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车位,一辆保时捷911,暗银灰车门开启,车上跨下一位青年。
手里握着杯美式,云白咬咬绿色吸管,喝完后又将空杯放入附近垃圾桶。
眼下挂着黑眼圈,昨晚十二点,项目组成员发消息说数据有一块有缺漏。躲在浅灰帘子里,云白查补到早上两点,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干脆就开始上网翻查那位德国教授的作品集。
回过神的时候,居然已经早上八点了。
宿舍里的三只都在睡大觉,云白独自出门买早饭,吃完又去图书馆泡了会。
吃完午餐,云白钻入保时捷,盯了一会顾奕送的戒指。
将车靠放下后,他用手臂遮了点脸,打算眯上眼睛睡一会。或许是咖啡灌多了的缘故,云白发现自己心脏跳得厉害,睡不着。
奇异的感觉交织脑神经,眼皮在打架,呼吸的感觉越发清晰,云白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飘。
讲座大厅门口围着点人,云白瞥见了位老熟人——夏晓宇。
径直略过,云白胳膊被人拉住,转过头的时候,刚好对上夏晓宇的眼神。
“云白。”夏晓宇解释着老钟的事情,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会这样,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你相信我好不好?”
云白冷笑一声:“别烦,行吗?”
脑子里翁翁响,这种感觉跟之前躲郁岫的时候很像。他看着眼前的夏晓宇脸虚焦着,云白晃晃头,又伸手去推开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居然推不动。
云白看见,自己手背上多了两滴血,抬头看天花板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啊?
周围的人要把自己围起来,一阵耳鸣,跟心跳停止时,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声一样。
寒意阵阵,一直从心脏涌到指尖,又透到头顶,好像连嘴唇都在发凉。
人太多了,跟那天在商场里看到的一样,云白好像看见郁岫了,他说什么来着?
郁岫说,他云白要是再这样,就把他留在那里了。
云白没想明白,关他什么事呢?
真会多管闲事。
有什么东西滴到瓷砖地上了,鼻子那块特别痒,云白抹了抹,很多……血?
怎么……会?
眼前很多很多黑影,云白有点不想睡觉,很多东西会从梦里爬出来,如果……世界上没有梦就好了。
“让…我……坐会。”云白张张口,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声。
云白想扶上墙,他眼睁睁看着墙在眼前放到无限大,直到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人群骚动。
“还好吗?”一位高大的男人扶住了云白的后背,他又向后瞥了眼安排讲座流程的宋院长,“小伯,我来处理吧。”
“……好。”宋院长看着陷入昏迷的云白,鼻血还在往外涌。他跟人认识,云白选修了他的文学课,交的一篇关于王小波《黄金时代》的论文作业写得特别深刻。宋院长有联系过人,想不想发期刊,云白还答应了呢。
“闻洲啊,你说说这孩子。”宋院长叹叹气,“太拼了,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怎么行。”
“嗯。大概多久?”手里扶着人,宋闻洲垂眼打了通电话,“尽量快点吧。”
挂断电话,宋闻洲又瞥向今天跟他一起来的江野。宋院长被贺淮那臭小子气得不轻的事情,两个人都听说了,所以今天来看看。
“……怎么了?”江野在用学生递来的餐巾纸湿巾,帮云白清理脸上的血迹。
“原来你来看他。”宋闻洲淡声说,“难怪。”
被宋闻洲这个老妖怪戳中心思,江野眉心抽了抽。他从宋闻洲手里接过云白,又将他平抱而起,意外的挺轻。向下看看,浅发的云白阖目,脑袋歪靠在自己的肩膀处,血把自己的衣服染深了。
江野感受着,云白呼吸还算平稳,应该是太累了。不过,云白对待自己的身体也太随意了吧。本来江野是来找人去看机车摩托的,现在看来,很多东西要暂时搁置了。
“走吧。”宋闻洲留了个背影。
“嗯。”抽回神,江野同宋院长道别,抱着云白,跟随而后。
“滴——滴——滴——”
“病人身体状态不算太好。”白大褂的医生聊着,“疲劳过度,贫血,慢性胃炎,神经衰弱,还有点心率不齐……目前最好是静养吧,谢公子说他学校层面有很多事要忙,建议尽量先放放。”
初夏的阳光透进医院走廊,快要暑假了,谢景宁都打算好宿舍四个人,自驾去首都玩一趟。
云白有聊过想去环球乐园,那就去嘛。顾奕天天扒弄他的摄影技术,任他发挥去。还有贺淮,被家里制裁了,兜兜里没钱,跟着他们瞎混也挺好的。
“嗯。”听着医生的话,谢景宁说,“已经在给他办休学了,我会去跟他沟通好的。”
翻着诊疗单,医生拧拧眉:“其实我会建议说,需要有心理咨询师介入了,他这些症状很像是躯体形式障碍,也就是躯体化。”
“他平时有跟谢公子聊过吗?”医生又问着,“自己心里压力大,感觉喘不上气或者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谢景宁沉默,身体心理方面的事情……云白还真的什么都没跟他说过。他本来想着可以慢慢来,可是云白进院的第一天,医生说他身体机能急性衰竭。
怎么能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的?谢景宁没想通。
“我好好考虑一下吧。”他答着。
一通电话,是顾奕:“喂老谢,白白怎么样啊?醒了吗?需要我来帮忙吗?医生那边怎么说呀?严重吗?我下午来看看你们呗,顺便带点小点心。白白都睡几天了,他要是醒了,正好可以一起吃嘛。”
电话那头又一道声音:“老谢,我也来看看室友呀。我弟钓了小金鱼,给室友送几只过去。诶草莓大福吃不吃,我妈日本那边的朋友寄过来的……”
谢景宁吸了口气,回道:“医生那边说,云白需要静养。”
“哦……”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贺淮聊着,“那等他好点我们再来看他吧,老谢你要是累了,我们来轮班就行。”
“……嗯。”谢景宁按下红色挂断键。
“呃……”
云白尝试睁开眼睛,眼皮太沉了,他伸手去摸摸枕边的手机,点点屏幕,白光一片——
手机死机了?
“呃……”
原来刚刚是梦。
云白扭头去够手机,发现怎么也够不到,手机越来越远,床好软,他整个人要陷到床里去。
“……?”
又是梦?
云白侧身点着手机屏幕,无论怎么点,手机永远黑屏。他一遍又一遍按着,自己设置闹钟了来着?怎么还不响?还没到时间吗?
现在是几点?
该起床了吧?
“云白……?云白!云白!”
猛然睁开眼的瞬间,云白看见了谢景宁,再向上望望,像是医院里的天花板,自己居然躺在床上。
云白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手上全是水,手背上居然长了个滞留针头?
“哈……?”
眼前的晕光淡去,云白勉强坐起。向四周看看,谢景宁站在自己的面前。靠窗墙的位置,坐着一个男人。还有小椰树江野,靠在窗边看着外面。
江野瞥向云白。
云白偏头移开。
一阵敲门声,一位医生进入。两个男人同人聊了几句,就出去了。
“云白。”医生坐到云白床边,“想跟我聊聊最近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云白仰了眼谢景宁,明白了,原来他请了个心理医生。
“一直都挺好的。”云白靠上床背,视线飘向被束起来的米色塑料帘子,“想聊什么?没力气讲太多。”
“那……睡眠怎么样?”翻纸的声音,“会有醒不来的情况吗?大概就是连环梦?”
云白沉默。
“嗯。”笔沙沙的记录声。
“云白。”谢景宁开口,“我在这里,没关系的,没有人会说你什么的。有压力的话……跟我说也行,我让医生避避。”
谢景宁把医生请出去了,他们似乎在外面聊了聊,然后谢景宁坐到了床边。
“没有压力。”云白回着,“没有问题。谢景宁,我应该只是有点累了。”
刚刚云白瞥到了医生记的单子,呃,看到几个很大的字,心理创伤?
怎么会?
眼前回荡着两个字:创伤?
很多东西涌到云白脑子里,很多的声音,说他是骗子,说他是贱人,说他是**,说他是卖的,说他活该没人要。
但那又怎样?云白在A市过得特别好。
高三暑假刚开始的时候,云白跟B市的一位朋友说,在挑车子。那位朋友给他莫名其妙给他转了五六万,云白在意大利把这笔钱花光了。苏屿总是想来找他吃饭,一笔一笔地给云白转了挺多,然后云白独自去了意大利。
还有…刘旭。
云白跟刘旭说,去意大利吧,尽量不要回来了,在那边好好生活,也挺好的。刘旭应该知道他什么意思。
所以,
“没有必要。”云白陈述,他觉得谢景宁有点小题大做了。云白自己一个人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但谢景宁挺愿意跟他聊聊的,云白看着谢景宁:“你……想听我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愿意听的,只要你讲出来。”谢景宁说着。
“我在这里很好。”云白淡淡说着,“顾奕,贺淮,还有你,大家都很好。顾奕有时候会有点吵,但跟他一起闹,挺轻松的。贺淮有点无厘头,他半夜不睡觉,前几天跟他去夜宵摊那块吃烧烤了,他居然能吃两个轰炸大鱿鱼,你们应该不知道。”云白看向面前人,“谢景宁,很多事情其实以前我也从来没想到过。所以能遇见你,很幸运,很开心。”
“……很值得。”云白说着。
谢景宁的表情,没有云白想象中那么轻松。
云白知道谢景宁想听什么。
但是云白要怎么开口呢,说他为了来这里,钱其实都是骗来的,收人钱再把人拉黑,放鸽子,简直家常便饭。说他在杨知泽那些傻逼朋友那里见到了很多东西。
那里人被缩小,拉长,放大成了一个——欲字。
赤条到恶心。
说他为了报复郁岫,搞出了郁家那些事,买房的钱也是从他那边弄过来的。说他把郁岫逼疯,郁岫给他注射了药剂,拖着云白去商场逼他认错,还差点把云白强上了。
云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手段太脏了,谢景宁不会想看的。
“云白,”谢景宁问,“我马上要去首都大学了,应该过去个一两年,想不想跟我去?那边有我大伯接应,我们两个可以住一起。去的话,我帮你办转院手续。”
“这么……突然?”云白皱眉,“我手里还有很多事情,期末考试还没考……”
“不用考了。”谢景宁聊着,“我帮你办休学了。医生建议你好好静养。”
“……?”面前的谢景宁变得有点陌生,云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我自己……我自己清楚我的情况。”手背上的滞留针头特别痒,卡的云白很难受,他伸手去拔,被谢景宁摁住了。
谢景宁的声音在云白耳边飘:“再休息几天,我陪着你,好吗?云白,你的状态很不好,还根本不会照顾自己。”谢景宁说着,“我很担心你,云白你一下睡了三天,你知道吗?这么累,为什么不肯好好休息一下呢?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哈?”云白笑了一声,“谢景宁你在干什么?”
病房门被推开了,两个男人走进。
江野的手放上谢景宁的肩膀:“小谢,冷静一点。你爸那边的事都没解决,再把人卷进来,行不通的吧?”
“小江叔,我……”谢景宁沉了声,“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云白看着眼前的谢景宁,在和郁岫重合着,他们说:“云白,我真的想你能好好的。不用再硬撑了,我能照顾你的,交给我好吗?”
可是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云白张张口:“不需要。我很好。”
“既然想留在这里,”宋闻洲开口,“至少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吧。”
云白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点点头后又垂下。
“我……说了这么多。”谢景宁面上要掀开难以置信,“你……云白?”他自嘲笑笑,“那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景宁独自走出房间,房间里安静了,云白靠上床背,静静看着输液管。
“去我那吧。”宋闻洲说,“小江想照顾你。”
“嗯。”江野接话,“嗯?怎么去你那边?”
家里不放权,江野每天也不干什么,偶尔去马术俱乐部什么的地方打发时间。有时候会跟宋闻洲去听雪道茶舍那块,不过他是觉得没意思。实在无聊,就去找顾迟年。顾迟年那个鳖孙,一见面就损他,江野也不高兴跟人一般见识。
他跟顾迟年还算聊得来,宋闻洲对于两个人,是哥哥辈,小时候一起玩,有时候会在各家住,现在也能聊。
但江野还真不想去宋宅,闷得很,住不惯。
“那边静。”宋闻洲聊着,“我很忙,最近算空下来了,迟年说要来聚聚。”
江野在心里翻白眼,顾迟年你个鳖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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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无聊的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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