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珏随着苏老将军步入书房,画梅与管家苏胜被留在门外。
书房内,檀香袅袅。苏老将军转身的刹那,慈祥的面容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沙场老将特有的锐利目光。“丑话说在前头,”他的声音低沉如雷,“我不管你要用我孙女的身份做些什么,但若危害到苏府上下几百条性命……”老将军的手重重按在案几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微微荡漾,“若不是五年前欠千阁阁主一条命,老夫断不会应下这等荒唐事。”
苏珏迎上那刀锋般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从容的浅笑。“将军放心,”她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苏珏行事自有分寸,绝不会损及苏家分毫。这段时日还请将军多担待。”她顿了顿,“若真小姐归来,我自当立即让位。”
“十几年了……”老将军望向窗外的梅枝,眼神忽然黯淡,“要回来,早该回来了。”
苏珏看着苏老将军那略微伤感的神情不禁也感到了一丝悲伤,因为她想到了她的哥哥。
一时间,书房内变得如死水般沉寂。
半晌,苏老将军才说道:“你下去吧,苏胜在门口侯着,他是府中的管家,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他。”
苏珏欠身一礼,推门而出时,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脸上。画梅立即迎上前来,苏胜则笑眯眯地拱手:“小姐请随老奴来。”
穿过曲折的回廊,苏胜边走边道:“您的院子是夫人在时亲自布置的,虽说时隔多年,但日日有人打扫。若有不合意之处,尽管吩咐。”
“母亲的心意,岂会不合意?”苏珏浅笑。阳光透过廊下的藤蔓,在她月白的裙裾上投下斑驳光影。
苏胜暗自点头。这位小姐行止间自带风华,既不刻意做作,也不失大家气度,倒比许多真正的闺秀还要从容。
“小姐的院子设在两位公子之间,”过了座小巧的拱桥,苏胜驻足,“当年夫人如此安排,一是为安全,二也是盼着兄妹亲近。”
桥下流水淙淙,苏珏抬眼望去。三座院落掩映在枫红竹翠之间,居中那座青瓦白墙的小院格外清雅。匾额上“芙蓉居”三字笔力遒劲,想来是出自老将军之手。
“院子里有两个管事的妈妈,八个洒扫丫鬟,其中有四个是这两位妈妈亲自挑选来服侍您的。您若还需要人可以跟这两位妈妈说一声,她们可以带您去庄子上挑人。”
苏胜领着苏珏走进了芙蓉居。
苏珏微微笑着说道:“这就不用了,画梅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有她一个就够了。当然,如若我真有什么需要的一定会跟你说。”
苏胜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苏珏冲他点头后,他便转身离开。
苏珏这才转过身看向院子中站着的那些人。
院中众人静立,最前头的两位妇人见苏珏目光投来,立刻含笑上前,恭敬地福身行礼。
年长些的那位约莫五十出头,一身素净青衣,面容慈和却透着精明干练,先开口道:“老奴蒋心,府里人都唤我蒋妈妈,日后小姐院里的大小事务,尽管吩咐。”
另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杏黄色衫子,眉眼温婉,亦福身道:“老奴林悦,见过小姐。”
苏珏微微颔首,温声道:“有劳两位妈妈了。”
蒋妈妈与林妈妈一左一右,引着苏珏走向院中央站着的丫鬟们。
“这四个丫头是老奴和林妈妈精心挑选来伺候小姐的,只等小姐赐名。”蒋妈妈说着,朝那四人使了个眼色。
四人立刻上前一步,齐声行礼:“奴婢见过小姐。”
苏珏则是礼貌性地朝她们点了点头。
蒋妈妈笑道:“这几个丫头从小在庄子上长大,没个正经名字,今日得小姐赐名,是她们的福气。”
苏珏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最左侧的女子身上。她约莫十五六岁,眉目如画,气质温婉,便道:“你叫北琴。”
“谢小姐赐名。”北琴声音轻柔,似春风拂柳。
苏珏又看向她身旁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一双杏眼灵动活泼,便道:“你叫北棋。”
“谢小姐赐名!”北棋脆生生应道,眉眼弯弯,透着股机灵劲儿。
第三位女子与北琴年纪相仿,虽相貌平平,但笑容明媚,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苏珏道:“你叫北书。”
“谢小姐赐名!”北书嗓音清亮,笑意盈盈。
最后一位少女却与前三人截然不同,她面容姣好,却神色冷淡,连行礼时都透着股疏离。苏珏眉梢微挑,道:“你叫北画。”
“谢小姐赐名。”北画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苏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林妈妈见状,立刻笑着解释:“这丫头性子是冷了些,但手脚利落,还会些拳脚功夫,老奴想着,留在小姐身边也能多个照应。”
苏珏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蒋妈妈适时道:“小姐舟车劳顿,想必乏了,老奴们就不多打扰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差她们来唤我们。”
苏珏点头,又侧身看向一直静立身后的画梅,温声道:“这是画梅,自幼跟在我身边,日后还需两位妈妈多关照。”
蒋妈妈这才注意到画梅,见她低眉顺目,安静得几乎融进背景里,不由暗暗称奇,面上却仍笑道:“这是自然,小姐放心。”
苏珏浅浅一笑,转身朝屋内走去。画梅无声跟上,步履轻盈如影随形。
苏珏踏入内室,脚步不由得一顿。雕花檀木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花梨木书案临窗而设,竹帘半卷,透进几缕晨光。梳妆台上的铜镜擦得锃亮,紫檀首饰盒上的缠枝纹精致非常。鹅黄色帐幔随风轻晃,隐约露出里头叠得齐整的锦被。整个房间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既雅致又不失女儿家的温婉。
“布置这屋子的人,倒是费心了。”苏珏指尖抚过书案边缘,那里刻着细小的芙蓉花纹。
她转向画梅:“你也累了,去找蒋妈妈安顿吧。”
苏珏在画梅离开后才松了口气,她幽幽地看向了竹窗外的天空,眉眼间略带些忧愁。
在她踏入苏府的那一刻起,一些事是注定的,比如她这双将沾满鲜血的手。可这就是古代的生存办法,这也是她这两年用血泪的教训学到的道理。
翌日天未明,苏珏便醒了。这两年来她总是如此,每夜必做那个"现代梦"——梦境连贯得可怕,却又让她贪恋。
这两年来,她梦到了自己的哥哥因为那一场车祸而被打击到意志消沉,瘦到不成样子。后来她的未来嫂子醒来了,而她则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植物人。她的未来嫂子对她哥哥不离不弃,在一旁鼓励他,开导他,帮助他振作起来。
她每一次在梦中看到哥哥在病床前看着她那悲伤的神情就更确信了自己要回去的决心,她的哥哥虽然振作了起来,但是她不能一直让他这么担心下去。
在现代的时候,苏珏的大学室友总是调侃她,说她有恋兄情结,而她的哥哥有恋妹情结,他们是她见过的最像恋人的兄妹。
只是苏珏从来没告诉过她,她和他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他们都是被收养的。只是她和她哥哥都十分清楚,他们可以是兄妹,知己,朋友,但绝不可能是恋人。因为他们太熟悉彼此了,熟到做不成恋人,只能做彼此最亲近的人。
他们从小就认识,在孤儿院的时候就相依为命,他一直都像是她的亲哥哥一样照顾她。十几年了,他们早已成了彼此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她必须回去。这个念头像根刺,日日扎在心头。
苏珏躺了半个多时辰后就听到外面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她也就不再继续躺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北琴轻手轻脚进来时,正对上苏珏清明的目光。小丫鬟一怔——小姐怕是早醒了,只是体贴地等她们起身。北琴心头一暖,忙笑道:“小姐要洗漱吗?”
苏珏颔首,晨光落在她瓷白的脸上,照不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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