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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萧栩

永熙十年,五月十八,慈宁宫。

春日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寒意吹进殿来,母亲案前的残灯时明时暗,映着她深陷干瘦的面容,一如她晦暗不明的眼眸。我裹紧了披风,可仍感觉寒意入骨。

“不在乎皇后的死活……”

“皇后死了最好……”

声音冷淡,好像不是在说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几句话寸寸刻入我的脑海,夹杂着淳儿在地窖里尖叫着求救的声。我闭上眼睛,机械地在殿内来回踱步,母亲和杜知砚争辩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我站在他们中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我只想起淳儿,想起她那双在黑夜中亮晶晶的小狐狸眼睛。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密道里没有她爱吃的那里没有她爱吃的玫瑰糯米酥,没有她爱喝的温热杏仁露,没有她喜欢的欧阳询楷书描红字帖。

只有无尽的黑。

淳儿最怕黑了。

我的脑海里不断勾勒出淳儿在深夜里纤细的背影,渐渐地,渐渐地,她的身影与我眼前那片无论如何奋力挣脱也无法摆脱的黑重合了。

我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走去,不知道要去哪,我只知道我要逃脱,我要离开这扼杀人性的皇城,离开这金色的牢笼,离开这个被人操纵审视玩弄的地方。

我听到母亲用她虚弱的声音呼唤我的乳名,她在唤我回来,可这一次我不会回头。

我要离开,去找淳儿。

我眼前逐渐模糊,可耳边的轰鸣声却逐渐清晰。

轰的一声,我听到了自己倒下的声音。

我解脱了,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这么想。

醒来时,我第一眼便看见了杜知砚,看见了她眼尾的一丝憔悴的红。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拂过我的额头,好像在试探我的体温。

我艰难地撑起身子,缓缓坐起,环顾四周,太医满头大汗,手里正拿着拿脉的银针,宫人们匆匆忙忙来来去去,太傅和宣知白坐在帘外耳语。

没有母亲。

“陛下醒了……”

一个很轻的声音,像春风吹过竹林。

太傅和宣知白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恭敬地向我敬了个礼。我冲他们的方向点了点头,并示意说我想坐起来。于是她靠近了些,手挽住了我的胳膊,想搀扶我坐起来,我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避开了接触。

她眼里短暂地闪过一丝讶异,稍后便神色如常地对外面的宫人和太医说道:“陛下与太傅和定远侯有要事商议,都退下吧。”

说完,她便也告退了,留下我们三人。

她临走前在门口停了一瞬,披上了那件玄青织锦的斗篷。斗篷边缘晃动着一枚浅金流苏,恰巧擦过她的鬓角,顺势勾下了一缕发丝。那一刻,我竟然发现宣知白正借着铜镜看着她,看她落在左眼眼角的朱砂痣上的那一缕发丝。

我正想着,太傅先迈步走近了,掀开了帘子,蹲下身子握住了我的手。

“陛下现下感觉如何了?太医说陛下是这些日子忧心太过,急火攻心……”

他望着我,像看着自己的骨肉,眼里尽是担忧和慈爱。我有些卸下了心防,自从九岁那年父亲驾崩以后,是太傅陪着我走过了一程又一程。其他人,包括生我养我的母亲都在这中间为了一己私欲企图挟持控制我,只有太傅十年如一日的不图私利地在为我谋算。

如果他都不可信,我还有谁可信呢?

我看着他深陷在眼窝里的逐渐浑浊的眸子,心里五味杂陈,“太傅起来吧,多谢太傅挂怀”我轻声说,“我已经好多了……”

他闻言松了口气,说道:“那老臣就放心了。太医说陛下龙体安康,只是近期有些操劳,只需好好养着……”

“太傅,你说朕是不是错了?”我打断他宽慰我的话,直言问道,“淳儿现在是不是在怨朕,怨朕没来救她?”

他一下顿住了,浑浊的眼珠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

“老臣以为皇后娘娘不会。”他掷地有声地答道。

“为何?”我疑惑不解。

“三月陛下离京前,陛下曾向老臣提起过最后一次见皇后时,皇后神色惊慌,似乎想说些什么。老臣以为,皇后娘娘很可能是发现了罗家地下秘道里不明的账目和财库,想要禀报皇上,”太傅神色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虽然是罗家血脉,但仍决定将罗家贪赃枉法的证据禀明圣上,可见娘娘深明大义,以天下公理为先。倘若皇后娘娘此刻尚在,绝不希望陛下为救她而弃天下人而不顾。”

太傅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是啊,淳儿一个弱女子,明知顺从便可安享荣华,偏偏要踏入这条刀锋之路。她明知那意味着背叛太后,背叛母族,甚至背叛她自己安稳的命运,却依旧选择上报罗家贪腐之事。

她的果决,她的无畏,是那样明亮,那样不可逼视。

而我呢?身为一国之君,却日日踟蹰于私情与大义之间,蹑足低回,不敢前行。与她的勇毅相比,我的软弱如尘埃落地,卑微至极。

愧疚仿若潮水,自心头漫过,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太傅放心,以后不会了,”我拍了拍太傅的手,郑重承诺道,“朕不会再以牺牲天下公理为代价与母亲交易了。”

他轻轻地松了口气,十分感慨地对我说道:“陛下如此深明大义,先皇在天有灵,必定十分欣慰……”

太傅是父亲还为太子时的侍讲学士,两人年岁相若,皆以儒道为志,曾在东书院中促膝长谈,纵论天下。父亲登基后,他便受命执掌少傅之职,亲授朕以帝王之道。他对父亲忠心耿耿,对我更是如父似师。那年父皇骤然崩逝,后宫动荡,朝局不安,是太傅以一身之力稳住了局势,将我这个尚不谙政务的幼帝一手护持长大。

同时,我也知他一向八面玲珑,处处周到,左右逢源,骨子里却是块冰疙瘩,凡事都不带感情,不沾因果,对任何人都可以无情地拂袖而去。

唯有对父亲,对我有几分真感情。

此刻他站在我面前,眼中微红,似是想起了伤心事。我们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陛下,臣有一事禀报。”帘外的宣知白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骤然打破了我们追忆的氛围。

“臣的人在怀陵捉住了太后娘娘的表哥,也就是刺客供出来的罗家二爷,”他压低声音说道,“罗家人试图弃卒保车,逼他自杀,保住整个罗家,幸而被臣的人救下了。”

“人现在在哪?”我攥紧了拳头。

“臣担心走漏风声,现羁押在臣府里的密室里。”他答道。

“陛下,臣听说太后娘娘与这表哥感情深厚,超乎寻常兄妹关系,若能用此人换得真令牌……”太傅接着说道。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母亲在权力决断上一向说一不二,若不是她想要的筹码,她是不会轻易松口的。何况我知母亲一向心狠,一个能把自己的儿子当作登顶台阶的女人,怎么为了一个表哥放弃呢?

宣知白仿佛看出了我的犹豫,他说道:“陛下,眼下只有这个法子了,咱们不妨一试?”

我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亥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宣知白秘密将这位大人物,这位罗家曾经的族长,押入了皇宫。

我第一眼便看到了他脖子上那道深深的勒痕,嵌入骨骼的青色环绕在松垮的皮肤上,十分骇人。据宣知白说是罗家族人逼他上吊自杀,并留下亲笔信件称自己受人陷害,愿意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手脚戴着镣铐,踉踉跄跄地向我行了个礼。我让侍卫将他地镣铐解开,他感激涕零地看着我。

一双罗家祖传的眼睛,淡色瞳孔的狐狸眼。

“进去以后知道要同太后说些什么吗?”我问他。

他急忙连答了好几声知道,只是牙齿漏风,声音像含在口腔里,我听了好久才听懂。

“知道就好。”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踏入慈宁宫,只带着侍卫在门外等着。

他穿着囚服,白色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殿门。

我正准备一同进去,宣知白拦住了我。

“仲卿啊……“我清晰地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带着澎湃的情绪,像起伏的海潮冲向了我。

“太后娘娘……”他跪下来,恭敬地行了个礼,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你……”母亲从榻上坐起,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求太后娘娘救臣一命,”他跪着膝行到太后面前,不住地磕响头。头不断地磕在泛着铁青色的地板上,一下一下,鲜红的血液从额头流下,染红了他的白发。

母亲张着嘴巴,想要他停下,她支撑起身子,想要制止他,可奈何身体孱弱,几次尝试都没成功。

“够了!”母亲咬着牙,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倒是说说哀家要怎么救你?”

“求,求太后娘娘将祖宅密道的令牌交给皇帝……”他说。

话音未落,只听得殿中“哐当”一声,瓷器碎裂之声,响彻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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