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城市喧嚣渐息,唯有霓虹不知疲倦地闪烁。余斯辰躺在公寓宽大柔软的床上,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只陈旧的小熊玩偶,乔星冉在访谈台上自信的模样,以及在餐厅灯光下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胸腔里仿佛揣着一团火,灼烧着他的理智,让他心绪难平。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接连亮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是陆昭屹和萧墨衡发来的信息。
【陆昭屹:斯辰,睡了没?】
【萧墨衡:余大总裁,这个点应该进入梦乡了吧?】
余斯辰拿起手机,简洁地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那边立刻炸了锅。
【陆昭屹:???】
【萧墨衡:稀奇!失眠了?】
【陆昭屹:酒吧,老地方,喝一杯?散散心。】
若是平时,余斯辰大概率会拒绝。但此刻,他确实需要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或者……找个人说说话。他回了句:【好。】
起身,没有选择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而是随意套上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和一条休闲长裤,抓起车钥匙便出了门。
半小时后,他抵达那家他们常去的、隐秘性极好的清吧。穿过灯光迷离、流淌着慵懒爵士乐的大厅,直接走进了预留的VIP包厢。
包厢内光线柔和,将外面的嘈杂完美隔绝。专业的调酒师正在角落的吧台后安静地擦拭着酒杯,见他们进来,微微颔首示意。
余斯辰在舒适的沙发里坐下,点了一杯威士忌。很快,琥珀色的液体被送上,晶莹的冰球在古典杯中缓缓旋转,折射出迷离的光泽。
他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握住杯壁,无意识地轻轻摇晃着,看着那冰球在酒液中起伏、碰撞,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眼神却有些放空,显然心思并不在酒上。
陆昭屹和萧墨衡交换了一个眼神。陆昭屹按捺不住好奇,凑近了些,笑着开口:“余大总裁,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这个点,你平时估计连今天的股市复盘都做完了,早就进入深度睡眠了。怎么,有什么心事?”
萧墨衡慵懒地抿了一口自己的酒,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他慢悠悠地接话,语气带着十足的戏谑:“昭屹,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你觉得能让我们余总深夜不眠、甚至愿意出来喝一杯的‘心事’,会是什么?”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瞬间达成了共识,脸上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
陆昭屹夸张地一拍大腿:“哦——!明白了明白了!”他拖长了语调,揶揄地看向余斯辰,“是因为……乔总吧?”
萧墨衡晃着酒杯,添油加醋:“我猜猜看,是忽然发现,有些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快要藏不住了?还是……某只很多年前送出去的小熊,突然有了回响?”
余斯辰摇晃酒杯的动作倏然停住。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扫过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那杯威士忌仰头饮尽,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一响,仿佛在替他回答了一切。
烈酒滑过喉咙,带来灼热的刺激感,却丝毫无法压下心底那片因乔星冉而掀起的、越来越汹涌的浪潮。
余斯辰说了前段时间乔星冉相亲相亲到普信男这件事情。
听到余斯辰这句话,陆昭屹刚入口的酒差点喷出来,他强行咽下,呛得连咳几声,脸都涨红了。萧墨衡则是直接放下了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慵懒戏谑的神情瞬间被难以置信所取代。
“相……相亲?!”陆昭屹好不容易顺过气,声音都拔高了八度,“乔星冉?!她去相亲?!还是家里安排的?”这消息比听到余斯辰拿下一个百亿项目还让他震惊。
萧墨衡相对冷静些,但眉头也紧紧皱起,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以乔家的背景和乔星冉现在的身份地位,还需要走相亲这条路?对方是什么人?”他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
余斯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混合着鄙夷和残余怒意的表情。他晃了晃空酒杯,调酒师立刻会意,上前为他重新斟上琥珀色的液体。
“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余斯辰的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穿着看似名贵的西装,夸夸其谈,对星耀科技指手画脚。”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最可笑的是,他居然大言不惭地对冉冉说,如果在一起,让她把名下星耀科技50%的股份转到所谓‘共同家庭’,由他来‘打理’。”
“噗——咳咳咳!”这下连萧墨衡都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陆昭屹更是直接拍案而起,一脸的荒谬绝伦:
“多少?!50%?!星耀的股份?!他知不知道星耀是乔星冉白手起家、一点一滴做起来的?跟她父母那边几乎没关系!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开这个口?!”陆昭屹气得仿佛被触及逆鳞的是他自己。
萧墨衡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普信’了,这是又蠢又坏,其心可诛。”他看向余斯辰,“然后呢?以乔总的性格,当场让他下不来台了吧?”
余斯辰眼底那冰冷的怒意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类似于“幸好我在”的庆幸。他抿了一口酒,才缓缓道:“她当时……似乎有些愣住了,大概没想到对方能离谱到这种程度。正不知道怎么体面地拒绝。”
他省略了自己当时是如何怒火中烧,如何按捺不住走上前,用“谈合同”的借口将她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场面中带离的过程。但陆昭屹和萧墨衡何等了解他,几乎瞬间就脑补出了当时的场景。
陆昭屹长长地“哦”了一声,重新坐下,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所以……我们余总就恰到好处地、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出现了?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他故意把“恰到好处”四个字咬得很重。
萧墨衡也恢复了那副看穿一切的模样,慢悠悠地品着酒,笑道:“看来,某些人不仅仅是‘偶遇’,还是‘及时雨’啊。这下,乔总怕是欠了你一个不小的人情。”
余斯辰没有理会他们的调侃,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冰球在空杯底发出孤独的轻响。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那个普信男趾高气昂的嘴脸和乔星冉当时微蹙的眉头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我只是,”他低沉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能容忍那种人,靠近她。”
陆昭屹看着余斯辰这副模样,知道触及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他给余斯辰的杯子重新满上,语气不再戏谑,带着几分难得的正经:“说起来,斯辰,你当年对乔星冉那点心思,藏得可真够深的。要不是后来……我们谁都没看出来。”
萧墨衡也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若有所思:“是啊。那时候只觉得你俩是王不见王,在成绩上较劲。谁能想到,咱们余大总裁心里,早就被人占了位置。”他看向余斯辰,“我记得……好像是从那次竞赛集训回来,你就有点不对劲了。具体怎么回事?”
余斯辰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上,仿佛透过那粼粼波光,看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密闭的包厢,酒精的催化,以及好友的询问,让他一直紧锁的心防,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沉地开口,声音带着被岁月打磨过的沙哑,却依旧能听出一丝属于少年时代的悸动:
“那次集训……她来晚了几天。”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第一天模拟考,她考了第一。”
陆昭屹和萧墨衡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他们知道,当时余斯辰回来还为此闷闷不乐过,他们只当是骄傲受挫。
“然后呢?”陆昭屹追问。
“然后……”余斯辰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极淡的笑,又像是自嘲,“她就一直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做题,听课。偶尔和旁边的人讨论,声音很轻,但逻辑很清楚。”
他的描述很平淡,但陆昭屹和萧墨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他连人家讨论问题的声音和逻辑都注意到了!这绝不是单纯的竞争对手会关注的细节。
“有一次,课间休息,她大概太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余斯辰的声音更低沉了些,眼神也变得更加悠远,“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好落在她头发上……我当时坐在她斜后方,能看到她耳朵边上那些细小的绒毛……”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陆昭屹和萧墨衡已经完全可以脑补出那个画面——一个清冷骄傲的少年,偷偷注视着趴在阳光下小憩的少女,连她发梢被阳光勾勒出的细微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多么小心翼翼又无比清晰的悸动。
“所以,从那时候就……”萧墨衡了然地挑眉。
余斯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仰头又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仿佛也灼烧着那些尘封的记忆。“后来她转学过来,每次考试,看到排名表上我们俩的名字挨在一起……”他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感觉不坏。”
陆昭屹忍不住“啧”了一声:“怪不得!那时候每次发成绩,你看完成绩单,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合着心里在暗爽呢?!”
余斯辰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
萧墨衡则想到了更实际的问题:“那你后来……就没想过做点什么?比如,毕业的时候,至少留个联系方式?”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疑惑,以余斯辰的性格,如果真的喜欢,不该如此沉默。
余斯辰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包厢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背景音乐在低声流淌。
“当时……”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深埋心底多年的、真实的顾虑,“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陆昭屹和萧墨衡都愣住了。不够好?当时的余斯辰,家世、样貌、成绩,哪一样不是顶尖?他几乎是全校女生仰望的对象。
余斯辰看着他们惊讶的表情,自嘲地笑了笑:“她是乔星冉。”他仅仅说了这个名字,仿佛这就解释了一切。“她那么耀眼,目标明确,像一颗笔直冲向天际的星辰。而我……”他顿了顿,“我当时觉得,如果不能确定能给她同样广阔的天空,或者至少能与她并肩,贸然开口,或许……是一种打扰,甚至是一种亵渎。”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成为一个平凡的、可能会阻碍她发光的存在。他的喜欢,在年少时,是以一种近乎苛刻的、想要配得上她的方式存在的。
陆昭屹和萧墨衡彻底沉默了。他们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了余斯辰那段暗恋的沉重与纯粹。那不是胆小,而是一种极致的慎重和……自卑。在真正心动的人面前,再骄傲的人,也会生出怯意。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毕业,各奔东西?”陆昭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
余斯辰将杯中最后的酒液饮尽,冰球撞击着杯壁,发出空洞的回响。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寂寥。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都过去了。”
说完,他便径直朝包厢外走去。
陆昭屹和萧墨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都没有再说话。他们知道,那句“都过去了”有多么言不由衷。如果真的过去了,今晚就不会有这场酒,不会有那只被翻出来的小熊,更不会有那压抑了十余年、如今再也无法掩饰的汹涌情潮。
过去的并未过去,它只是蛰伏着,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而现在,时机似乎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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