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先去洗澡。”
姜灿星说出第三种选择,惊愕也是在这时跟随而至。
灯光下落,她的视线没被手表的指针占据,反而模模糊糊在他手腕看见一道细长的纹身。是一枝玫瑰和它开散的枝叶。
于是洗澡也心绪不宁。
温热的水珠快速坠落,空气雾涌云蒸。
姜灿星站在水幕下发呆。
腰间似乎还余留着他手心的温热,她却想起他刚刚倏然放开她的时刻。
是由于手表被脱下来,他的手腕在灯光下显出过分的苍白,因着常年戴在同一个位置,被遮挡的地方已经留下白色的印记,因而也显得那道黑色的纹身格外突兀。
几乎在一瞬间,她想起陈峰说过,龙石基金大老板的女儿叫做郁菱瑰,自毕业后就因为喜好花草而从事花卉种植行业,至今仍在M国经营着一大片玫瑰庄园。
叶淮让为她纹身,又为她接纳自己不喜欢的装修风格,足以证明她就是那个被他偏爱的,根本忘不了的前女友。
姜灿星心里生出些酸溜溜的滋味,抓住他的手想要再看清些,他却忽地松开她的腰往后一退,垂着眼皮拎起安森:“我去给安森充电。洗完澡,你会很困,明天再说陈峰的事也不迟。”
就这样不由分说,不容置喙地替她决定好了。
姜灿星眼睛不瞎,心也不盲,做不到将看到的一切当做不存在,她逼前一步想要拉住他,“等等,我要反悔,我现在就想听可以吗?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叶淮让却和先前的态度大不相同,淡淡的笑意早已褪去,他退身避开,捏着安森将手表戴回原位,紧绷着嘴唇摇头:“现在已经很晚,不可以了。”
将这样的痕迹露出来给她看,是他所犯下的可笑错误,他需要深刻的自我检讨。
于是转身走向走廊深处:“平安夜快乐。明天见。”
然而听在姜灿星耳朵里,就变成了“不可以明天见”。她的职业习惯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洗手间门开,姜灿星伴着重重热气站在门口思量,心里憋闷着难受,不断在去睡觉还是去找他之间挣扎徘徊。
大床就在眼前,看上去柔软好睡,她的骨骼和神经都在渴望休息,可是她的心不允许。
良久,她还是硬着头皮转过身,想要去探寻悬而不决的秘密。
然而刚走到转角,却忽地和一个硬邦邦的胸膛撞了个满怀。
阴影下覆,姜灿星一霎怔忪,腰身重又被同一双手紧紧箍住,熟悉的感觉重重侵袭。
倏忽间,叶淮让的唇舌带着炽烈的温度碾进来,她双手攀在他肩膀,被他亲得呼吸滞塞,好一会才哀哀出声:“呜……叶淮让你干嘛?”
去而复返也就算了,这么神出鬼没是想吓死人吗?
叶淮让不答,他激烈地吻她,舌头与她不断辗转相缠,手掌揉得她站也站不住,姜灿星从不觉得有反应是可耻的事,但她无法不去介意那道纹身,于是在混乱中抓住他的手:“再让我看看吧……叶淮让,好不好?”
“不好。”
她和他力气悬殊,叶淮让轻易将那双柔软的手反扣在她腰后,他喘息着,声音低哑:“你讨厌有纹身的男人?”
“不,不讨厌……”姜灿星呜呜咽咽。
那为什么非要看?
不过是在她离开的岁月里,实在撑不住时割裂过血肉的痕迹罢了,不值得多看任何一眼。
从前它是一道白色的疤痕,显眼又难堪,后来他用纹身去掩盖,倒也变得漂亮,可是心里总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还不够,于是又加一道手表来封印。
往事不必再提。
在医院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告诉自己,这次没死成就是老天爷在提醒他,远行的星星终究会回来,而如今,曾经他在崩溃边缘给予自己的心理暗示,短短七年时间就被应验。
不是没有发现陈峰同她的频繁联系,他放任着视而不见,是想亲眼看看她会因为那些带有引导性的话语做出怎样的选择。
然而审判降临时,她却选择了相信他这样一个讨厌的人。
原来预想中的指责没有到来,是这样的感觉。
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拆散给她看,想要每时每刻都看到她,想要和她变成一个人,哪怕忘了从前也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
一个无神论者正在感谢上苍垂怜。
炽热的缠吻愈发加重。
他将她重新推回洗手间门口,解开她身上松松裹着的浴袍,清隽的嗓音暗哑而委屈:“Amy说你不想和我站在一起。”
姜灿星软成一团,双眼迷蒙着说不出话,直到他伸手去勾那件挂在墙壁上的睡裙,塞进她手里,再将她赤/条条抱起来:“那我今天站的离你最远了,你开心吗?”
失重的感觉天然带着危险,她总算清醒些,手里捏着衣服发颤:“你现在放下我我就开心。杂志方有自己的创意站位安排,我也已经按照你说的把戒指放在胸口,如果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你大可以平心静气地和我说……啊!”
叶淮让走进房间,将她扔在他的床上,从她手里扯出那条睡裙往她头上套:“好,那就穿好它。”
姜灿星浑身泛着嫣红,想起自己的内/裤还在洗手间里没来得及拿,瞪着眼看他:“……你,你是不是神经病?如果你没把我抱过来,我早就已经自己穿好了!”
叶淮让淡然点头:“星星又在夸我,那我来帮你穿。”
他伸手将她的衣服往下拉好,她轻轻抖了一下,安森走进来蹲在床边:“叶淮让,给宝贝买的新床单已经洗好了,要记得晾哦。”
姜灿星在混乱中一惊,将他推开:“你不是说要给安森充电吗?它怎么进来了?”
“啊,宝贝,不要担心我,我的电量很充足,不需要充电。叶淮让刚刚只是把我抓来训练,说明天开始我不能再叫星星宝贝了,因为……”
“闭嘴。”
叶淮让下床将它拎了出去,“要做好一只机器狗,最重要的是多做事,少说话。”
门“砰”的被关上,安森后退了一步。
哦……因为他说从现在开始宝贝只有叶淮让可以叫,其他人,哪怕是狗都不可以。
可惜安森被压制,没法将这句话说出来。
很多年以前,它被要求跟着叶淮让叫一个不存在的女人宝贝,而如今这个女人真的出现了,他却要将宝贝这两个字独占。
人类可真是反复无常啊。
这只拥有卷积神经网络的机器狗这样想着,慢悠悠回到了自己的新窝里。
落地窗边的布艺窝又大又漂亮,是姜灿星来这里的第一天替它买的。
宝贝对它太好了。
哪怕它只是一只机器狗,也觉得很舒适呢。
紧闭的房门内,姜灿星躺倒着,乌黑的发丝铺了一枕头,她被叶淮让盯的无所适从,再也不敢问那道纹身的事,只能装模作样揉了揉眼睛:“叶淮让,我困了,想睡觉。我可以回去了吗?”
叶淮让没回答,见他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干脆悄悄摸摸起身想要溜下床。
然而也不过是一秒钟的光景,她身子一轻,又凌空回到原位。
旁边的床垫稍稍塌陷,叶淮让安静地在她身边躺下,灯光幽微,黑灰色风格的空间更显沉冥,他缓缓开口:“陈峰是个赌徒。”
姜灿星一愣,换了个侧身的姿势看他,“做风险投资本也就是一种豪赌,你说的是哪种赌徒?”
问题问出,她的神思却不受控制地飞向遥远的过去。
叶淮让睁眼看着天花板,侧脸静谧,霓虹灯光代替月光从半开的窗帘中爬进来,这样的场景总让她觉得熟悉,很久以前他们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时刻,在一座破落简陋的房子里,可那时他们的心只在咫尺之间,至少那时的她是这样认为的。
而如今,只剩下朦朦胧胧,若即若离,说也说不清。
“字面意义上的赌徒吧。”
叶淮让闭上眼,声音冷清,隐约带些慨叹:“他从五年前开始沾染赌博,从国外赌到国内,一开始赢很多,但后来又输完了。”
“这就是你们要开除他的原因?”
叶淮让谑笑:“哦,你也知道这其实是开除,而不是所谓的踢出局?”
姜灿星蹙眉催促:“不许嘲讽你的唯一听众!快点继续说。”
“好。”
叶淮让眉眼温柔,声线低缓。
“陈峰这个人生**好博弈,在赌博的同时,他又用智行的上市时间来和他M国的风投老东家立下对赌协议,可惜他心态不稳,高估了智行在前几年的发展速度,最后赌场内外都成输家。作为CEO,他在任职期间联合他的人不止一次投票影响董事会决议做出错误决策,现在又被D 轮投资方尽职调查发现挪用公司资金来继续豪赌,在这样以赌为上的行事准则下,他对智行的负面影响远大于正面。”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说我不喜欢陈峰,其实不是,曾经他也是我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很多事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有正确不正确。”
姜灿星懵懵地坐起身子:“可是他说他一开始出资最多,你们也不能完全否认他的贡献吧?”
“没有完全否认,只有各得其所。”
叶淮让将她拉到自己身上坐着,起身盯着她的眼睛:“对于他,该回购的股权公司已经一一回购,这些年的终局,只能说他作为个人没有赚到他预想中的天文数字,但也绝对没有亏。他挪用公司资金用作赌资,智行对他的要求也只是归还,没有将他告上法庭,已经是智行对他最后的仁慈。”
姜灿星眨了眨眼睛:“那他的妻子也是因为他赌博才离开他吗?还有他生了重病的女儿……”
“他妻子的事我不清楚。如果良性肿瘤也算重病的话,那他勉强算是没诓你?”
“啊,还有他的父母……”
她对陈峰的关心实在有些面面俱到,叶淮让额角青筋直跳:“他的父母都是美籍,在国外养老。只要他别再用这笔公司回购股权得来的钱再去滥赌,他们一家人都不会过的太差。”
姜灿星咧开嘴,朝着他靠近了些:“那你们公司那些要被换掉的高层呢?”
叶淮让一顿,垂眸盯着她的嘴唇细细研究。
可恨啊,真叫可恨,她知道的真是不少,这双嘴唇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他眯起眼看着她:“按照劳动法,该赔的都会赔,也有找孟妍帮忙在行业内引荐其他公司。他们是陈峰的人,他能成功挪用资金也有他们一份功劳,就算我想留,董事会也不会让他们留。我不过是临危受命。”
“哦哦,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听上去你的升职是被动,难道你其实不想当大老板吗?”
“姜灿星,你在想什么?”
叶淮让终于耐心告罄,似笑非笑地伸出手,将她的头发夹到耳后:“没有一个男人不想攀登顶峰,很不巧,我恰好是最想的那一个。我从来习惯当第一,可在我带着技术团队一路扛过来的智行合一却要当千年老二,我不服。”
姜灿星“哇”了一声:“陈峰对你的认知真是好正确……”
“我不需要知道他对我的认知是怎样。这个话题能到此为止吗?”
叶淮让是真有点烦了,他伸手触到她最柔软的地方,将她贴紧自己,亲吻她的耳垂,喟叹:“七年怎么这么久?连你的耳洞都长住了。再也戴不了耳钉,很可惜。”
不得不说,星星离开后的日子里,叶淮让越来越有点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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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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