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下午有约，没什么时间整理东西。”姜灿星有些为难：“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必须得凌晨三点搬家吗？这时候大家都在睡觉。”
叶淮让蹙眉抓住前面一句话：“你和谁约？”
姜灿星一愣，解释道：“和我新部门的领导，聊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和发展计划。忘了告诉你，我转调查记者了，以后不会再……”
“以后要开始全国各地采访？”他打断她，没听见她哽在嘴里那句“不会再出国”，却早已意会。
“嗯，全国各地，不过浦市的会优先。”
“哦。”叶淮让又恢复板着脸冷淡的样子，声线漠然地对她先前的问题作出回应：“我们已经结婚了，分居两地不利于夫妻交流，所以要凌晨三点就搬家。但现在看来这不是决定性因素，毕竟我太忙，你也是。”
他这是什么意思，对她的工作感到不满？
如果他认为刚领证不到二十四小时也能算分居两地，那就只能证明他的债主思维在作祟，这场婚姻的本质就是如此，她不该有什么僭越的想法。
姜灿星眉心堆叠：“叶淮让，结婚难道就意味着我要处处配合你吗？我已经为了还债和你结婚，不可能还附带着为你放弃我的工作规划。”
“嗯，和我结婚不是你的首选，我知道。”叶淮让三两下签好自己的名，放将笔放在纸上，咔嗒一声，将那句“和韩时才是”收进喉咙。
姜灿星也签好落款处的名字，别人都是两张收好一起给工作人员，他们则是分开给，叶淮让瞥一眼她的侧脸，淡声问：“你这次的假请到什么时候？”
她闷闷不乐答：“十二月底。如果有特别急的现场，人手不够用的话我就会提前回岗位。”
“来，拍结婚照这边走！”有人说道。
叶淮让起身过去，没有等她，整个人又变作刚重逢那日的清肃，背影冷冷的。
姜灿星抿唇，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去到里面拍照。
看着他的宽阔流畅的肩线，她想。先前他要她唯独拍他，也许只是他表达高高在上的自我的方式，那样的温柔和听从她已经长久没见过，差点以为过去那个叶淮让从时光的罅隙之中走了出来。
可惜那确实是错觉。她并不能将反复无常当做特许。
五分钟后，姜灿星得到了一本敲着钢印的红色本子。
叶淮让将自己那本和她的一起放进民政局发的红色盒子里，合上盖子放进她的单肩背包，顺带扔进去一张拇指大小的磁卡。
姜灿星重新将它捏出来：“这什么？”
“楼下电梯刷一下可以直达家门口。我现在要去公司，家里已经设置了你的人脸识别，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他将下午的选择权交给她，却再没提过凌晨三点的事。想来应该也是意识到自己过分，毕竟扰人清梦，罪大恶极。
可是她今天才第一次去他家，他是什么时候给她设置的人脸识别？
姜灿星还在怀疑并消化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家的陌生事实，叶淮让已经端正清雅地走出了门，沐浴在阳光下，他又忽然转头道：“凌晨三点我会找搬家公司过来，记得早点理好东西。”
“你能不能不要把阴间作息带给别人？”姜灿星眉头皱成一片。救命，他怎么还没忘记这一茬？
叶淮让却并不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我会多给搬家公司钱的，给很多。另外，我不是在说服你，我只是通知你。”
说完，他干脆地转身离开，可那背影却并不利落，反而有种……逃离的意味？
姜灿星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晴空之下。
抬眼看见民政局墙上的钟，时间指向九点二十，她莫名盯着细长的指针发了会呆。
全程相处不过半小时，这可真是一场匆忙的仪式。
也许真的只是在赶流程吧，她想。
叶淮让开车路过喜糖店，没进去，转而去了姜灿星刚刚去的同款便利店，执拗地买下所有和她一样的巧克力，不够就再找另一家接着买，也不管是否正式或者豪华体面，反正只要和她一样的，然后自己搬进SUV的后备箱和后座，带去公司茶水间。
诡异的是，在叶淮让今天领证的传言已经传遍整个公司的时候，这人非但没说这一箱箱过来的巧克力是他的喜糖，只说放茶水间里大家随便拿，然后就一头扎进会议室开会，期间还有人看见陈峰也进去，不知二人在密谈些什么。
张炎成给叶淮让转发邮件，他接到《智人》时尚杂志的电话，说要邀请叶淮让拍摄年底的年度人物封面，共同邀请的还有陈峰和其他一系列有年度影响力的社会各界人物。
至于接受与否，他猜叶淮让大概率会拒绝，毕竟按照工作日历来看，拍摄那天的时间是有会议撞了的，而他这个老板向来对工作以外的事能推则推。
点击发送后，他起身来到茶水间，摸一盒巧克力打开吃掉，倒咖啡。
行政主管路遇张炎成，悄悄摸摸问他：“你老板戒指都戴了这么久，结果今天才领证，前不久还被女方给微博实名辟谣了，我怎么感觉这夫妻两感情有点塑料啊？”
张炎成抿了口咖啡，眼观鼻鼻观心：“塑料不塑料我不知道，我只关心我会不会升职加薪。”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张炎成能在竞争激烈的智行合一至今留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是因为他从来对任何同事和老板的八卦轶事都闭口不谈。
不妄议，只做事，这是他转岗进入研发部门那一天叶淮让对他提出的要求，他始终贯彻执行，才得以得到他的重用。
行政主管笑了：“等叶总升了CEO，你肯定也跟着升，这还用说？”
张炎成微顿，忽然说道：“这世上没有百分之一百的事，别给我立flag。”
毕竟当初他是先由陈峰招进来，后来才转到叶淮让那里去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炎成低头吃下另一颗巧克力，莫名其妙地皱了下眉，一脸缄口藏舌，转身走了。
*
顾姳章今天恰好在浦市，姜灿星是在她的引荐下见到《新闻调查》的制片人顾峦。
一顿下午茶，聊得很投机。
顾峦对战地记者多有敬佩，认为她在AB国战争中贡献了较多的一手新闻，建议她也可以像叶薇然那样出书，姜灿星摇头拒绝：“我想说的都已经在我的报道中，不需要有更多补充。”
众所周知，记者不能在报道中流露个人主观感情，但和叶薇然一样用其他形式写下自己的心情也并不是不可以，姜灿星直截了当拒绝，说明这个人要么极端内耗，要么就是心态王者。
顾峦原本担心她是否患上战后心理综合症，影响后面的工作，但目前来看并没有，对面的女人笑眼极多，侃侃而谈分外开朗。
顾姳章笑道：“灿星是我这表现最优秀的记者，过几天就要去拍《智人》时尚杂志的年度封面。听说今年有不少各界重磅人物一起，倒是扩展人脉的好时机。”
顾峦说：“听说有智行合一的叶淮让？就是灿星之前在微博辟谣过的那个。”
他喝了口咖啡，叹气摇头：“也不知道怎么会传出这么离谱的言论，现在的网友真是什么都能编。后来他那个已婚三胎的热搜出来，吃瓜群众才愿意消停。”
姜灿星摸着口袋里的戒指低头不语。
下午茶散场后，她给林梦发微信：【妈，明早我就得搬走了，一会我回来理东西。】
林梦发了个暴怒的表情包：【看把你给猴急的，结个婚连婚礼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明天就要搬走？】
姜灿星一愣，叶淮让好像还真没和她说过婚礼的事。
好在她也并不在意。
仪式感这种东西，自从在A国参加过战火中的婚礼和葬礼，姜灿星就再也没多想过。
毕竟那时噩梦太多，她来不及一个个做。
*
叶淮让向来是个相当准时的人，凌晨三点，他亲自带着一行搬家师傅敲响了姜灿星家的门。
风清月明的夜晚，一切都在灯光中柔和。
姜灿星本想好好等着他过来，却一个不小心中了瞌睡，翻了个身睡死了，开门的人是林梦。
林梦打着哈欠看他走进来，翻了个白眼：“神经病，这世上就没有第二个后半夜搬家的人，你也不怕出门撞着鬼啊？”
叶淮让对她的暴躁视而不见，泰然自若地给师傅们分发蓝色鞋套，转身笑了一下：“妈，你坐下吧，我来就可以。你要相信科学，这世上没有鬼。”
林梦头皮发麻，如遭雷击。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被叶薇然的儿子主动叫妈，哪怕世上真没鬼，这感觉也和见鬼没什么区别。
搬家师傅有三个人，实则姜灿星也才回国没多久，并没有这么多东西需要搬，大约两三趟就把东西都放进了面包车里。
叶淮让将她叫醒，她迷迷糊糊跟着下了楼，脑子里全是先前和林梦抱着说晚安时候的事，甚至感觉不到身边那个男人的存在，直到他将她塞进车子里。
车辆启动，她忽地惊醒，抬眼看到灿烂星空，转头问叶淮让：“我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什么，我妈没为难你吧？”
叶淮让穿着一套随性的卫衣休闲裤，还像大学时代那样习惯性把一只手搁在窗边，侧脸在灯光下显出清爽的少年气，语气却很淡：“为难了，你要怎么安慰我？”
姜灿星头脑混沌，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睡眼惺忪道：“那你自己消化一下吧，叶总。我很困，要再睡会。”
其实她已经有些睡不着了，这样的夜晚太像那年她留下一封信离开的那一夜，她觉得心里没由来的壅塞发堵，像是看到很多年前的自己。
如今他在她身边，明明近在咫尺，却回不到从前，这感觉分明比离别更可悲。
而叶淮让看着眼前平坦的路，却只想到林梦对他说的话。
“你要对她好，就得对她好一辈子，不能只好一阵，也不能只好前半生。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了，她非要和你结婚，我也没辙，但你叫我妈，我是不敢应。你还记得我八年前和你说的那句话吗？我不信任你。到现在我还是这句话，不会变的。”
有些怀疑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撬动，不是一纸结婚证就能作为支点。
他想，林梦的质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他心中的恨与爱旗鼓相当，用最后的筹码将她禁锢在身边，是因为他想过，即使她喜欢的人是韩时，他也一定会横插一脚，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把他注定犯错的源头从根本上切除，纵使匆忙，也可尽兴。
他早就看清自己卑鄙的本质，并希望她也能看清，更贪心地想要她接受，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打磨的。
叶淮让并不否认，也许这才是他和她结婚的真正目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