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包括脑袋空白的谢枕舟都僵住了。
齐迎不信,一把抓住谢枕舟的手。
真的,一条也没有。
“枕舟,这是怎么回事?”若不是谢枕舟腕上还戴着魂铃,他可能也会怀疑这不是谢枕舟。
魂铃成对生,认主,若不是主人亲手给别人戴上,而是他人摘取,离开主人的瞬间便会化成齑粉。
此物有辟邪驱鬼之用,是谢枕舟斩杀了一只千年妖物得来的,他自用一只,另一只则在小师弟那。
谢枕舟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反手抓住齐迎,“师哥,这事我回头再与你说,答应我,把蒲淮……把这个孩子带去我的住处关起来,任何人不得见。”神色语气都像是在交代遗言。
话音刚落,他便不省人事了。
再次睁眼,已然是三日后。
他趴在床上四处打量,这里似乎是药灵长老的住处,房间里到处些花花草草,还充斥着浓重的草药味。
“醒了。”
一位杵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缓步走进来,在他的旁边,还跟着一位木制傀儡小人端着一碗药。
“长老,”谢枕舟开口道。
傀儡把药放在桌上,拖过椅子给长老坐下。
“嗯。把药吃了就滚回去,这几天你那大师兄小师弟,还有林极宵,区区三人都快给我门踏破了。”
药灵长老这,筑建已有百余年,却从未修葺过,虽说当初建的时候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时隔这么久,风吹日晒,雪压雨淋,房顶有些地方破了洞,还有那门槛,都不知道坏几年了,门都关不上。
掌门还有其他长老劝过他,全被他一句“塌不了”回绝了。
小时候谢枕舟觉得一个近百旬的老人睡在这种四壁透风的地方很可怜,有年冬天悄悄给他抱来一床被子,才发现长老是真抗冻。
外面飘着雪,他只着一件单衣酣睡。
谢枕舟将药一饮而尽,辛辣苦涩的味道弄得他干呕。
“长老,我的傀线真的一条也没有了吗?”
傀儡帮长老把烟斗点燃,一股草药味渐渐弥漫开来。
长老被包裹在白烟里,“有没有你自己不是更清楚?”
谢枕舟倒是想说有,但他哪有这个胆子?
提到这,他才想起蒲淮。
他一口气跑回住处,房门大敞着,并没有看见蒲淮的身影。
不对,他仔细看过去,这哪是房门大敞,压根就没有房门好吗。谁给他的门卸了?!
回忆起蒲淮徒手撕下虎耳朵的画面,拆个门而已,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他手指轻动,很快便有十根线从指缝中钻出来,往外面延伸而去。
一路跟着傀线跑到山门口,远远便看见弟子们围在一起,似在看什么热闹。
傀线就在他们中间。
谢枕舟快步过去,拨开人群,只见蒲淮骑在一个锦衣少年身上撕扯。
“蒲淮。”
闻声,傀儡僵硬地扭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谢枕舟。
傀儡不吃不喝怎会有眼泪?
他上前将蒲淮像拎鸡崽似提起来,“乱跑什么?”
傀儡被抓着后领,四肢胡乱扑腾着。
泪水直接从眼眶里出来,滴在地上,这会已临近下午,地面被太阳烤的发烫,眼泪很快便被蒸发了。
“好你个谢枕舟,就是你叫他来的吧,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了。”此人不是齐刻柏又能是谁?
谢枕舟不睬,将蒲淮放下来用衣袖给他擦泪,“不准哭,别把冰蝉丝打湿了。”
傀儡听不懂,任由泪水糊脸。
他上下看蒲淮一眼,这才觉得不对劲,蒲淮的一只手竟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他摸上去,果不出所料,折了。
他把蒲淮错位的骨头接好,看向刚爬起来的齐刻柏,漠声问:“你干的?”
答案显而易见。
他起身,走过去一把抓住齐刻柏的手臂给他来个过肩摔,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哀嚎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众人哗然,一弟子小声道:“小师哥,”他指指蒲淮,“是他先动的手。”
现在正是练剑的时候,蒲淮直直朝齐刻柏冲过来,跳在他身上便开始撕扯,他吃痛掰折了蒲淮的手。
本来还有些害怕,毕竟这是个孩子,就算是蒲淮先动的手他也要挨罚。
岂料这孩童手都扭曲了还能不哭不闹用另一只手撕他。
谢枕舟大致听了个来龙去脉。
完了。
他忙不迭将齐迎扶起来,“抱歉抱歉,我的错,你打我吧,绝不还手。”
齐刻柏推开他,原本因生气、疼痛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你现在就是个废人,经得住我一拳吗?”
谢枕舟傀线全无的事情短短三日就传遍了十二峰。
体内的傀线被连根拔起,也就是说他以后再也不能修炼傀术了。
要说完全不在乎肯定是假的,但事已至此,他能有什么办法,毁了蒲淮让他自己的傀线还回来?
这不可能,蒲淮本就是他炼的,不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都得担着。
“何事喧哗?”
一道男音响起,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去,齐齐行礼,“林长老,大师哥。”
齐迎见谢枕舟醒了,面无表情的脸轻轻勾起嘴角,不过,很快,他的视线落在蒲淮身上后笑容化为乌有。
“枕舟,这孩子心性……”他眉头紧蹙,“现在不是带他出来的时候。”
谢枕舟嘴角直抽,能让大师哥这种谦谦君子直摇头,想来定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现在这么多人,他总不能说是这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拆了门自己跑过来的吧。
“怎么回事?”林极宵开口问。
有人大致复述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事,谁的错显而易见。
林极宵目光聚在蒲淮身上,“既是来了我抚天峰便是这里的人,无故挑事,招惹是非,罚你,可有怨言?”
蒲淮:……
他听不懂林极宵在说些什么,自是不会回答。
他往旁边挪动,一只手抱住谢枕舟的腿。
谢枕舟瞥了他一眼,拉着他跪下,“师尊,蒲淮是我徒弟,是我管教无方,才伤了齐师哥,我愿待他受罚。”
“噗嗤,”人群里有人嗤笑出声,“自己都变成废物了还收徒弟,滑天下之大稽。”
林极宵双目生寒,声音愈发冷冽,“我有说不罚你吗?”
说来,他方才也有摔齐刻柏。
不过,很爽。
毕竟他躺三日,后背到现在还隐隐作痛都是齐刻柏的“功劳”。
“既然如此,你便把他那份一起受了。你就在这跪着,齐刻柏什么时候原谅你,你再什么时候起来。”说罢,拂袖而去,大师兄紧随其后。
谢枕舟抬头看向齐刻柏,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诚意满满的笑。
从林极宵说出这句话开始,对方便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前俯后仰。
正值下午,旭日当空。
这几天他都未进食东西,再跪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
“可以去吃饭了。”有弟子道。
热闹都爱看,但看这个热闹得遭罪的话那便索然无味了。
这么热的天,谁会脑子抽风才会饿着肚子,顶着烈日看人罚跪?
人群一哄而散,只留下跪着的人和站着发懵的“石像”。
照齐刻柏的性子,要让他原谅自己肯定不容易。
他一副生无可恋,要死不活地叫蒲淮的名字。
傀儡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学着他的口吻说话,“蒲淮。”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他这次带蒲淮回来之后,师尊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没给过他好脸色。
嗯……好像都是因为他犯错,甩脸子也是应该的。
“行了行了,”他指指旁边石柱的阴凉地,“去那待着,我不吃共苦这套。”
蒲淮听不懂,仍和他面对面跪着。
行吧,反正傀儡晒晒也没事。
太阳从他正前面转到身后,他大汗淋漓,没被衣服包裹住的皮肤像熟透的虾一般通红。
这样下去,不晕倒、脱层皮都算他抗晒,身体素质好。
“小师哥,”一道童声在身后响起。
回过头,只见一位六七岁的孩子捧着一碗绿豆汤朝他这边走来,腕上红绳金玲伴随着他的动作响声。
来人便是小师弟,祝余。
谢枕舟双眼放光,仿佛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
“小师哥,姑母说你被林长老罚了,让我端碗汤来给你。”
祝余的姑母,也就是掌门夫人。
一碗冰凉的绿豆汤下肚,谢枕舟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还能再顶着太阳跪个一天一夜。
祝余绕着蒲淮转圈,“小师哥,他是谁?”
“我徒弟,蒲淮。”
“蒲淮,你长得好奇怪,”祝余双手撑在膝盖上看着他,“眼睛红红的,缠这么多布条,你不用呼吸,不用吃饭吗?”
见他不睬自己,祝余跑到谢枕舟旁边,“小师哥,他好奇怪。”说着,泪水便滚了下来。
谢枕舟揉着他的脑袋,“乖,不哭不哭,他还小,听不懂你说话。”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缠着布条是因为受伤了。”
祝余吸吸鼻子,“好吧。那他可真笨,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能说话,也能听懂话。”
“是是是,阿余最厉害了。”
跪着有好一会了,他热的像浑身有火在烧一般,还得柔声耐心地安抚孩子,真真是在为难他。
“小师哥,我悄悄跟你说,”祝余放低声音,“就是那个人被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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