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梧市今年的冬天来的很早，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洁白的雪花纷纷飘落，如同洒下来一层薄砂。雪地上的串串脚印仿佛是大地在诉说无声的故事。城市的街道在华灯初上的傍晚被雪绘成了一幅清淡雅致的水墨画。
沈知许穿着驼色的羊绒大衣，黑色紧身裤，脚上是双许奕刚入冬时就给她买好的及踝小短靴，她裹着厚厚的米白色格子围巾，衬得她小脸红扑扑的，及肩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随着走路的动作肆意飘扬着，可以看出沈知许的心情是轻快晴朗的。
放学铃声刚响过不久，孩子们如同出笼的鸟儿，叽叽喳喳地涌向校门。沈知许走到了校门口，正想着是回去取伞还是就这样走回家去。正犹豫间听见有哥小孩子喊她，她微微低头，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目光温和地掠过一张张可爱的小脸，寻找声音的来源。
"沈老师！"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大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蹦跳着跑到她面前，献宝似的举起一幅五颜六色的画，"你看我画的雪人漂不漂亮？"
画纸上，三个歪歪扭扭的雪人牵着手，头顶上是用金色彩笔涂出的太阳。沈知许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画纸边缘："画得真好。小雪人们都很可爱，可是为什么是三个雪人？"
"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小女孩认真地指着，最后点在中间最小的雪人上，"这个是我呀！"
沈知许触摸画纸的指尖微微一顿，她可真笨啊！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一家三口啊！她暗自笑了一下，她已经有点久没有想起过去的那些事了？她现在想起爸爸妈妈，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曾经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在一起时候的幸福画面。那些让自己恐惧、难过的回忆仿佛是上辈子做过的一场噩梦而已。
围巾下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许奕真的把她照顾的太好了，真如他自己当初的承诺一般，陪她走出了那段阴霾的岁月。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也很久没有觉得孤独无助了。同事们都说她比以前开朗了，也能感受到她过得十分幸福。
许奕虽然工作很忙，但是只要有时间就会在工作间隙给她打电话嘘寒问暖，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没有工作的时候就会陪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哪怕只是安静的在沙发上发呆他也不会觉得无聊。
她拉回思绪刚要开口和小女孩说话，余光就瞥见校门对面梧桐树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安静地伫立着。他的目光穿过纷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像一束穿透阴霾的阳光让沈知许倾刻就感到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许奕穿着深灰色的呢子大衣，中长款的设计显得他更加颀长，站在人群中他是那么的显眼。许奕没有打伞，肩膀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他把伞拿在手里。另一只手上捧着个牛皮纸袋子，跟他清冷的气质完全不符。
小女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眼睛一亮："是沈老师的警察叔叔！"
"嗯。"沈知许轻轻应了一声，帮小女孩整理好歪掉的小黄帽，"明天见。"
她走向许奕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地加快。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不是说今天有案情分析会吗？"沈知许站定在他面前，仰起脸。围巾滑落，露出她微微泛红的鼻尖。
许奕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花。他的手指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动作却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提前结束了。"他简短地说，把牛皮纸袋递过来，"路过老巷口，买了糖炒栗子。你最喜欢的那家！"
纸袋散发着甜腻的焦香，热度透过手套传递到掌心。沈知许低头剥开一颗，金黄的栗子肉滚出来，冒着丝丝热气。
"尝尝。"她踮起脚，将栗子递到他唇边。
许奕愣了一下，低头含住。他的唇擦过她的指尖，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栗子的甜香在口腔里扩散，混合着她手上淡淡的护手霜气息，是茉莉的味道。
"甜吗？"她问。
"嗯。"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
他们并肩走在飘雪的街道上，沈知许捧着热乎乎的栗子，许奕撑起了伞。黑色的伞面隔绝了飘雪，创造出一个只属于两人的小小世界。
"今天有个孩子问我，"沈知许突然开口，"为什么雪没有声音。"
许奕侧头看她，等待下文。
"我说，因为雪在融化的时候，声音太小了，小到只有特别安静的心才能听见。"她的声音很轻，像落在伞面上的雪花。
许奕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面对着她，黑眸深邃如潭。
"我听见了。"他说。
沈知许疑惑地眨眼："听见什么？"
"雪融的声音。"许奕抬手，拇指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在这里。"
她的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十年前那个在停尸间外崩溃的少女，十年后终于学会了流泪。那些冻结在时光里的痛苦，正在他的目光中一点点融化，发出细微的、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许奕。"她唤他的名字，像在确认一个奇迹。
"我在。"
雪下得更大了。黑色的伞微微倾斜，挡住路人的视线。他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温热而坚定，像一个无声的誓言。
回到家许奕下厨做了晚饭，饭后沈知许手捧一杯热牛奶站在窗边看雪夜的景色。十几楼的高度视野很好，万家灯火的星星点点让人异常安心。这份安心是无数许奕这样的人用对这个城市赤诚的爱换来的。
洗完碗出来的许奕就看见这样的画面。女孩面带微笑的静静望着窗外。暖黄色灯光的阳台上，一盆小小的茉莉正在积雪下悄然生长。它的根系穿过冻土，向着温暖的室内延伸，像某种无法阻挡的、关于春天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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