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漫过琉璃厂时，林砚跟着"徐世铮"拐进了羊肠胡同。青砖墙缝里渗出陈年血锈味，每隔三丈就悬一盏白灯笼——灯面不是寻常的宣纸，而是半透明的皮子，映出里头跳动的绿色火苗。
"这是……"
"画皮巷。"走在前头的人解开中山装领扣，露出锁骨处的锁形烙印，"当年东厂余孽剥画师人皮制灯的地方。"
林砚的右眼突然刺痛。视野里那些灯笼突然显了原形——每盏灯面上都浮着张痛苦人脸，灯下垂落的不是流苏，而是干枯的发丝。最骇人的是第三盏灯，皮子上赫然是"新茶"的眉眼。
"别看。"徐世铮突然回身捂住他眼睛，掌心冰凉带着硝石味，"这些画皮认主。"
话音未落，整条巷子的灯笼齐齐转向。林砚袖中的点绛笔疯狂震动，笔斗裂痕处渗出朱砂，在袖口洇出个"危"字。
黑暗中传来纸张摩擦声。徐世铮猛地拽着林砚贴墙而立，军装幻影在他身上一闪而逝——二十步开外的雾里，飘着个戴貂蝉冠的纸人，手里提的灯笼面竟是《芙蓉泣露图》的残片。
"东厂提督的走狗。"徐世铮压低声音，翡翠戒上的双鱼纹开始泛红，"它来收灯油了。"
纸人突然顿住，脖颈发出咯吱声转向他们。林砚这才看清它没有五官，面部糊着张写满咒符的宣纸。当它抬手掀开"脸皮"时，底下竟是个漩涡状的黑洞。
点绛笔破空而出！
朱砂在雾中拉出红线，精准刺入纸人面部的黑洞。惨白灯笼应声炸裂，绿色火苗溅到青砖上，烧出"亥时三刻"四个阴文。
徐世铮的军装幻影彻底凝实。他拔出佩剑斩向纸人，剑锋却穿过虚影劈在墙上——真正的杀招来自地底，无数金线从砖缝钻出，瞬间缠住两人脚踝。
"低头！"
林砚被按着后颈扑倒。头顶掠过腥风，纸人的广袖里甩出十二枚噬魂钉，钉身刻的花纹正是缺失的花神卷图样。最后一枚擦着林砚耳廓划过，钉入墙面时竟绽开朵血色海棠。
"用锁！"陆鸣舟的声音突然从徐世铮口中炸响。
林砚掏出拼合的玉锁按向地面。锁芯处的鸽血石突然软化，变成一滴真正的血珠坠入金线网——
三百年前的画面顺着金线涌入脑海：穿飞鱼服的自己（不，是少年锦衣卫）跪在苏少微面前，将玉锁按进画院地基。而画师呕血绘制的不是花神卷，是张巨大的人间百相图，图中每个面孔心口都连着金线……
"…这些线不是束缚。"林砚突然抓住近在咫尺的噬魂钉，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是轮回的通道！"
钉身花纹突然活了。海棠纹舒展成完整画卷，将纸人吸入画中。余下十一枚钉子齐齐震颤，在空中拼成残缺的璇玑阵图——正中央缺失的，正是林砚手里那枚。
徐世铮的瞳孔彻底变成朱砂色。他扯开衣襟，心口锁形烙印正在融化："亥时三刻到了……"
远处传来打更声。
所有画皮灯笼同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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