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出来，姜灿星低头查看微信，瞥一眼右上角，离韩时的杀青兼生日宴只剩十分钟。
韩时于五分钟前发来消息：【一会我经纪人来接你，你坐第一排。】
姜灿星的腰还疼着，走路缓慢，但打字很快：【能再带个人吗？我今天遇见的一个小朋友，以前被你微博祝福过生日的，喜欢你喜欢的不行。】
她抬头看身边的朱念，想起大衣口袋里还放着那盒她特地跑一趟买来的肥皂，深刻觉得不给她谋点小福利都有些过意不去。
朱念朝她眨巴眼睛，用口型再度重复：“我——不——信——”皮一下很开心。
姜灿星叹了口气，干脆举着手机把聊天记录给她看：“喏，这下信了吧，我真没骗你。”
手机震动一下，应该是韩时又发了什么消息过来，朱念忽然口吐芬芳：“卧槽！”
紧接着她盯着手机屏幕念念有词：“……姜灿星，什么叫喜欢的不行？八年前的9月21日我也曾用微博祝福过你，那当时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喜欢的不行——？”
姜灿星一怔，这才意识到她念的是韩时的最新回复，一瞬间头皮发麻。
“停停停，你快停下！”她收回手机，猛地伸手捂住朱念的嘴，做贼一样抬起头来环视一周。
好，好真实的错觉。
洗手间外空无一人，可姜灿星总觉得方才有一道目光穿越重重空气从她的脊背碾过，如狂风贴背，又似情人轻抚，一路沉冷到深海。
她胸中窒闷，莫名喘了口气，连额角都沁出一层热汗，心道应该是昨夜没睡好的原因。
朱念演上瘾了，还在表情夸张地重复那句话。
姜灿星头昏脑涨平复呼吸，无奈地跟着朱念转身往宴会厅方向走。
她腰上有伤，没有力气再去伸手捂住她的嘴，只能不太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权当跟她不认识。
然而一转弯，朱念却突然闭嘴了。
她停的相当突然，前一秒还在念念叨叨韩时发来的信息，后一秒长长的尾音却戛然而止，语气掩不住的上扬，“姜姐姜姐，看见没，左边那个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叶淮让！”
一分钟内两重震撼，朱念的声音从深情无缝切换为激动，狠狠往自己这边揪了一把姜灿星的大衣。
姜灿星腰一别，“啊”地叫了一声，眼睛里疼出一圈泪花。
迎面走来的两个男人被这声惊叫攫住脚步。
姜灿星靠着朱念的手，双眼雾气朦胧地抬起来，猝不及防望进了那双寒星也似的眼眸。
“叶总？”身边的师弟唤他。
“嗯，没事，你接着说。”
只停了一秒，叶淮让便毫不犹疑地接着往前走，神情泰然自若，甚至还闲闲笑了一下。
“哦，好，总之某部分财务肯定是出现问题的，既然我们D 轮投资的尽职调查都过不了，那IPO尽调肯定也……因为我女朋友在你们公司嘛，她也是老员工了，总归希望公司能顺利上市，盼着未来也能财务自由是吧？所以关于陈总的事，你们可能要启动内审查查看了。”
“好，我会告知监事，并召集董事会商议尽快解决这件事。”
姜灿星侧身看他，他低声颔首，同她擦肩而过，表情并不能被煌煌的灯光照亮，只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明晰他的心情——
不以为意，无关紧要，神闲意定，形同陌路。
和当年他被提分手的模样并无二致，甚至还多了一分上位者的从容淡泊。
姜灿星抿着唇低下头，又见他指间银戒。
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当年她可以用钱把他当做货架上的商品挑挑拣拣，用一纸合约绑架他做她的假男友，而如今他再不会为钱做这样无聊的游戏，因为他已有他天高地迥的棋局，眼前的风景早已大不相同。
而那枚代表着婚姻的银戒，也是大多数人不能企及的昂贵高定。
行业内人尽皆知，这枚戒指他从不离手。
想必他应该是……很爱他那位妻子吧。
*
叶淮让和师弟强敏拐入卫生间时，隔壁宴会厅里恰好传来沸腾的欢呼：“韩时，韩时要上台了！快，礼物礼物！”
强敏却无心去听这样高昂的激情。
他解决完内急，发现叶淮让仍抱肩靠在洗手台旁思考着什么，便上前去一边洗手一边和他闲聊：“师兄，刚刚转弯时看见那两个女生，你为什么突然停下？那一下子撞的我真有点疼。”
说完，他忍不住用湿漉漉的手摸了下鼻子，从镜子里去瞄叶淮让。
最可疑的是，叶淮让不但在转弯的时候忽然停下退回脚步，甚至还在正面遇到那两个女生时莫名其妙又顿了一下。
叶淮让沉默着闭口不答。
半响，他忽然抛出一个稍显突兀的问题：“强敏，你和你女朋友会结婚吗？”
他抬起眼，同强敏在镜子里视线相接，目光清冷：“如果会结婚，你打算把婚期放在什么时候？”
强敏没想到他会连续问出两个与工作无关的问题，愣了愣，如实答道：“会结婚。不过我们才刚订婚呢，按照他们那儿的习俗，到结婚起码得等个一年吧。而且我女朋友其实是倾向于等公司上市后再领证的，她还开玩笑说算我入赘。至于婚期……”
他在镜子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挠了挠头道：“那肯定就是找个黄道吉日嘛，宜嫁娶就行。”
“一年会不会有点太久？”
“不会啊，这都是很正常……”
“是太久了。”
叶淮让垂下眼眸，用拳头抵了抵鼻尖，银戒在灯光下闪起一点光芒。
他声音极低，似自问自答，眉间微蹙。
强敏被打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目光从镜子里拔离，不解地转头看他：“师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觉得明年1月9日怎么样？”
戒指轻轻擦过嘴唇，叶淮让放下手，对着强敏笑了一下：“我刚刚看过日历，也是个黄道吉日。”
“啊，那是挺不错的，但是现在已经11月底了，两个月不到就领证太快了吧……”
叶淮让淡淡摇头：“不，太慢了。”
强敏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怎么觉得他这师兄突然有点不太正常？
也确实是有迹可循啊。
听说他大三提前从T大毕业那年几乎都不用睡觉的，工作强度之恐怖，是连MIT都要发邮件来关照的程度，生怕他还没去学校报到就先进医院报到了。
然而奇迹之子就是奇迹之子，谁也没想到在所有老师和同学的关注下，那一年他的精神状态从始至终都保持相当的从容和稳定，甚至还发了顶刊的paper，反倒让旁人的担心都显得多余了起来。
想到这里，强敏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都说叶淮让是铁打的传奇人物，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啊。
莫不是当年留下什么后遗症，延迟发作了吧……
“我该上台讲话了。”
手机时间跳到九点三刻，叶淮让瞥一眼，拍了拍强敏的肩膀：“智行合一一定会在一年内上市，祝你和你女朋友早日结婚。”
言讫，他波澜不惊地抬眼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一秒，而后后退一步，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与此同时，隔壁开始鬼吼狼叫，疯狂欢呼：“韩时，韩时，结婚——我们要和你结婚——芜湖太帅了！”
强敏半张着嘴看着镜子：“……”
谢，谢谢师兄，有您的关照，我结婚必须妥妥有望了。
真是感天动地啊。
*
叶淮让的讲话很简短，二十分钟就放下话筒，对着镜头官方地笑了一下，然后从讲台上下来。
台下掌声雷动，陈峰一边鼓掌一边对着他道：“我下午还有点事，一会做了采访要先走。今晚和华投的人吃饭，在二环内的阳朝饭店，你准备怎么过去？”
“我可能会走的比你更早。”叶淮让看了看手表，拎起座位上的羽绒服，对他笑道：“下午我先回一下京市的住所，晚上我自己开车过去吧。”
然后转头问助理张炎成：“我的采访是几点，我回去下来得及吗？”
“叶总，您的采访是下午四点，我建议让记者直接去您家进行采访，否则按照原定的地点，应该是来不及。”
“嗯，可以。我现在有点事要办，下午不去公司加班了，你自由活动吧，不用管我。”
叶淮让整理好东西转身离开，留下张炎成和陈峰面面相觑。
……加班狂魔说自己要鸽了加班，这事儿听着怎么这么不真实呢？
舞台上迸出漫天彩带，韩时的电影杀青正式结束，紧接着是所有粉丝都期待已久的唱歌庆生环节。
“接下来这首老歌大家都很熟悉，《星星》，我每一次开演唱会都会唱。但是今天，我要邀请一个特殊的粉丝上台来和我一起完成这首歌。很多年以前，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善意举动，我得以在演艺圈继续发光发热，而如今，她也已经在她的领域一战成名，我们都拥有了很好很好的未来。”
韩时走到舞台边缘，向着台下的某个方向伸出手：“微博id为远行的星星的这位网友，来吧，我们一起。”
所有人欢呼尖叫起来，朱念面色通红，激动的都快晕过去。
姜灿星却捏着手中的油画，手心濡湿，面色僵硬：“朱念，快，我腰不太行，你快搀我一把，我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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