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与同学们告别之后,迎来了长达三个月的暑假。
高考结束放假的那几天,于枝把失去的觉全部给补回来。
当老师还是太痛苦些了,那几个月仿佛再次回到了自己高三时那样,煎熬而又痛苦。
待在市一中教书的三年,也算是弥补了当时没考上的自己,参加过市一中举办的活动,走过每个班的教室,去过两栋食堂,走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闻过四季的花香芬芳,市一中也存留下来那份关于她的足迹。
六月收尾,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淡淡地凉意,但这凉意只是七月的“前奏曲”,很快就会被那些逐渐升腾的热气所取代。
而七月还未真正开始,就听到关于沈时节要结婚的消息。
夜晚的世界,万籁俱寂,繁星点点,没有了白天的燥热,多了一份宁静于凉爽,窗外的草丛里,蛐蛐不知疲倦地叫着,此起彼伏。
而那条信息,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地刺向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刺眼的字句像一块块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沈时节,你就要结婚了。
而她始终都被困在回忆里,困在渐渐淡忘去的回忆里,而在每一次的远行中,她都怕自己不再喜欢你,又怕自己太喜欢你。
喜欢你这件事真的好累好累。
泪水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看不清手机里那张存封已久的合照,渐渐地,肩膀开始微微颤抖,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身体随着哭泣而起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抽泣,在夜晚显得更加孤寂。
于枝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已经哭不出声了,满脸的泪痕,心中那团雾是驱散不开的阴霾。无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这般难过,没人能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
少女的倾慕早已随风飘逝在悠悠岁月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往昔,连自己都忘记了之前为什么会喜欢他,是喜欢少年的声音,还有那天你看向她的眼睛。恰好的存在,刚好的距离,偏偏是少年沈时节。
只因他是沈时节。
关于他的事,很久没有哭出声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偷偷地喜欢你了。
喜欢你这件事,不知从何起,但终于夏天。
那条已经发了三年的匿名邮件,还没有收到回信,当她再次点开那个邮箱,收件箱上有很多不知名的订阅信息,目光却锁定自己在2019年6月26日发送的那条信息上,或许沈时节不知道匿名的人是谁,选择已读不回也有可能。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撤回邮件,邮件却显示撤回成功。
他连那条信息都没看到。
那晚她哭了很久,如同内心深处重建好的世界毫无防备地再次崩塌,就像她当年听到关于你谈恋爱的消息一样,心如刀绞。
我一直在哭,可惜你听不到,听不到我内心深处的悲鸣。
婚期将至,村里的人都在沈时节家里忙忙碌碌,按照当地的习俗,村里结婚地,男方在婚礼当天一大早就要去女方家结亲,而他们打算在下午的时候,再转去酒店举办婚礼仪式。这样的婚礼,在当地很少会见到。
在婚礼前几天,宋星发信息告诉于枝:
【枝枝,我与你的交情匪浅,初中时有幸相识,是你的存在,让我更加了解沈时节,你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很重要的朋友,而我如今要嫁给他了,我们以后会经常在一起玩,就像初中时那样,我很开心。我知道你是沈时节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你是他儿时的玩伴,如今的知己,俩人如同挚友一般的存在,既是天意,又是机缘巧合,我们都想着,让你在婚礼上给我们送戒指,是你作为一路见证我们爱情的证人,不知枝枝是否愿意?】
于枝收到这条信息的那天,是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在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旅行的计划。
婚礼已经不打算去了,先悄悄地离开东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直至那响彻云霄的鞭炮声都听不见。
可偏偏这时候收到了这条信息,仿佛秘密的计划被他人窥探到了。然而面对这么长的一段话,心中却是毫无波澜,只注意了那句“我们都想着”,她没有即刻答应,而是先回复:
【他同意了吗?】
【当然。】
他同意了,这件事他是同意的。
【好。】
【我在婚礼上等你。】
婚礼的前一晚,于母带着于枝去到沈时节的家里,那条路上,铺满了红色地毯,通道两旁,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细节的缠上金色的丝带,丝带上还点缀着一些小巧玲珑的铃铛,每当有微风拂过,铃铛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院子里来了很多人,有些没见过,应该是他们的朋友,沈佳雨也回来了,一看到于枝,便抬手招呼着:“阿姐,你终于来了,我哥那混蛋,明明是自己结婚却什么都不弄,跟着于书阳跑的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他房间的还需要人手呢,那气球推的满地都是,还没挂上。”
“那枝枝你去帮帮她们,妈妈跟沈姨聊一会天。”
就这样,于枝被拉进了客厅,很多小孩都在追逐打闹,屋内还放着音乐活跃气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喜庆的颜色。
要知道,在结婚的前一天,新娘子是不能待在男方家的,要回的自己家中,等到第二天一早,新郎这边的人就要去接亲,所以在今晚,大家都齐聚一起,把房中布置好,以待明日。
顺着楼梯走上去,每一处都贴着“囍”字符,全然不见一丝俗气,反倒处处彰显着高雅与浪漫。
楼上客厅的顶处已经被鲜花装饰好,还附带悬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星星吊坠。
走进他的婚房里,偌大的房间被气球堆满,没有落脚之地。婚床上放着许多册子,那一沓厚厚地册子,是他们的婚纱照。是镌刻时光的浪漫,定格爱情的永恒。
新娘子很美,穿着一裘洁白如雪的婚纱,与心爱之人携手站在顶峰之处,向世界证明,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姐,我跟你负责把它们挂起来。”沈佳雨蹲下身,拿起一个气球,当作示范,方便教她怎么挂,“用这个粘上。”
于枝看了一遍,大概会了,看着房中已经被挂的差不多,于枝抱起四五个气球,走出外面的阳台上,接着那些部分粘上去,气球很快就又没了,沈佳雨便走进房中继续捡起拿了过来。
弄完手里地最后一个气球,于枝又朝里面喊了一声,“佳雨,气球又没了,再拿两三个过来就差不多了。”
等到沈佳雨的回应,她便转过身去,看着一排被自己装饰过后的气球,抬手起来轻轻地在上面弹了弹,长叹了一口气后,便眺望远方,村里什么都没有,错落有致的房屋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静谧,夜空中的星星看着倒是更加明显。
今日不同往常,此处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楼下还能传来长辈们的恭贺声,夹带着当地的方言,畅聊所以,聊的不知天地为何物,时不时还有酒瓶被不小心踢倒在地上发出的“嗞呤”的声响。
“沈佳雨!我让你别挂这么多气球在外面,俗死了,你阿嫂到时候又来说我不懂浪漫了我就赖你身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顿斥责。
于枝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沈时节地身影站在离她不远处,环顾四周,看着被装饰差不多地客厅,又发现房里的气球多的被挤了出来。
他没发现站在阳台外边的于枝。
沈佳雨听到声音,抱着三个气球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大声怨道:“怎么样你都不满意,那你刚刚死哪里去了,阿姐都帮忙弄完了你才说。”说完后,朝着阳台走了过来。
“于枝来了?”他眼神跟着沈佳雨走来的方向,看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没发现。”
与他目光交汇的瞬间,于枝感觉身体微微一颤,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伸手接过气球,抱在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没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要是觉得太多的话就把它扯下来几个吧。”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骂她而已,弄这么多,辛苦了,我买了水,先来喝吧。”
“你结婚还是我结婚?!还想骂我?你信不信我不替你干了?!我让阿嫂不嫁你,让你孤独终老!!”
“沈佳雨,你这嘴毒跟谁学的?!?”
他把一瓶水拿了出来,而沈佳雨在路过他时,把他手里的袋子顺势抽了过去,拿回房里分给了其他人,进门前还不忘问一句:“于书阳呢?怎么没看见他跟你一起回来。”
“那货丢不了。”
长这么大了,俩人见面互掐的比拼倒是见涨了不少,看着这俩兄妹,于枝还是无奈地笑出了声。
说着说着,拿着那瓶水缓缓朝她走了过来,她的笑容渐渐凝固,愣在原地,看着他无意走来的身影,只想逃跑,不想离这么近,因为她怕自己又要忍不住。
她没想到,最终自己连看向他那双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僵在原地,无处安放地眼神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慌意乱,连忙转身过去,继续低着头,弯着腰,忙着把气球挂好,空气中略感有些闷热,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用挂了,已经够好看了。给,先喝水吧。”一只手从她怀里抽出一个粉色的气球,另一只手拿着一瓶水出现在了她的右边,举在半空中。
于枝抿了抿嘴,把一个气球挂好之后,站直了身,睫毛在她的眼脸处投下一小处淡淡的阴影,微微颤动,平定内心深处的慌张之后,嘴角微微弯起,努力挤出看似轻松的笑容:“谢谢。”
他缓缓走到一旁,双肘撑在石台上,露出了结实而修长的小臂,那气球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时不时还会用力捏着,真怕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力气,就会被捏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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