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问完,晏清倒了下去。
画云妨接住他,沉默的坐在泥里。
河边的土是潮湿的,污渍弄脏了他的衣物。
画云妨不由的想:“对啊,当真翻得了吗?”
他从前想着,左右只有他一人,这天能翻便翻,翻不了便是尽力了,横竖都只有他一人。
可现在有生门了,他们所有人都想终结一切,背负了无数人的期望。
画云妨心道:“能翻的。一定能的。”
孟北望拉起他,用“仙力”为他除去身上的污渍。
画云妨看向他笑了笑。
眼前闪过白光,横于城中的长河消失不见。
天边泛起鱼肚白,正是破晓时分。
岸边的人们欢喜哭喊着,庆祝劫后余生。
——
生门。
众人手忙脚乱的把晏清和临黎兄妹安顿好,各自回房休息。
画云妨搬了椅子坐在床边,床上躺着昏迷的晏清。
门被拉开。
“临明没事了,但临黎不知何时能醒。”
孟北望说着走到画云妨身后。
画云妨头也不回问他道:“晏清不是把他的魂粘起来了吗?”
“受损严重,可能几天便醒了,也可能……”
就此沉寂下去。
画云妨轻叹一声:“他这样,哪怕送去轮回也活不了多久,还可能心智不全。”
画云妨背手拉拉孟北望袖口。
“能把晏清弄醒吗?我有好多事问他。”
孟北望点头应下,探手在床上之人额上一点。
晏清身上的伤迅速愈合,眼睑微动。
画云妨道:“日上三竿了,醒醒。”
晏清睁眼看他。
“主上……”他低声道。
“哟?原来认得我啊!”画云妨笑道:“那先前在那装傻充愣的做甚?之前去你房里找你,说话的时候袖子底下的手一直攥的死紧,是不是干啥坏事了?”
晏清没答。
孟北望跟道:“给我的茶杯上也全是汗。”
晏清:“……”
画云妨笑出来。
缓了缓,他又正色:“你怕什么?或者换个问题,你是如何得知舍悬烟的阵藏在哪里的?”
晏清坐起身,眼睛不敢看他:“我没有对人间不利。”
画云妨温声道:“我相信你不会。”
“但我也觉察了你现在的变化,你懂情了。”
晏清抬眸。
画云妨笑道:“燕蕴筹,对吗?”
晏清瞳孔微缩。
“一块石头,本来就没有情,什么都不懂。但你呆在人间,又一定会懂。”
“你懂了,便有了矛盾,有了心思。但你不想做背叛我的事,又不愿放弃你所矛盾的对象,所以你怕。我醒来你一定知道,但你躲着我,后来躲不掉了就装不认识,对吗?”
晏清干瞪着画云妨,嘴唇微微抿紧。
画云妨笑道:“眨眨眼,不干吗?”
晏清眨了两下。
须臾,他道:“主上猜的属实,但……我能,不说吗?”
画云妨道:“可以,但你不说我也是知道你可能会干什么的。”
晏清垂眸。
“ '仙力'几乎无所不能,让自己反复徘徊于某一段时间的事你看见我干过,虽然那时你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玉冠。”
“还有,我听闻燕蕴筹很早就成婚了,先帝指的婚。”
晏清睫毛颤了颤。
画云妨看他,轻叹一声。
“我明日再来。”
拉起孟北望,开门离去。
晏清一人独留屋内,他伸手探向脑后。
什么都没有。
他的那两个簪子没了。
情之一字,至深,也痛深。
若他是寻常人,当然可去拿命痴狂的疯一场。但偏偏是生门门主,偏偏生来便是为了止乱,为了维护世间因果,他不能去改变什么。
这是命,命不可改。
哪怕两情相悦。
晏清闭了眼,缓缓躺下。
……
次日。
画云妨如烂泥般瘫倒在床,艳红外袍被他团吧团吧丢在地上。
说实在的,他现在看这衣服还是有点刺挠,所以一有机会就不好好穿。
孟北望将他的衣物拿起叠好。
“你穿红很好看。”他道。
画云妨看向他:“当然了,你爹我穿什么都好看!”
孟北望:“红色最好看。”
夸一夸让人为此放下心头的芥蒂?
画云妨笑道:“算盘珠子飞我脸上了,但是……谁要你喜欢呢?”
他起身走道孟北望面前:“答应我件事。”
“何事?”
“带个穗子呗。”
说着拿过他怀里叠好的红衣。
孟北望看他跃跃欲试,轻点了一下头。
画云妨笑开了,灿烂的像朵花。
某朵花飘悠悠从柜子里摸出一对不知何时买的红穗子,凑到孟北望面前。
捏起一只耳垂。
令画云妨没想到的是它竟然红了。
画云妨微愣,心道:“我也没使多大劲啊?”
他凑到另一只耳朵边看了看。
也红了。
画云妨笑出来,他捧起孟北望的脸,在面颊上轻啄一口:“脸皮这么薄啊!我都不舍得刺了,你把上头的针弄成夹子吧。”
说着将穗子递过去。
孟北望顺了他的意,指尖白光一闪。
画云妨笑眯眯地将穗子夹到他耳上,后退两步一瞧,心中欣喜!
此时正是清辰,阳光自窗外洒来。恰好打在了孟北望半边脸上,印的红穗明艳动人,血色眼瞳也闪着光,剔透的惊心动魄。
画云妨忍不住轻拂孟北望的眼睛,发自肺腑道:“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比穗子还美。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颜色。”
孟北望握住他的手,用脸蹭了蹭。
“喜欢就不能扔了,是你的。”
画云妨笑道:“只要眼睛多吓人啊,我要一整只人,红烧炭烤清蒸一起上。”
孟北望轻笑一声,缓缓凑过去。
咚咚咚咚……
两人迅速分开。
画云妨一抹嘴,看了门外一眼,低声道:“煞风景的。”
一瞅孟北望,见他一脸不爽没忍住又笑了。
画云妨又在他额间落下一吻作为补偿,披了外袍去开门。
门外是面色苍白的临明,一见画云妨便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我哥他还能醒吗?!”
画云妨微愣,随即笑道:”能啊!怎么不能呢?”
临明道:“那要多久?”
“一两个月吧。”画云妨神色自若,轻拂了拂临明的头。
临明肩背松懈,抓着画云妨的手松开来。
画云妨笑道:“你不因该去找晏清问吗?怎的火急火燎跑我这来了?”
临明道:“门主又不见了,只能来找你们。”
“不见了?”
画云妨一惊,暗道完蛋,这是撂挑子不干跑路了。
忙抬步前往晏清房间所在的方向。
孟北望将临明打发回去,跟上画云妨。
拉开房门,屋内果然无人。
画云妨一句未说,拉拉孟北望扭头回去。
孟北望见他如此问道:“不找吗?”
画云妨笑道:“你猜猜,他会不会回来?”
“不知。”
画云妨道:“不急,咱们玩两天。“
二人回到屋内,孟北望问再次瘫倒在床的画云妨:“你为何同临明说临黎一两个月会醒?明明他可能醒不了了,到时候……”
“我知道,这是我的承诺。”画云妨笑道。
孟北望微蹙眉:“承诺?”
画云妨看他:“人间等太久了。”
孟北望:“……”
他默默走到画云妨身侧,躺在他身边:“不要想丢下我,要干什么都带上我。”
……
没过几日,城中街巷间传出消息。说是于家世子的正妻,前朝唯一的公主无故失踪。
有说是跟情郎跑了,有说是被贼人掳了……
污言秽语,胆大杜撰满天乱飞。
画云妨听着,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是什么,有块发疯的石头跑去抢人了呗,哦,人家可能还不认识他,或者曾经认识,如今忘了。
一连过去七日,终于在夜间寂寥时分,屋门被敲响。
画云妨刚要开门便被按回被窝。
”我去。”孟北望轻声道。
画云妨乐得如此,安逸的窝回被子。
门开了,露出女子娇好的面容。
“好生俊俏的小郎君!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是鸟鸣般悦耳轻快的声音。
“燕苑塘。”孟北望叫出来人。
屋内画云妨坐起身,看向门口惊奇道:“陛下,你看,竟是如此的巧合。舍悬烟是跑了之后又回来,你们两位竟然也是。”
燕蕴筹哼哼两声:“不不不,舍悬烟是为了回来布阵,我们的门主可是让我逮回来的。”
画云妨笑道:“记得真清楚,乱象?”
“不然呢?”
晏清自燕蕴筹身后走出,抬眸看向画云妨:“主上……”
画云妨笑看他:“嗯?”
“对不起……”
画云妨笑笑:“没事,你不是回来了吗。”
晏清抿唇没有吭声。
“或许一切尘埃落定后,来生会再遇见。”画云妨道。
晏清睫毛微颤,他闭上眼:“可是……我和她不行。”
“我不是人,我没有下辈子,同她引不了红线。而且因果环环相扣,我贸然闯入她的来生可能会害了她。”
“哎!打住!”燕蕴筹道。
她笑眯眯的看向晏清问道:“因果环环相扣,那么拿一样东西换成另一样差不多的东西是否可行呢?”
晏清看她:“你要换什么?”
燕蕴筹嘻嘻道:“我要将生生世世的福与幸换成遇见你。”
“不行!”晏清蹙眉:“如果那样,你遇到我之前会过得很不好,甚至会死……”
燕蕴筹毫不在意:“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在这浩荡人间早一点找到我,给我好吃好喝得供着!明白吗?”
“可是……”
“好了,就这样。”
“……”
燕蕴筹看向画云妨:“说起来,我是不是该叫你爹呀?”
画云妨:“……?”
燕蕴筹道:“我和他这辈子也就如此了,没成亲没拜堂,这一声爹,就替来生叫吧。”
“你们可要换来一个海晏河清的人间啊。”
她又转头看向晏清:“好了门主大人,这乱七八糟的事可是因你而起,该清啦……一定要活着来找我。我们下辈子见。”
晏清眸中泛起水光,但没有让它落下。
玉白的手一勾,燕蕴筹额心一缕金光抽了出来,化入晏清心口。
那是她生生世世的福报。
燕蕴筹笑笑,温声道:“说起来很是遗憾,到最后我居然不能亲你……”
毕竟早已嫁给了别人。
指间滑落鲜血,脚下泛起刺目的光亮。
燕蕴筹的眼神逐渐迷茫,她忘记了什么。
等回过神来,她坐在于家自己的床上,看着外头缓缓升起的朝阳。
绝对不可能这么草率,下一章开晏清视角。
(回忆杀来了!)
稍微解释一下:这辈子从诞生的时候命就定了,不能改。
但下辈子谁也说不准,毕竟人还没有死哪里来的下辈子,所以在人没有死的时候为下辈子铺路是可以的(个人设定,瞎扯一顿,请勿当真)
晏清是个老不死的,而且不是人没有下辈子,和舍悬烟那俩不一样,牵不了下辈子的红线。燕蕴筹出生到死都会有前因后果,他一个老不死的突然过去跟她谈恋爱,把天道给她的剧本全部打乱,并且打乱了别人的剧本。举例:导致她本来该有个孩子结果没有,然后那个孩子本来能造福苍生当个好官,结果没当成,然后环环相扣无穷无尽乱七八糟。
但是!晏清从一个外来者变成了她的福就不一样了,属于是提前给下辈子铺好路了,所以OK。(自己瞎想,请勿当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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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来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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