？这敌意也太重了。”孟荷西小声嘟囔。
“是啊，那时候还算能正常相处。直到...”付虞樱讲到这里时，喉咙哽了一下，缓缓道：“直到市一中的招生考试，我拿到了入学资格后，市里举办了一个金钥匙化学竞赛，我和温馨都参加了。在参赛之前，温馨来找我，问我要不要打一个赌。”
“赌什么？”
“谁这次的成绩低，谁就要一年不参与任何化学竞赛，连市一中的竞赛部都不能进。”
“这代价也太大了吧？她为什么要跟你赌？你又为什么答应她啊？”孟荷西觉得这个赌注有些不可思议。
“她为什么跟我赌，这一点我不清楚，她这个人一直都冷冰冰的，谁能知道她有什么心思。”付虞樱一边说一边回想着，“但是我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她，因为我嫉妒她的天赋，甚至有些痛恨她凭什么这么自信，拿出这么重要的赌注，就这么确信她能压垮我？”
“所以你就答应她了？”
“嗯，答应了，也输了。”付虞樱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因为已经确定能进市一中，我把所有的学科都暂时放下了，几乎一刻不停地学化学，刷题，学到急性肠胃炎进医院。结果呢？还是输了。我比她低了十分。”
孟荷西听到这，用一种难以掩饰的同情眼神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付虞樱那时的无力感，努力在天赋面前，犹如蚍蜉撼树。
“自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见面就像陌生人一样。”
“可是，温馨赢了，她和叶巧墨不应该感到开心吗？为什么你们的关系变得更差了？”
付虞樱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可能不经意间又惹到她们了吧。”
她看着孟荷西脸上的五官都快要挤在一起，没忍住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没事，我现在都快走出来了。高一那年，过的还是挺难受的，常常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机器人，活着只为了完成老师做的任务。不过现在好多了，上次期末被班主任骂醒了。”
“我也羡慕那些天赋比，他们好像不用怎么努力，就能把数理化学得很好。而我的语文英语，即使能在班里拿最高分，也被那些理科学霸们用一科就拉回去。就比如谢祁予。”孟荷西本想安慰她，说着说着发现自己也挺惨的，也跟着叹了口气。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就这么在楼下告了别，孟荷西回家，付虞樱往宿舍楼走。二晚下课的时间是21：40，而宿舍规定的熄灯时间是22：20，这中间只有40分钟，她刚洗漱完没多久，睡觉铃响起，提醒她们要熄灯了。
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桌，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比较文静的女生。她们的作息比较规律，熄了灯之后都安静地躺在床上各自酝酿睡意。
付虞樱也不好意思开灯学习，于是也闭上眼准备入睡。
可是黑夜总会放大白天一些细小的感受，比如裴尚知道她竞赛报了名却没敢去，叶巧墨拿“耻辱”来讽刺她，一种疲惫的沮丧感包裹着她；更多的，是对明天考试的心虚，虽然在亲妈那里立下了军令状，但是她垫底了一整年，实在无法相信自己。
她的脑海无法抑制地担忧着，久久不能入睡。直到身体实在疲惫得支撑不住，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上，付虞樱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跟舍友从宿舍出来。吃完了早饭回到班里，趁着早自习布置考场。
开学的摸底考试并不算多么正规，只是为了尽快让学生们找到学习状态，并且意识到自己和学神们的差距；所以所有学生都在自己的教室里考，所谓的布置考场，也只是把并在一起的桌子拉开。
考语文的时候还算正常，付虞樱的语文在班里能排个中等水平，这次的试题并不难，她答得比较顺利。
可是等考完语文，候考数学的间隙，付虞樱忽然感觉一阵腹痛，这痛苦在没考试时尚能忍受，但是在数学试卷发下来之后没多久，这股痛苦来得异常尖锐，痛得她眼前的数字出现了重影，全身直冒冷汗。她只好颤抖地举起手，等监考老师终于发现她，她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了。
巡考老师带她来了厕所，她关上门，脱下裤子才发现是来了例假，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早？
付虞樱没时间疑惑，她请求老师帮她买卫生巾，又去校医那里买了止疼药。躺在校医室的床上闭着眼忍了二十分钟，才等到药效发作。
等这一阵兵荒马乱结束，她回到考场一看时钟，错过了40分钟的答题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付虞樱抬眼一扫，有些题做得快的同学已经做到最后一道了，而她还停留在选择题。
一股急躁感瞬间腾升，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是个很容易受到周围因素影响的人，一旦情况超出她的预想，哪怕题简单，她也开始自乱阵脚。平时会做的题，在这种情况下也会频频出错。
之后的英语考试，她也答得乱七八糟，心浮气躁，写作文时笔迹都有些飘。
等到试卷收上去，她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心想，完了，真的完了，我准备了那么久的考试啊...
“樱子，你刚才怎么了？”孟荷西绕过一排排像蛇一样七歪八扭的座位，皱着眉问她。
刚刚付虞樱出状况，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付虞樱摇摇头，低声说“痛经了。”
“嘶，怎么偏偏在今天啊...是不是最近太焦虑，她就提前来了？”孟荷西把手虚遮着她耳朵，低声问：“我有那个，你要不要？”
“不用，老师给我买了。”
“那你现在还疼不？”孟荷西的表情好像她也跟着痛了半小时一样。
“好多了现在。”付虞樱勉强对她笑笑。
她们两个起身往外走，考完这两科就是午饭时间了。付虞樱只觉得嘴里的饭不是滋味，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
很难不说她对这次考试给予了厚望，她想拿这次的成绩向班主任和妈妈证明，向所有背地里看她笑话的人证明，自己还可以东山再起，不仅如此，她还能达到之前从未到达的高度。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可能了。她的数学答得一塌糊涂，连最后一道大题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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