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锦怡县主被带走了之后你又安排了什么?”
苏珏轻抿了一口茶,娓娓道来:“锦怡县主在前往看戏法的路上,正巧撞见秦毅峰与宁阳侯四小姐的私会。那场面太过不堪,竟将她当场吓晕。那二人怕事情败露,便将昏迷的县主带到秦毅峰在附近的别院,打算等她醒来好言相劝,封住她的口再送回去。这一耽搁,便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她指尖轻点桌面,继续道:“待凌王府大张旗鼓寻人时,我只需安排人向凌王妃透露曾在秦毅峰别院附近见过县主。如此一来,引她发现那处藏尸的院子,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苏珏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关桐却听出了其中玄机。她微微倾身:“你定是在其中做了手脚,否则秦毅峰怎会如此愚蠢,任你摆布?”
“确实费了些心思。”苏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秦毅峰的反应本就是个变数,但我已将各种可能都考虑周全。只要谢瑶和画梅按我教的说辞行事,一切尽在掌控。”
关桐若有所思地点头:“这般安排下,即便凌王妃追问县主为何出现在那里,也与你毫无干系。毕竟谢瑶今日之前还是秦府丫鬟。凌王妃只会以为是秦府有人想借县主之手揭发秦毅峰的丑事,对秦府的恨意自然更深,枯井藏尸案就更难善终。”
她忽然皱眉:“可你如何确保谢瑶日后不会为求自保而供出实情?”
苏珏唇角微扬,眼中寒光乍现:“待秦毅峰定罪,谢瑶自会从众人眼前消失。秦府虽在朝堂势大,可江湖上的事……”她指尖轻轻划过杯沿,“还轮不到他们插手。”
关桐被这锋芒毕露的气势震住,不由得拖长声调“唔”了一声,眼中闪着促狭的光:“阿珏,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杀伐决断的一面。看来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位锦贤世子了。”说着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苏珏闻言一怔,随即浅笑盈盈:“你若也想寻个良配,我不介意向关夫人提上一句。想来她早有此意。”
关桐知她打趣,只回以一个无奈的白眼,却也不再多言。
关桐拎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壶中空空如也,一滴酒也倒不出来了。她略带遗憾地放下酒壶,道:“出来一个多时辰了,该回去了。秦毅峰这事一闹,渊城这两日怕是不会太平,我回去后至少得有两日不能来见你,你自己也当心些。”
苏珏望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唇角微扬,轻轻点了点头。
待关桐离开后,苏珏唤来画梅,问道:“方才你和阿桐切磋,觉得她身手如何?”
画梅如实答道:“关小姐武艺不俗,招式虽有些中规中矩,但胜在扎实利落,自保绰绰有余。她的拳脚功夫应是军中人所授,刚猛有余而灵巧不足。不过,依我看,她更擅使剑,方才她持剑与我比试,我还得全力应对才能胜她。”
苏珏闻言,心下稍安。让关桐与画梅切磋,本就是她有意为之——她想借此试探关桐的底细,再决定该向她透露多少。她虽不通武艺,却也看得出关桐的招式并非花架子,每一招都干净利落,力道十足。虽不及画梅迅捷,但胜在沉稳狠厉,招招透着实战磨砺出的凌厉。
正因如此,切磋之后,苏珏便已决定要如何与她交底。只是她没想到,关桐会对她说那样一番话。当关桐直言“我想结交的,从来只是苏珏这个人”时,苏珏心中并非毫无波澜。那一刻,她第一次在关桐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忘记了自己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不再是异世飘零的一缕孤魂,而是真真切切站在关桐面前、被对方视作挚友的苏珏。那一瞬的温暖,让她忽然明白——自己长久以来的彷徨与割裂感,或许才是虚幻的;而在这个世界所感受到的情谊,反而无比真实。
回忆至此,苏珏不由轻笑,随即收敛心神,对画梅道:“好,我知道了。去叫北棋进来吧。”
画梅应声退下。
北棋推门而入时,苏珏只淡淡吩咐了一件事:“去秦府递张拜帖,就说我要亲自归还昨日向秦二小姐借的衣裳,顺道当面致谢。”
这话让北棋明显一怔,迟疑地确认道:“姑娘说的是……秦府?”见苏珏颔首,这才欠身退下。
望着北棋离去的背影,苏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连府中下人都知道要见秦霜一面有多难,那秦霜又凭什么笃定能在秦府见到自己?
然而这份忧虑很快就被打消。未及半日,秦府便遣人回话,言明三日后秦霜将在自己院中恭候。这倒让苏珏颇感意外——原想着即便秦霜平日好见,眼下秦府正值多事之秋,断不会轻易见客。看来这位秦霜,比她想象中更有手段。
待传话的北书退下后,苏珏独坐窗前。暮色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指尖投下斑驳光影。她托腮望着院中渐起的暮色,另一只手轻叩案几,似在权衡什么。忽然,她直起身来,朝窗外扬声道:“北琴,备礼。”
这一声唤得整个院子都为之一静。关于自家姑娘与锦贤世子的事,下人们早有耳闻,只是昨日见苏珏归来时神色如常,还当是市井谣传。此刻听她突然要去锦贤王府,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相视而笑。北琴最先回过神来,抿着嘴快步往库房去,其他丫鬟也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虽说苏珏与李明舟已当众私定终身,但毕竟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若贸然登门拜访未来夫家,终究于礼不合。思来想去,还需寻个能在锦贤王府说得上话的人代为引荐。
趁着北琴在库房挑选礼物的空档,苏珏已悄然转入内室,精心挑选了一坛陈年佳酿,径直往苏寒尘的院落去了。
“二少爷,小姐求见。”小厮在门外禀报时,苏寒尘正倚在窗前看书,闻言头也不抬地摆手:“不见。”
“可小姐手里似乎提着……”小厮欲言又止。
“提着什么?”苏寒尘手中的书册微微一顿。
“像是……一壶酒。”
话音未落,只见苏寒尘已搁下书卷,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院门。远远望见苏珏提着酒壶立在院外,他强自按捺住急切,却见那丫头早已瞧见他这副模样,正举着酒壶轻轻摇晃,眉眼弯弯道:“二哥,可要共饮一杯?”
苏寒尘明知这丫头提酒上门必有所求,可那酒香似有若无地飘来,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故作矜持地抬了抬下巴:“说吧,这回又打什么主意?”
苏珏笑意更浓,眸中闪着狡黠的光:“对二哥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半个时辰后,锦贤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前,苏珏与苏寒尘并肩而立。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鎏金牌匾上,映得“锦贤王府”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苏寒尘仰头望着那方牌匾,手中折扇“啪”地一收,似笑非笑道:“为兄倒是小瞧了你的胆识。虽说昨日当众定了亲,可到底未经三媒六聘,这几日原该避嫌才是。你倒好,今日就眼巴巴地找上门来,也不怕旁人嚼舌根?”
苏珏同样仰望着那方威严的匾额,唇角微扬:“正因如此,才要劳烦二哥陪我走这一遭啊。”她侧首看向苏寒尘,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府中祖父年迈,大哥公务缠身,能为我出面的,可不就只有二哥了么?今日来与锦贤王商议婚事,合情合理。总要把事情定下来,才好让男方上门提亲。难不成……”
她故意拖长了声调,“要让祖父他老人家亲自来讨说法?”
苏寒尘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难为你连自己的婚事都要这般筹谋。”
“二哥明白就好。”苏珏笑意盈盈,“待会儿可要好生表现。”
苏寒尘一时语塞。他自问脸皮够厚,却远不及眼前这个妹妹。只得转移话题道:“李明舟向来行踪不定,你确定今日能见到他?”
提及那人,苏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语气却格外笃定:“只要我来,他必在。”
“啧。”苏寒尘轻嗤一声,正要再说什么,王府的朱漆大门却在这时缓缓开启。
“苏二公子,苏小姐。”王府管家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王爷与世子已在正厅恭候多时。二位贵客临门,未能远迎,实在失礼。”
苏珏敏锐地察觉到管家探究的目光,只垂眸浅笑,做足了大家闺秀的矜持模样。苏寒尘则“唰”地展开折扇,从容笑道:“是我们唐突了。临时起意来访,还望王爷海涵。”
穿过重重庭院,二人被引至正厅。当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苏珏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明明昨日才见过,此刻再见,心头却蓦地一颤,似有羽毛轻轻拂过,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
“发什么呆?”苏寒尘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昨日才见过,今日就跟丢了魂似的?”
苏珏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低头,只觉得耳根发烫。她在心里暗暗懊恼:真是中了邪了,今日明明是来谈正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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