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凌昭身上近在咫尺的木香更加清晰起来，格外挠人。这味道沉静中带着些侵略性，几乎要遮盖住苏墨自己身上残留的淡淡烟草味。
苏墨轻轻吸了口气，问道：“怎么，凌总有何高见？”
凌昭却只说：“我不是专业的，哪敢提什么高见。觉得奇怪，好奇问问而已。”
苏墨不愿意跟他讨论案情，一来他并不相信一个商业圈的人能比警方多出来些什么独到的见解，二来凌昭不是官方人员，给他透露这种东西也不太合适，三来对于凌昭此人，苏墨现在并没有产生完全的信任。
就算他再怎么冠冕堂皇地显示出自己完美企业家的一面，疑点也太多了。
从案发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没来得及对凌昭的身份背景进行彻底的调查。相比于这个仅仅只是怀疑层面的总裁来说，很显然赵老三和刘杰那边更为急切。
于是苏墨委婉又官方地说：“这要等具体结论出来之后才能确定。距离接到报警才过去一天不到，我们已经尽量压缩办案时间了，稍安勿躁。”
“原来才过去一天吗，”凌昭的目光黏在苏墨身上，“我觉得还挺漫长的。”
“正常，配合调查是挺耗费精力的。”苏墨表示赞同，又问了句，“凌总是第一次卷入刑事案件吗？看到尸体照片一点儿没害怕。”
“怕。”凌昭半真半假地回答，“但这不是有你在吗。”
苏墨眉峰一挑，往前倾了倾身子：“凌总，你说话一直是这样的风格？”
凌昭眼里透出些浅浅的笑意：“说个漂亮话也要戳穿的吗。苏警官果真风清气正，听不得半点恭维。”
苏墨：“……”这是恭维吗，怎么会有人把恭维说的像**。
但凌昭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再纠缠下去他的语气反而显得有些自作多情。恰好此时到达底层，苏墨在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就迈开长腿走了出去，离他远远的。
凌昭平静地看着他走下台阶，走出院门，走到那辆保时捷卡宴旁边。
司机认出了这个之前来放猫的警察，随即也看到了跟在后面不远处的凌昭，连忙下车喊了声“凌总好”，恭恭敬敬地给他打开副驾驶的门。
门一开，小猫立刻被吵醒，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撅起屁股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把外套蹬在了一边，爪子刮在真皮座椅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凌昭眼睛眯了眯，小猫觉察到危险，尾巴一下子炸毛起来，冲着他喵喵大叫两声，然后跳到了苏墨的怀里。
“我去，你别往我这拱啊，弄我一身毛！”苏墨凶了它几句，但还是摸了摸它的脑袋。
人类会隐藏情绪，猫不会。小猫接触到手的温度，很诚实地表达出自己的喜欢，舒舒服服地蜷缩在苏墨的怀里。苏墨看着小猫被自己摸得直呼噜，叹口气：“唉，看来你是认定我了。都说橘猫吃得多，我得给你买多少粮才行。”
这只小猫是金橘色的，毛尖尖夹杂着些黑色，脑袋很圆，眼睛绿汪汪的非常可爱。听到苏墨这么说，不满地用头撞了撞他的手。
司机看猫老半天，确认了又确认，没忍住说：“这是金渐层吧，不是橘猫。”
“金渐层？”苏墨没有了解过猫的品种，之前也从来没有过养猫的打算，不是很了解这些，就问，“好像听谁提到过，是什么专门的品种吗？”
司机说：“是英短的一种，警察小哥，这猫不是你养的嘛，怎么连品种都不知道。”
凌昭突然很突兀地插了句：“他叫苏墨。”
司机稍微一惊，什么身份还要凌总亲自介绍，之前碰见什么科长局长的都没见他专门介绍过，边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苏墨摸着猫，根本没有理会凌昭的打岔：“不是我的，别人不要了一直跟着我不走。现在秋天了，它自己在外面不好活，我就先喂一阵子。”
司机只顾着看猫，差点忘记凌昭的吩咐，一听这话连忙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个猫包：“凌总让买的，说是小猫直接抱着容易挠伤人，让你先用着。”
凌昭并不是什么暴发户思维，买的猫包价格不贵并且看上去质量不错，还搭了些冻干猫条之类的零食。
东西价值不高，但苏墨依旧保持清廉的底色，严词拒绝道：“我们不能收受当事人的吃请和财物，就算是猫包也不行。”
“没送你，我给猫，它很可爱。”凌昭嘴上说着，却一步没靠近它。
小猫非常喜欢这个窝一样的包，跳过去开始咬上面的带子，抱着它使劲蹬。
这个包确实可以应急，至少有了这玩意儿就可以直接把猫放在自己车里，不用额外去找个人看着防止它乱窜。于是苏墨接受了这个包，但并不接受“送猫”这种游离的借口，便说：“那我把钱转你。”
这话在此刻面对一台保时捷和一身高定西装的凌昭这种场景下显得有些可笑，但凌昭竟然没有拒绝，笑着说：“75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司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身价以亿计算的凌总像个街边小摊贩一样跟这个警察掰扯不到一百块的“交易”，并且真的掏出手机收了那七十五块钱，心里是既震惊又敬佩。现在的警察年纪轻轻就如此刚正不阿，凌总也没有用他往常的那套说辞去聊表心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严字当头不受不污的清正之意。
苏墨很认真地把钱转给他，道了声“谢谢”，提着猫离开。
凌昭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收敛了笑意，吩咐司机回了公司。
凌世集团总部在市中心繁华地带。临街是两幢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是非常有设计感的螺旋L状，打眼看过去像个景点。
穿过大楼后面整个都是凌世的地盘，建造得像是个文化公园，光是占地就有三万多平方米。里面有几个湖泊，直接连通大江。咖啡厅健身房都是他自己的企业，免费提供给公司员工使用。
现在正是毕业季，不少年轻人穿梭在大楼里，其中不乏顶尖大学和海外院校毕业的学生，试图得到一个在这里工作的机会。
凌世在其他省市有不少分公司和子公司，唯独A市的总部从选址到设计完全由凌昭亲自拍板。为了便于员工们欣赏风景，凌昭专门把顶层原本的停机坪设计推翻，改成了空中花园。
司机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凌昭直接坐着专属电梯上了顶层总裁办公室。
特助Anna已经在门口等待，见到凌昭的瞬间就能猜到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她跟凌昭工作已经有三年之久，因为这老板给的实在太多了，就理所当然地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凌昭几乎一整天都在警局，此事想必一定跟他刚丢的宝贝唐刀有关，于是Anna关心地问道：“凌总，是案子破了吗？”
“没有，”凌昭语气不是多沉重，反而带着几分轻松愉悦，看得出来刻意压制过，但依旧从字里行间溢出了些许，“名单里那几个人资料发给苏墨。”
“好的凌总。”
“苏墨如果来公司来调查的话，全力配合。”凌昭丢过去一个小磁卡，“这个给他，另外通知下去，他上楼不需要登记，可以坐专属电梯，节省时间。”
“是。”Anna了然。虽然案件没有告破，但一定是有了巨大进展，凌总才会如此愉悦。于是Anna迅速将凌昭吩咐的内容传达了下去，几个跟她关系不错的瓜友同事立刻在小群里发来了消息：“苏墨是谁啊？凌总新谈的女朋友吗？”
Anna：“？？？？你在说什么怪话，苏墨是警察，要来调查案件。而且他是男的！”
那些同事失望至极：“早说啊，你光说个不用登记可以坐专属电梯还以为有什么瓜可以吃。”
“听名字以为美女呢，怎么是警察啊。退退退。”
“没劲，搬砖去了，告辞！”
对普通打工人而言，没有比卷入警方案件中更烦的事了。下班之后只想瘫在自家沙发上不带脑子地刷点儿重生或者霸总题材的搞笑爽文，没有人会愿意去配合警方调查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瓜群里的几个人一哄而散，只留下几个在猜测到底是什么案件能让凌总大动干戈。
Anna倒是知道案件情况，但凌昭花了些手段把这事往下压了压，她能读懂这里面的意思，自然不会多嘴。
凌昭把积攒了一天的文件处理完，需要签字的合同签完，听完Anna的日常工作汇报，突然说了句：“半年前我出差，展馆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Anna思考片刻，迅速翻了翻自己的手记：“您出差的那个星期，展馆一直处于封闭状态，只有保安团队进去巡视过。”
“把当时的监控给我调一份，明天上午发给我。下午的策划案让小顾过目，会议推一下，我有事要出去，不用你跟着。”凌昭简单安排了下任务，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凌昭的视力并不是很好，但他平常不乐意戴眼镜，只有在处理文件时才会不情不愿地戴上。
Anna看到老板这难得一见的疲惫，刚想去拿点咖啡，却听见凌昭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杨安娜，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样？”
Anna动作一停，没想到老板会问这个问题：“凌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搞古文化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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