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被堆积到一旁，空出会议桌中间干净整洁的桌面，巨大的纸张从中铺开，许词翊手中握着笔，洋洋洒洒挥舞着。
首先，三十二层住着176人，全部是直接听命于许词翊的心腹。这176人无论是背地里还是明面上都能被直接排遣，下达命令，不用避讳遮掩。
另外还有1875人属于暗中勾结，不为大众所知，其中包含黑客，卖货商人，玩家，副本里打杂的和低阶系统特派若干。这些人等级偏低，甚至连系统中心开小卖部的都被收编进去了。许词翊没有亲自和他们联络，都是由惊蛰乔装后一批一批收进来的，关系没那么牢靠，但必要的时候可以造声势。
许词翊把两批人圈起来，指向围绕在他们五个人之间的箭头。
系统中心是一个包含了数百万人的庞然大物，以许词翊的阶级来看，公司底下的员工人数属实算不上多。许词翊笔锋划向纸张的另一边，在一个名字上划了两条横线。
NPC榜单第十。
上了榜单的或多或少都会和高阶系统特派有点联系，唯独这个第十名，除了必要的要和系统特派有点接触意外，其他的时候几乎能用避之不及来形容。
没有交集，也没有上供，老老实实在系统里面做交易敛财，是一个纯粹的商人。
不少系统特派曾明里暗里打压过他，据说此人脾气固执古怪得很，谁都敢给脸子，偏偏做事又规矩，没人能拿他有办法。
而许词翊和系统特派管理层牵扯颇深，掌舵人说什么做什么。手里不敢留太多的人脉，用一些人的话说恨不得给掌舵人当狗。和这个第十名是完全的两个极端。多余的，许词翊也没能看出第十名的太多名堂，反倒因为带不回来确实消息被下了几次面子。因此，和对方表面上并不是很较好。
但是微信里，这个不由系统中心管控的现实世界软件，又实实在在保留着双方不少通话记录，证明两人关系密切。
许词翊勾唇一笑，在刚刚写的人手空缺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十号的人手遍布系统中心，光是副本主理人就有上百个与他交好。如此，军钱储备充裕，深得掌舵人宠信的许词翊将所有箭头规整，指向了中间的位置。
她大手一挥，行云流水写下了一行字。
造反夺权。
笔锋凝厉，笔走龙蛇，漂亮极了。纸面油墨未干，映着头顶闪耀的白炽灯亮亮得发着光。长纸铺了数米远，瞧着像是古代军方用的部署图，绘制着锦绣河山。
许词翊忽的大笑起来。
造反夺权。
原来她想做的是造反夺权啊。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果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一定会觉得许词翊是一个疯子。
散落的文件写着许词翊在系统里这一年半经历的所有事情，密密麻麻的将那些不公与无奈一笔带过。这短暂又漫长的第二次生命，像是阎王手下的生死簿，寥寥数笔的划过，就是跌宕起伏的一生。
许词翊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像极了一个反派。
她笑得差不多了，重新拿起笔，在扉页上又写了一行字。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了。
指尖用力，将笔尖生生截断。脆弱的纸被扯下一片撕裂的口子。
她扔下笔，撕下扉页，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吞噬着她眼中的光，不消片刻就燃烬成一抹香灰。许词翊将灰烬冲下马桶，转身出了屋子。
当天晚上，祈玢叩响了掌舵人的大门。
这位系统中心的掌权者的家却坐落在郊外的院子，亭台水榭一应俱全，连四季都不分的虚拟世界倒是能品出几分江南园林的气息。
掌舵人出门办事了没有回来，出来迎祈玢的是秘书，他接过祈玢手中的积分储蓄件。
秘书左右看了看：“您怎么提前来了，许小姐人呢？”
祈玢垂下眸子，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她压着音腔，朝着秘书鞠了一个深深的躬：“请先生务必帮我转达给掌舵人，我老板的命，等着您来救了。”
秘书微微疑虑：“出什么事了？”
“许小姐上次进副本的时候伤了根本，精神出了问题很长一段时间了。”祈玢掩面：“怕大家担心，才一直遮掩，瞒着没敢告诉掌舵大人。前两天复发，本来情况已经好了不少，想着明天就能亲自过来。谁知道，刚刚又出事了。”
祈玢将手中握着的储蓄件压在秘书手上，轻轻按了按，意有所指道：“各家医院都去过了，效果甚微。许小姐说，她只恨自己一时不察，不能拼尽全力为掌舵人尽孝了。”
隔着薄薄的卡面，手心接着阵阵传来的温度，让这张储蓄件都鲜活起来。
秘书反过来拍了拍祈玢的手腕：“您放心，我一定照实给大人转述。”
祈玢抽噎着道了谢，转身离开了。
望着祈玢远去的背影，秘书攥着那张储蓄件，上了楼。
掌舵人就坐在二楼的书房里。
窗户关着，蚕丝窗帘垂在两侧，柔了通明的灯光。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响，坐在书桌前的人歇了笔：“进。”
秘书进来了，双手呈上储蓄件：“这是许小姐秘书带来的东西，请您过目。”
掌舵人这才抬起头。
他并没有外出，相反的，他一直在楼上，看着祈玢的车驶入园区。
作为系统中心的掌舵者，自然是不屑于与许词翊这种NPC勾结在一起的。平日里许词翊来也经常放下东西就走，吃闭门羹是家常便饭。没理由让他降尊纡贵去见NPC的下属。
“说什么了。”掌舵人问。
“她把许小姐精神出问题的事情告诉我了。”秘书说：“还说，她今天晚上又发病了，是走投无路，才来问您的。”
外面看来，许词翊舔这位掌舵人那叫一个醉生梦死，掌舵人也顺其自然给了许词翊这个面子。
一点小恩小惠，几个笑脸，就能让这位实力不俗的NPC心甘情愿的交钱，傻子才会选择不做这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或者是许词翊以为的事实。想要对一个部下完全放心，掌舵人又怎么可能只有一条监视的路子。
“她不肯告诉您精神病的消息，是担心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现在应该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秘书委婉的提醒。
掌舵人目光扫向的那张储蓄件。
他使了个眼色，秘书会意，拿着卡乖乖下去查了。过了一会，一言难尽的回来了。
掌舵人：“怎么了？”
秘书颔首：“大人，这里是许小姐全部的财产。”
“全部？”这位泰然自然的掌舵人也微微吃了一惊，很快的，他就冷静下来：“她倒是真舍得。”
“消息核实得怎么样了？”
“住在32层的人来报，今天下午，许小姐看过祈玢拿来的回忆文件后，忽然又发疯了。将会议室的东西全砸了，闹得很大。后来祈玢狠心让大家把她绑起来，才慢慢平静。据说身上被玻璃刮伤了几十处伤口，甚至……甚至还有自残的迹象。”
掌舵人眼神一变：“这么严重？”
秘书：“是。”
“可惜了……真是不中用。”掌舵人感叹。
他指尖轻轻抚摸着储蓄卡的边缘，柔滑的凸起带来不可名状的愉悦，光是感受着触感，就已经扫去了工作中的阴霾。
这张卡让他心情大好，也终于松了口：“去中心医院安排一下，就说是我特别关照的，把许词翊接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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