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琰对自己问的话毫无察觉。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口吻多么像是一个质问妻子有没有出轨的苦命丈夫。
当然,易折星那个笨蛋脑袋,就更意识不到了。
她只觉得自己被这没完没了的考验折磨得极其难受。
一旦陈琰这样问,她怎么回答都不对。
正烦恼着不知该怎么应答,她注意到陈琰的耳朵根上正浮着一层很可疑的薄红。
“……”
陈琰受伤这件事显然要优先于两人的闲谈,因此易折星盯着他的耳朵,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这里。”
陈琰看见她的动作,也跟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他后知后觉地摸到一片温热,却先一步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头疼地闭了闭眼,陈琰第一次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没出息了。
“是不是擦伤了?好红。”易折星眨巴眨巴眼睛,还沉浸在自己单纯的,充满了战斗和纷争的世界里。
她注视着陈琰被擦伤的耳朵,没有破皮和外伤,却在她的专注的目光之下变得……越来越红……
“啊——”易折星有点着急了,“好像越来越红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她想要凑上去再看看清楚,却被陈琰冷着脸按下去了。
“上课了。”
陈琰别过脸,不再看她。
他顶着红得发紫的耳朵先一步回班,想尽快摆脱这令人难为情的局面。
但他忘了一件事,易折星的座位就在他后面。
因此易折星小尾巴一样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座位。
他倒是看不见易折星了,但总觉得后背黏着一道视线,更让人难受了。
上着课,易折星还不忘戳戳他的后背。
一扭头,她趴在桌子上,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无辜地望向他,睫毛轻轻颤动 ,小小声地问他:“你真的不需要看医生吗?”
陈琰转过头,只是一语不发地把耳朵给盖上了。
但是易折星折腾起人来没完没了的。
过不了一会儿,又戳戳他。
陈琰心脏乱跳,根本没功夫扭头理她。
易折星就不依不饶地一直戳人。
不光动手,还低声叫他。
陈琰,陈琰,陈琰。
一直把他惹烦了,陈琰再转过来头,连带着脸都染上了薄粉色。
上面讲台上老师还在继续讲课,他瞪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气恼地问她到底想干嘛。
易折星趴在桌子上往前挪了挪,咬着下唇讨巧地弯了弯眼睛,仍是小小声地说:“我忘记告诉你啦。”
“我当时跟他说,不要。”
*
陈琰原本没打算跟杨多说中午发生的事情。
但他们俩回来得太晚,陈琰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伤口,加上杨多不依不饶,软磨硬泡,陈琰只能把事情经过告诉他,好堵住他的嘴。
杨多听着,大睁着眼睛卧槽连连。
听完,先是用自己毕生所学的全部脏话公正客观地评价了潘立元的为人,紧接着又一脸兴奋地跑去三班查看他的伤势。
他笑得捧着肚子跑回来,看见陈琰嘴角的伤口,勉强收敛了一点笑意,换上了担忧的脸:“兄弟,你的伤口一定要好好养养!”
陈琰让他有多远死多远。
杨多回到位置上,光明正大地幸灾乐祸:“我去看啦,他脸上伤得比你重多了,眼睛黑得跟熊猫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东倒西歪,陈琰没再多理他。
等放学,陈琰没回家,直接去了陈天成的工作室。
陈天成一见人,声音高了几度:“呦,稀客呀。”
陈琰径直走进去:“有点事情。”
“废话,”陈天成白他一眼,“没事你能来找我?直说。”
陈琰停了停:“我们老师找你,去趟学校。”
“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吧,十点左右,正好是大课间。”
见他已经说完,陈天成摆摆手,也并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答应道:“行,我知道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要等我一起还是自己先回家先吃?”
陈琰果断:“回家。”
陈天成捂心口:“没良心。”
陈琰很干脆地往外走,打开门又回过头。
“怎么了?”陈天成已经坐下,眼睛盯着屏幕问他。
“还有点事情。”
“说。”陈天成不看他。
陈琰用指尖点点眉心:“你明天去……态度好一点,也别问太多,尽快解决,快点走。”
陈天成哈哈一笑,说他胆小:“早干嘛去了,敢惹事还怕这个?”
陈琰淡淡回答:“不是这个。”
陈天成察觉出异样,总算抬起眼睛瞧他,好半天才皱着眉头挤出来一句:“你不会是在学校早恋被抓住了吧?”
陈琰转身想走。
陈天成嚯地站起身:“哎不是不是,恋爱恋爱,恋爱哪有早不早的。”
“所以真的假的?”他三两步把人给拽住,语气相当兴奋。
一来他好奇自己儿子这个狗性格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二来他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生能看上自己儿子这种狗性格。
“假的。”陈琰没好气地看着他,“跟人打架。”
“哦、哦哦哦。”陈天成默默松了松手劲,表情有点尴尬。
他看看陈琰嘴角的伤口,又问:“所以打赢了没?”
陈琰彻底无语了。
他放弃跟陈天成再对话,扒开他的手,先一步走人。
陈天成虽说平时不靠谱,但对陈琰交代的事情还是很放在心上的,第二天他准时到了刘西办公室,如约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乖乖听训。
这件事情也算是就这样翻篇了。
只是潘立元不算太老实。
那天过后,便时不时来二班冒冒头,传传年级里下的通知,再不然就是跟二班的班委对接一些活动。
总之,比起之前,潘立元往二班跑得很勤。
杨多对此嗤之以鼻:“他就是没安好心!”
二三班常年水火不容,眼下因为潘立元,一反常态,都快亲得跟一个班了,杨多整天在班里帮同学们回顾曾经两个班的血海深仇,生怕别人忘记。
潘立元就这么跑了一段时间之后,某天趁着下课,直接把易折星给叫出来了。
陈琰蹙眉,看着等在班级门后的潘立元。
潘立元和他对视一眼,明显这次不是奔着他来,索性连话都不跟他说。
易折星正趴在桌子上琢磨奥数题,听见有人叫,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潘立元身边。
杨多用胳膊轻捅陈琰:“你不去看看?”
“看什么?”
陈琰已经把心烦两字刻在了脑门上,连跟他说活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杨多撇撇嘴,很欠打地说:“大哥,你眼睛瞪得跟喷火龙一样,不上去收拾他,就坐这儿干喷啊?”
“算了,”他站起身,不跟陈琰多啰嗦,决定去干点儿更欠打的事情,“你不去我去。”
“守护!”杨多攥拳,走到窗户边上看着两人。
教室门口。
潘立元看见易折星,表情不是那么自在,摸摸耳朵:“那个,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来跟你解释一下,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杨多冷哼:“早干嘛去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潘立元:“我没想到你辫子那么好解,我不是想欺负你的。”
杨多呸呸:“你就是故意的!”
潘立元眼神乱飘:“你、你今天头发绑得还挺好看的……”
杨多嗤之以鼻:“好不好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再好看也不是给你看的!”
易折星的回复一句没听见,杨多的垃圾话倒是全灌进耳朵里了。
潘立元最终忍无可忍,瞪了一眼耳朵和侧脸全部挤在玻璃上偷听的杨多,以示警告,却换来杨多伸着舌头略略略地做鬼脸。
潘立元调整好情绪:“今年学校的元旦节表演,我也有节目,你来看的话,我可以把你安排在前排坐,你会来吗?”
杨多脸上的肉被玻璃挤成一团,他隔着窗玻璃大声回复:“当然不会了!”
潘立元深吸两口气,还是忍不了,微笑着对易折星说:“你等我一下。”
他走到窗边,手掌朝着杨多的耳朵把玻璃拍得震天响:“你闲得无聊就去把厕所给扫了,少在这里发神经!滚啊啊啊啊啊!”
杨多被这突然的音波攻击吵得耳朵都要聋了,瞬间尖叫着弹开了。
潘立元见状,心情才好了一些,重新回到易折星身边,在易折星震惊的目光里继续保持绅士的微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记得考虑一下。”
他将走,杨多死灰复燃,恢复战力趴在窗玻璃上对着他大喊:“不考虑,绝不!”
“绝!不!”
他喊完,又小太监似的绕出班门,把易折星宝贝一样的接回来。
不等她坐下,就急吼吼地打听情况:“你怎么跟他认识的,怎么就跟他认识了呢?你们俩不是不认识吗?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那语气,可见对潘立元有多么不满,多么不情愿两人认识。
唐意作势要揍他:“你吵死了,鬼吼鬼叫什么?陈琰,你也不管着他,路过的人看见他说不定都会以为咱们班的人是疯子。”
“不过潘大头确实很讨厌,还是别跟他走得太近比较好,我也很好奇,星星,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易折星坐下继续琢磨自己的奥数题:“在老师办公室认识的。”
她说自己前不久去交资料,正碰上潘立元被抓过去补数学作业,抓耳挠腮正不会写呢,看见她,就问她题怎么写。
“我就把答案告诉他了。”
杨多说:“怪不得!”
陈琰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杨多下一句说:“怪不得我看他这几次考试越来越好,肯定是你给他指导得开窍了,下次可千万别再理他了,再这样他都要上清华了!”
“嗯,”易折星好半天才慢悠悠回复他,“过段时间要去参加比赛,没时间给他辅导功课。”
唐意问:“什么比赛?”
“市里举行的数学竞赛。”易折星低着头写题,“最近有特训,我要去参加。”
杨多感慨:“你太牛了吧,居然真的进了学校的竞赛小队?!”
“嗯,写了两套题,老师看过后通知我加入的。”易折星仍盯着自己的习题。
唐意推了推杨多:“早两周的事情了,你怎么现在才发现,而且也不看看她的平时的成绩,数学基本次次满分。”
附中的大考,除了年级榜,还设置了单科成绩的榜单,不光是为了选拔参赛的学生,也是为了激励其他人。
易折星来附中几个月,完完全全继承了原本的做派——理科类单科榜,基本被她一个人屠了个遍。
自从加入了竞赛小队,易折星便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放学加训,一整天都见不到人。
由于训练要换教室,陈琰就陪着她去挪东西。
搬完东西,陈琰问她:“元旦表演要去看吗?”
易折星问:“元旦表演是什么时候?”
陈琰心悬起来半分,他想说到时候会很吵,人会很多也很挤,但想想,仍回答说是在元旦前后,具体时间还没通知。
“啊——我不确定能不能去。”
陈琰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下一秒,易折星又说:“不过我到时候请假好了。”
陈琰:“?”
“为什么?”陈琰拧着眉头看她,不爽得很明显。
“糖糖有表演,她排练好久了,你不知道吗?”易折星单纯地回答,“而且她答应我了,等表演结束我们就一起去她家里拿杂志。”
陈琰抱着的胳膊又缓缓放下了,两人目瞪口呆对视好半天,他才终于笑了出来:
“谁教你的?”
易折星不解:“什么?”
陈琰:“说话这么大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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